反派被迫营业 反派被迫营业 第27章

作者:翻云袖 标签: 强强 年下 仙侠修真 爽文 穿越重生

  “这是生意不成。”崔嵬反问他,“既要得到,也愿意回报,充其量是有良心的商人罢了,情是如此廉价的东西吗?情本来就是这世界上最恶毒的东西,不管你愿不愿意,想不想要,当你痴爱一个人的时候,无论是美丽丑陋,高尚卑鄙,生或者死都是一样的。既然可以挣扎几日就放弃,那说明两人都并非真情,只不过是当时合适、当时喜欢,这又怎么称得上爱。”

  “你那些所谓的两情相悦,给自己留下充足的余地,无非是一时迷恋,一时情热。”崔嵬冷冷道,“要是发昏到成了亲,便成永久的捆绑,成了另一个人的私有物,再无当年的热情,只剩下互相消磨彼此来过活。运气好一些,这人便不讨厌,还可做朋友相处,运气不好,恩爱成仇,各奔前程,人世间比比皆是。”

  于观真喃喃道:“你竟是这样想的。”

  他居然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词汇,最终只能问道:“难道你期望你爹一直绝望地爱着你娘吗?就像现在这样。”

  “我已经说过,那是他的选择。”崔嵬开始有点恼怒地看着他,好似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迟钝,“他要过新的生活,要做什么事,我并不干涉,也不会评价对错。只是他得到了新的妻儿,却要求我如往常一般,你不觉得过于贪婪吗?”

  于观真终于明白了,他轻声道:“你并不是出于怨恨或是其他种种原因,只是……”

  只是当他们的爱消散时,崔嵬作为结合的造物,也同样公正合理地抹去了自己对父母仅剩的情感。

  崔嵬道:“只是公平而已。”

  “可是他对你娘仍旧如此。”于观真低声道,觉得做噩梦的应当是自己,“他的确娶了新的妻子,有了新的孩子,对你娘的爱意从未淡过。”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为了辩解说出这样的话来,听起来也未免过于人渣了些。

  “那又如何呢?”崔嵬淡然地问他,“这便不是背叛了吗?他试图放下,却无法放下,只不过是选的这条路走得太艰难,可毕竟已经选了。他如今的模样,无非是又多背叛了徐夫人而已。”

  “你不觉得自己太严酷了吗?”于观真皱眉道,“他那么期盼你……”

  于观真在这时候已经明白崔明之为什么说希望都是自己的错了,要是如此,起码他还能够明白根源在何处,然而他已经凄惨地意识到,造成自己如此境地的,是爱妻那颗自由的心,她的情意已经消散,来得轻飘,去得也容易。

  他宁愿真相是阿灵憎恨自己无能为力,也不愿意对方是真的无牵无挂。

  崔嵬虽不薄情,但却另一种极端的冷酷严苛,他们母子俩简直都是怪物,将崔明之的情感吞噬殆尽,又将他弃之如履。

  当崔嵬展露出这种冷酷的公平之后,崔明之才真正感到了绝望,因此他才会说,你从来只属于你自己。

  这并不是他的儿子,只不过是生活在他儿子身体里一个超然的存在。

  于观真忍不住生出怜悯之情。

  崔嵬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很快从蒲团上站起身来,缓慢而充满讽刺意味地开口:“期盼便可得到回应吗?众人祈求满天神佛之时,小石村的人得到师兄的庇佑时,沈秀娥请求我们时,我们就一定要有所回应吗?那为什么世间苦难永远在发生,为什么师兄期望信任时惨遭背叛,沈秀娥只是期盼的话,如今又能知道真相吗?”

  “期盼是世间至为无用之物。”崔嵬大约也受到了梦幻泡影的影响,往日他绝不会说这么多话,也绝不会如此放开自己的情绪,“你我素昧平生,互无恩仇,当初你我比试,我身上剑伤至今难以愈合,你也是如此,甚至不惜将虺炼化于自身,岂非就是他人期盼的结果!”

