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被迫营业 反派被迫营业 第38章
作者:翻云袖
于观真恍然道:“不错,正是这个理,还是方小大夫细心体贴,愿闻其详。”
“苗疆向来神秘。”崔嵬也略感讶异,“可别是什么道听途说的消息。”
方觉始得意无比地哼哼笑起来:“我方大夫怎么会是那样的人,早年去苗疆也不是白被追杀的,要是一无所获,也太辱没了我的本事。这张羊皮纸都是我自己的所见所闻,且老实与你们说吧,我这里红口白牙地就讲明白了,这活蛊根本不是寻常苗医能做到的,要真想找个结果出来,只能是找大巫祝了。”
崔嵬面露难色。
“那有关这位大巫祝……”于观真多看了眼崔嵬,心中不由得一笑,又看向了方觉始道,“不知道方小大夫有什么见教。”
方觉始脸色微凝:“他才是真正的麻烦人物,比起要他帮忙,见大巫祝反倒是没那么困难了。这几年来熟苗渐多,与汉人混居,夷父汉母,夷母汉父也比比皆是,大巫祝对此事已经心生警惕,为了苗疆不至四分五裂,他开始增加出现在祭典上的时间,等我们抵达苗疆外摸清祭典时间,更换了衣物,扮作苗人见他倒是很容易。”
崔嵬皱眉道:“依你所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错。”方觉始讪讪道,“正是如此,不过也不必担忧,苗疆混居无数,我们只要对着苗人扮瑶人,对着瑶人扮越人,村村寨寨连绵起伏,各个山头平日也鲜少会面,一时半会儿总是出不了差错的,又不是要一生一世扮苗疆人,只是这虺蛊有几分麻烦,不过也不难,我去偷采些后辛草也就好了。”
于观真奇道:“后辛草是什么?”
崔嵬答道:“是一种毒草,起源于苗疆当地很有名的一个故事。相传在千百年前,苗疆有位叫做后辛的大巫祝,他是天生神子,受九神宠爱,可当他成年之后,性情日渐暴戾,将自己当做新神,减少了淫祀的次数,甚至杀死了九神之中执掌风雨雷电的黎神,还有掌控人类生死的司命。最后他被新的大巫祝,也就是他的弟子所杀,可惜为时已晚,苗疆从此瘴毒迷烟不绝,苗人也再无长寿安康之说。”
“后辛死后仍受千刀万剐之刑,他的血与肉滴落在大地上,就生出后辛草来,后辛草奇毒无比,百虫蛊物不敢轻易接近,佩在身上能保证不受他人蛊物搅扰。苗人以巫蛊为傲,虽离不开后辛草,对它亦是又爱又怕。”
后辛杀死神明,后辛草杀死蛊物,都是苗疆最笃信的东西,这名字起得倒也实在有趣。
“那后辛真的成神了吗?”
崔嵬摇头道:“当然没有,不过这事儿你信一半就好了,后辛如何杀神,既然能杀神,又为什么会被自己的弟子所杀,听来不是荒唐可笑么?”
于观真沉吟道:“苗人既然信奉神明,又怎么会有这样弑神的传说?”
“因为后辛确实存在。”方觉始淡淡道,“纵然我们如今已不知道当初的真相,可后辛几乎以一己之力颠覆整个苗疆之事确凿无疑,甚至他的后代至今仍是罪民,被流放到苗疆最险恶偏僻的地方种植后辛草。我去过一次,他们命寿极短,活到三四十岁都算得上长寿。”
崔嵬道:“我想,你就是因为此事才惹怒了大巫祝吧。”
方觉始:“……呃!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吗?可能……可能是吧?”