  “我为何一定要随别人的想法,别人的意愿,甚至是世间的常理来行动。”崔嵬冷冷道,“你们也忒多情了!”

  说罢,他竟甩袖离去。

  于观真一时语塞,呆坐在原地,久久难以回神。

  这还是他们两人认识以来,崔嵬情绪波动最大的一次,即便是谢长源出事时他悲痛欲绝,也很快就冷静下来。不光是他,就连于观真自己也一样,恐怕是在梦幻泡影之中受到了影响,导致两个人都显得格外不同往常。

  他们相识不久,交情其实并不算深厚,更何况还是敌对立场,现在虽是中立,但难保以后会不会红名。

  这次意外进入梦中得知崔嵬的身世,已是不该,如今又过分交浅言深,更是糟糕。

  于观真只感到一阵阵的心烦意乱,他想到方才所见到对方残酷刻薄的一面,与平日那个寡言平静的的君子截然不同,甚至隐隐约约透出一丝疯狂来。

  崔嵬也许是个很好的朋友,绝佳的同伴。

  可他对情爱近乎病态的执着跟残酷,却注定他的亲人、情人,甚至是爱人会受到炼狱般的折磨与考验。

  不过看崔嵬的模样,实在难以想象他会爱上什么人。

  于观真试图以冷嘲热讽的姿态去评价对方那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本性。

  然而——

  他内心深处某个声音流水般涌出,带着愉悦的欣赏意味。

  谁不曾期望过坚贞似铁,长久而永不停止的爱,纵然你伤害他,背叛他,他仍然绝对而孤傲地爱着你。

第47章

  不多时,崔嵬又回来了,带着玄智与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进来。

  那妇人先走上前来,坐在床边关切看了会儿崔明之的面容,然后轻柔开口:“大公子,夫君他怎么还未醒?”

  于观真想:这位应当就是徐夫人了,奇怪,她好像对崔嵬并不仇恨。

  崔嵬沉吟片刻,与她交换位置,替崔明之把了把脉,慢慢道:“他已经稳定下来,只是身体虚弱,需要调养,这已不是神鬼之事,只需找人来贴身照顾即可。”

  徐夫人忙道:“那要些什么方子,大公子只管说,我会一一记下来。”

  “寻常膳食即可,不要太过油腻,也不必顿顿清粥。”崔嵬摇摇头,“你对父亲之事从不假手他人,向来细心周到,对待膳食更是精细,这点远胜于我,他不过是身体虚弱,用不着过于拘泥方子。”

  徐夫人便点了点头,看向崔明之时,流露出关切温柔之色。

  在梦幻泡影之中,于观真曾经见过崔明之对待阿灵时那难以掩藏的爱意,其中并无半点徐夫人的身影。而徐夫人对待自己的夫君,却是同样的一心一意,佛家说人生有七苦,最后一苦便是求不得,也许果真如此。

  就在崔嵬打算起身时,崔明之的呼吸倏然乱了,众人便知他已醒过来,果不其然,他握住崔嵬的手,缓缓睁开眼睛,声音略带一丝喑哑,是久不说话的缘故:“嵬儿,是你回来了。”

  崔明之的目光在众人面前扫过,很快又道:“我记得我正与玄智在谈经,怎么突然到这儿来了,不知道这位是?”

  “他叫于观真,是我请来帮忙的。”崔嵬并没有说真话,也并没有说假话,他顺着手腕上的牵引重新坐了下来,目不斜视地回答,“你谈经时忽然昏厥,玄智大师将你送入梦幻泡影之中,已过去两日了,这是第三日。”

  于观真不由得看向崔嵬,虽知他本意是不放心自己,但想来两人立场本就不对,他言谈之中却无半分偏见轻慢,反倒处处维护退让,心中倒有说不上来的感动。他以手抚过长发,若有所思:崔嵬对至亲之人苛责刻薄,对于寻常人却温柔体贴,不知道他待至爱之人又是如何?

  崔明之虚弱道:“原来如此,那理应好好酬谢。”

  果真是梦幻泡影,一醒来就全消。

  徐夫人道:“夫君不要操劳,这些事妾身办妥的。”

  崔明之这才看了看她,他气色看起来差了不少,不过仍是温和地回答道:“你做事情,我总是放心的。我现在腹中饥饿,夫人,你去煮碗粥来,好么?”

  听到他的肯定,徐夫人很是欣喜,忙道:“是妾身考虑不周,这就去,夫君稍待。”

  崔明之又看向玄智与于观真两人,他身体虽是虚弱,但神智已十分清醒,口齿也相当清楚,言谈温厚却不容拒绝:“我与嵬儿还有些闲话要谈,家常琐事,还请两位暂且回避,稍等片刻。”

  他说得如此委婉客气,玄智与于观真自无不答应的道理,两人自是从容退出,于观真心道:看来煮粥也是支开徐夫人的借口,想来这家事怕是有关阿灵的事。

  等到外人尽数离开,崔明之才轻轻松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可以拉住这个孩子多久,从徐氏过门那天起,他望着这个孩子温柔关切的眼神变得冷漠无情,就知道自己失去了某样重要的东西,之后数十年,他开始被迫了解自己骨血的本性,意识到再没有任何挽回的可能。

  与阿灵不同,这个孩子是因为他的软弱无能,才被亲手推离的。

  “其实你母亲并没有抛下你。”崔明之望着他,声音有些脆弱,“她留了一块玉佩给我,如果我不要你的话,只要摔碎玉佩,她就会来带你走。我知道,这块玉佩恐怕是我与她最后一次见面,你看,她何其残忍。”

  “我恨她。”崔明之轻声道,“她在信里写下和离,毫无半点迟疑,甚至有闲心问我这样是不是比较懂规矩,全无半点痛苦悲伤,所以我就对你隐瞒了这件事,我要从一个母亲那里夺走她的孩子来报复她,于是我发誓要对你百倍千倍的好,来弥补这次欺骗。”

  这件事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可是我始终忘了问你,你想不想见见她。”崔明之凝望着崔嵬的脸庞,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缓慢地递到他手中,仿佛在交出自己的心一样,神情已显得倦怠而黯淡,“你想不想跟她走……你是不是同样恨着我,我恨你们对我无情,我却对你做了一样的事……”

  崔嵬握着那块玉,目光平淡,他突然想起梦幻泡影里那个眼睛明亮的年轻人,如今已被摧残的如此虚弱无力,痛苦难当:“她不值得。”

  “我知道……我知道。”崔明之低声道,“可这有什么办法呢?你还记得十年前你对我说的话吗?你说我娶徐氏,就如同人作小恶一般,不过是给自己一个理由,是我无法坚持下去,如今又何必为此痛苦。我一直不明白,可我现在已经明白了,这些年来,我想弥补对徐氏的亏欠,我教了她许许多多,甚至令她掌控权力,只是,只是我无法爱她,却娶了她,令她成为我与太后之间的牺牲品。”

  崔明之苦笑起来:“你说得对,你母亲不过是浓情转无,于是脱身而去,我却是真真切切地做了许多任性的错事。”

  崔嵬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他将手抽出,没错漏父亲眼中的惊慌,却没说什么,只是将被子掖了掖:“你不过是凡人而已,不必如此苛责自己,你待她,待我,都已经足够好了。”

  “至于母亲她,在我每年生辰时,都会差许多花精木灵送来礼物给我,拜你教她读书写字的缘故,也会写信问我在家中过得如何。”崔嵬淡淡道,“你不必如此愧疚,徐夫人为了讨你欢心,宁愿亏待自己的儿子,也绝不叫我受半点委屈,这几十年来,我过得很好。”

  “是么……是么……”崔明之喃喃道,“那我就放心了。”

  父子俩安静了片刻,崔明之又再度开口,只是这次的几个字,他说得十分缓慢,好似压着万千巨石般:“既然如此,那你就将玉佩摔碎吧。”