苗疆……大巫祝……
后辛草。
于观真缓缓吐出口气,他有预感,接下来的路程恐怕不太平顺。
第63章
苗疆位于西南,三人顺江而下,偶尔靠岸采买物品,听到路上口音渐变,饮食转为酸辣,便知离目的地并不远了。
他们在船上多日,不觉错过端午,于是方觉始下岸去买了几样药材系做长命缕,给他们各人一个,又买了雄黄酒与蒲根共饮,味道很奇怪,不过受节日感染,于观真还是多喝了几口。
方觉始分完雄黄酒,这才遥遥指向远处山峰,开口道:“我刚刚去问过,咱们现在已经到日神山了,晚间到了月神山,就真正进到苗疆境内了。”
“日神山,月神山?”于观真疑惑道,“这是什么来由?是苗疆的九位神明么?怎么又成了山。”
方觉始本要开口,忽看了眼正在饮酒的崔嵬,嬉笑道:“他在喝酒,你问他就是了,这些故事从熟苗那儿流传出来的,崔嵬听过不少,我可不要浪费自己的唾沫,免得口干也没人关心。”
“怕口干还废话这么多。”崔嵬放下酒杯,讽刺了方觉始一句,又转向于观真道,“日神与月神是苗疆九神里少见的夫妻神,据说两位神明互生爱慕,相约定情之处,就在日神山与月神山之间。”
“可是月神喜爱在夜间行走,日神喜爱在白日行走,于是日神山遮住了日光,月神山笼住了月色,他们盛装打扮来到相会处,却互相看不到彼此的光辉,因爱生恨,发誓再不与爱人来往,又不舍得永远不相见。自此天地间只有在日坠月升,在月落日出的瞬息,方得有日月交汇的片刻。”
“据说月神的恨意洒落在男女身上,日神的痛苦降临于世人心头,苗人因此懂得了爱恨情仇,不光性情变得十分剽悍骁勇,就连嫁娶风俗同样大有迥异。”
小百科崔嵬终于简短地介绍完了苗疆的日神与月神,他很快就闭上嘴巴,没有再说什么。
于观真正听得入迷,猝不及防叫方觉始探过头来嘻嘻笑道:“对了,还有一件事,崔嵬想来是不好意思开口,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好了。”
“方觉始。”崔嵬的语调降了不少温度,有几分冷意,“慎言。”
“哈!”方觉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性,得意洋洋道,“你干什么怕缥缈主人知道,噢,我知道了,你不好意思,你怕说出这些话脏了你的嘴。哈哈哈!我说你啊你,人间风月之事本就是寻常,男女欢好缠绵,更是自然,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还是……”方觉始凑过去跟他咬耳朵,“你只是不想与缥缈主人说这些话,啊——”
只听得“噗通”一声,船上已没了方觉始的踪影。
崔嵬不给任何人任何机会,当即寒着脸站起身来,翠瞳里冷光逼人:“我要去舱里休息了。”
他转身就走,浑然不顾水中方觉始的死活,于观真哑然失笑,将船上绳索抛下,好不容易把湿漉漉的大夫拉上来,一边生火一边询问:“到底是什么事,他干嘛不愿意说?”
方觉始拧着衣服的水,有几分恼怒,咬牙切齿道:“他不让我说,我偏要说!其实这事儿不符合中原的礼教,等过了月神山,到了竹海四十八寨那儿,那里的苗人是有抢婚甚至野合的习惯,好比说一个姑娘相中两个小伙子,她要是抉择不下,就看谁先有本事成就好事了。”
于观真扬眉道:“只是如此么?”
“当然不止了,不过上来就说吓人的,我怕你胆怯。”方觉始把衣服脱下来烘烤,抽抽鼻子道,“我早说过,苗疆有许多祭典,夜间还有歌会,这时候就不需要媒妁凭证,只要对上眼,男女都到了年纪,互相唱和,彼此心悦,就可幕天席地成就好事,第二日起来全不相干。当然不止男女,男人与男人,女人与女人也是可以的。”
这次连于观真也不禁一时语塞:“这……倒是……”
他艰难地吐出两字:“奔放。”
方觉始嘿嘿笑道:“只不过苗疆之中,瑶女凶悍,苗女毒辣,至于其他的,大多差不离如此,缥缈主人还是不要多情为好,免得叫人看上,她们可没中原女子那么规矩端庄,皆是带刺的花,你纵然闻一闻,也少不得要满手是血。”
嘿,带刺的玫瑰,我那个女徒弟可不遑多让。
于观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知道崔嵬为什么不想说这事儿了,有方觉始在此,好端端的习俗都能说出一段风流韵事,更何况这样的规矩,于是有意戏弄他,问道:“那男子呢。”
“男……”方觉始脸上的笑意微微僵硬,倏然变作了惊恐,他下意识揪住领口,干巴巴道,“你……你怎么会想知道男子?”
他往日说那些玩笑话,是心知肚明这两人皆不是好男风之徒,崔嵬不必说,一心向道,断情绝欲;缥缈主人多年以来同样鲜少有风月之事。
正因无惧,玩笑才开得起来。
方觉始确实曾认为于观真对崔嵬有意,可是他本以为是对知己、对队友、对一个旗鼓相当的敌人所产生的敬重。
可这会儿他看着于观真乌溜溜的眼睛,一下子不那么确定了起来。
于观真见他模样,啼笑皆非:“你何必做如此模样?”
方觉始惊恐道:“我怎知你是不是荤素不忌?”
“我倒不至于饥渴到对自己大夫下手吧。”于观真有几分无奈,他不知怎么,忽然很想了解下方小大夫的自信心到底到了哪一步,“要是我与你情债缠绵,你哪日心中想不开,给我来了一针,那我岂不是冤深似海?在大夫看来,我难道是这等蠢人?”
方觉始后知后觉,顿时放松下来:“说得也是,那我就放心……哎,不对!你是不是在说我以后找不到另一半!”
“大夫多心了。”
方觉始半信半疑地盯着他,很快就在船头惬意地躺平下来:“也罢,姑且相信你吧,至于男人嘛,我摸过的男人比猪肉还多,只不过我这颗心生得纤尘不染,是绝不会对病人出手的,他们到底什么模样,我也分辨不出来。”
是谁刚刚说苗女毒辣,瑶女悍勇的?
于观真本就只是故意戏弄他,要是方觉始真的如数家珍开始给自己说男子图鉴,那说不准他就要绕着这位性取向可疑的大夫走了。他不紧不慢地伸开一个懒腰,听见身上的骨头作响,刚要结束这个话题,又听见方觉始道:“其实,倒也没有什么的,我想到底都是一样,说不准就风月之事上,男人与男人,女人与女人,说不准倒比男女方便多了。”
“大夫怎变得如此豁达了?”于观真挑眉道。
方觉始正色道:“反正我已经安全了,那全天下的男子当然都随你挑拣了,你绝不要有任何负担,我知道,男人憋久了性情很容易大变……俗话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还望你好好照顾身体,绝不要过于放纵,毕竟我们是来做正事的。”
“………………”于观真缓缓道,“方小大夫行医,果然十分……体贴周道。”
方觉始煞是美滋滋道:“这嘛,这是自然的,所谓医者父母心,应当的,应当的。”
于观真安静地伸出脚,将他重新踹下了水,这次没有将绳索放下去,很快就自言自语起来:“我想,我也应当好好休息一番了。”
当夜,小船就进入了日神山,只见其间激流急湍,青崖蓊郁,映带左右,形成天然的夹道。仰头望去,只见细长星河奔涌,山间立下两块巨石,稳稳落进水中,白瀑冲刷不止,左边正是三字“一线天”,右边歪歪扭扭,却看不明白。
崔嵬从舱内出来,解答道:“那是苗语,意为狭缝生天。”
这儿地势险峻,方觉始不敢再贸然用纸人操控,便自己撑开竹竿渡水,他之前落了两次水,衣裳里头时不时能找出几条鱼来,趁着崔嵬与于观真烤火,故意揪出一尾丢到他们面前。
鱼儿求生,猛烈拍打尾巴,在船板上反复跳动着,激起咸涩江水,鱼鳞片片。
崔嵬眼疾手快,送它入水回家,眉上却不慎飞落几片闪闪发光的鱼鳞,幽蓝若丝,隐隐泛着光芒,衬得那碧瞳更为幽深,他自己却是浑然未觉。
于观真一时间看得有些痴。
“怎么?”崔嵬下意识看过来,不解道,“有何异样?”