  房中所发生的种种,身处其外的于观真与玄智当然并不知情,毕竟他们两人并没有玩文字游戏,真的只是回避“片刻”,而是的的确确远离了那间禅房。

  于观真正在看着天上的月色。

  起因是玄智刚出门就问于观真要不要一道走走,这个走走自然不会是普通的走走,而于观真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自己跟这个老和尚是不是认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毕竟没人带路的话,他必然迷路,于是也将计就计,借驴下坡。

  慈安寺非常大,不少地方还种了花木,将禅房隔得相当僻静,两人走出很长一段路,看得出来玄智人望与地位都很高,一路走来都有提着灯笼的小和尚来与他打招呼,甚至还有人将自己的灯笼递给了他们二人。

  “阿弥陀佛。”玄智终于开口,“难道缥缈主人没有什么话要对老僧说吗?”

  果然是个认识“我”的人。

  于观真一下子从无人认识自己的放松之中清醒过来,警觉道:“我还以为是大师有话要对我说?”

  玄智对他的反应并未生疑,而是望着朗朗明月,沉着道:“此话本不该由老僧来提,几日前,各处都收到消息,先是缥缈峰下令白鹤生盗窃峥嵘叛出师门,后又不知道何处开始传言尊驾与崔施主同行。老僧本以为是有人捕风捉影,万万没想到竟并非传谣,只是不知是何人故意暗中透露。”

  不知何处?

  哼,恐怕就是巫月明吧。

  一个来明的,一个来暗的。于观真忍不住在心里冷笑片刻,那群人精八成是猜到他受了伤,所以如同丧家之犬般迫不及待地跟着崔嵬走了。

  峥嵘对崔嵬的象征意义太大了,纵然他本人不觉得,可看原无哀跟狄桐的反应也知道,剑阁一定视此为耻辱。而与自己同行,崔嵬的名声想来也要遭受一定的打击。

  更何况在这种情况下,各方势力必然会努力追查白鹤生的下落,得到峥嵘后,不管是留作纪念品,还是送给剑阁或缥缈峰当人情,都是上上选,要是选择前者,还能打脸缥缈峰,白鹤生这个最清楚自己伤势的人说不准会狗急跳墙。

  即便不成,各方面的压力,也足够他们两人举步维艰。

  啧——这群小子真是狠辣,心肝脾肺难不成是在毒药里泡出来的不成。

  倒是老和尚这句话说得有意思,他是究竟想要提点,还是想要警告?

  “噢?我还以为出家人四大皆空,没想到竟也有分别心。”于观真心里慌得一批,脸上倒是笑意不减,“大师与我说这些话,不怕动了嗔痴念吗?”

  玄智并不恼怒,反而幽默道:“尊驾好一副伶牙俐齿,要是闲谈几句便是妄动凡念,我等修行岂不是奔着尸体去了,那抹脖子自尽岂不畅快,何必苦修多年。”

  既无恶意,看来是提醒。

  “你这和尚说话倒是有趣。”于观真一愣,失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一个个都是榆木脑袋。”

  要不就是脑满肠肥的骗钱机器。

  玄智摇摇头道:“施主着相了。”

  二人相视一眼,皆哈哈大笑起来。

第48章

  禅房外忽然传来瓷碗破碎的响动。

  响动虽才发出,但玄智与于观真却已经都回到了禅房之外,他们两人不光耳朵好使,腿脚也甚为利落。

  玄智比于观真稍慢一步,他疑惑地凝望眼前人的背影,二人修为自然难以相提并论,前后之差不足为奇,真正叫这位高僧所好奇的,是缥缈主人与传说之中不相符合的脾性,他本不该是如此“古道热肠”才对。

  之前崔嵬道出缥缈主人的姓名时,玄智就有所察觉,这两人似乎过于亲密了一些。

  打碎碗的人当然只可能是煮粥归来的徐夫人,崔明之实在低估了自己在她心上的分量,热粥一直准备着,用不着太多准备就能端来,她正撞见了轻飘飘掠出门来的阿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