于观真顿时回神,含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眉头,温声道:“你眉梢被那鱼儿暗算了两记。”
方觉始一肚子气,见没惹到他们俩,忍不住大声嚷嚷起来:“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当真我的面打情骂俏!”
崔嵬不去理会,只将眉梢两片鱼鳞摘下,丢进火中,便继续静坐起来,他虽有喜怒哀乐,但平日却并不轻易显露,紫藤花架下那眉梢的愠怒与脆弱,如今倒像是于观真的一场幻梦了。
过了几个时辰,太阳渐渐放出光芒来,天还未亮,只从山头那边露出半张脸来,于观真想起之前所听的那个故事,忍不住道:“日神的脸如此巨大,要不是月神别过头去,怎么会看不清楚。”
崔嵬闻言莞尔,低声道:“也许月神夜间行走得累了,白日就睡下了,又被山遮住,因此没能见到对方,错过彼此。”
他们已出了一线天,只见两边山上许多人影,草木摇曳,风中传来铃铛作响的声音,还似有歌声若有若无,伴随水面升起的云雾一同传来。
那歌声多情缠绵,转音又热情高亢,不知喊得什么音律,全然听不明白。
方觉始顿时高兴起来:“哎呀,来得正巧,他们今日正好赶圩,咱们混入其中,买来几件衣裳,他们也不会起疑心。”
随他这一声破开江浪,只见眼前人头攒动,各处山角林丛之中还下饺子似的出来许多异族打扮的男女。
他们大多发上银灿灿,身上衣花花,口中唱着歌,肩上顶盘鼓,背后系箩筐,腰后挂药囊,风吹彩带飘扬。各个具是容光焕发,喜不自胜,只是少有肤白,多是黄黑,男男女女身上金饰银镯不绝,走起路来叮叮当当。
苗疆风情,于此刻展露无遗。
第64章
苗疆夷多民少,瘴来毒烟似墨痕,不兴耕种,倒善狩猎喜□□,于是呼市为圩,五日为数,方便各族买卖交易。
山上千木遮眼,江流九曲回肠,方觉始撑了会儿竹竿,仔细观察,倒是如数家珍:“今日是瑶圩,瑶人尚歌,最爱趁圩作乐,今天可一饱耳福了。”
瑶圩就是瑶人主持的圩日,他们是东道主,负责守卫、管理等等。
他说得果然不差,铃声脆响,山椒水湄之处男女答歌,你来我往,简直不知道从哪里起,更不知道从哪里止,这倒不仅仅是集市,还是欢乐之日。
除去崔嵬与于观真浑身不自在,方觉始简直自得其乐,要不是青竹杆子撑着身体,恐怕又要掉下水去。
他们找个岸处靠船,方觉始把船只系好,他知今日是瑶圩,要是被人识破抓去见寨老,不过一时三刻就能把他们三个黑户口抓出痕迹来,于是孤身去买了三套苗人的衣物,又到摊子上买了不同的银饰。
等到三人在船舱内换完衣裳出来,已活脱脱是三个英俊潇洒的苗族青年。
方觉始颇为潇洒地将头发撩动片刻,对他们二人道:“方大夫今年还未娶妻,已不准备求仙问道,此生长寿多福,正缺个红粉知己,你们千万别抢了我的风头,看病的好好看病,陪同的老实陪同。”
于观真微微一笑:“我确实是没有方小大夫的福气。”
崔嵬却是连理也懒得理他了。
苗族衣物又叫做五色衣,大多色彩斑斓,刺绣精美,崔嵬与于观真本就生得俊秀风流,穿上后更显出异族风采,自然把旁边洋洋自得的方觉始比过去。
于观真对苗疆略感好奇,肩背灼热难当,又听见四周人来人往,腰间药囊竹篓作响,知是豢养的蛊物在作祟,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
崔嵬问他:“你如何?”
上一篇:食物链顶端的监护者们
下一篇:反派战损值超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