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被迫营业 反派被迫营业 第41章

作者:翻云袖 标签: 强强 年下 仙侠修真 爽文 穿越重生

  “尤其是你。”白阿姐多看他一眼,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外人得唱山歌哄他开心,你一个小哑巴,只怕不得他欢心,要闹你个半死才罢休。”

  俗话说好的不灵坏的灵,大抵不管中原苗疆,道理总是共通的,还没有等白阿姐与于观真走过一半路程,地上的树根倏然就动弹了起来。那些纵横交错的树根即便没有成百上千,也不容乐观,霎时间舞动起来,这裂缝间又甚是狭窄,行动间不免艰难。

  白阿姐一个不慎,就被缠住腕子,那树根果真无害,只是与她嬉戏打闹,将那手腕举起摇晃,只图个银镯作响玩闹,又去搔她身上痒处,直叫人笑出泪来:“哎哟,树阿公,放过我——我这儿正要忙呢,可别闹了。”

  于观真本要解救她,哪知树根忽然飞来,他飞身而起,足尖落在石壁上着力,一时间掠出十余米。那树根攀起两根互相碰了碰,好似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也不来追他,只将白阿姐缠绕起来,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荡起秋千来。

  白阿姐犹如过山车般忽左忽右,速度不减,无奈之下只得在风中呼喊:“树阿公——我真的有要事!”

  她那笑声时大时小,又是在上空穿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这老树根系卷走,那就难见踪迹了。于观真一凛,赶忙去捉白阿姐的手,老树同样来碰他的腰肢,却如碰上岩浆烈火,忽然又抽回枝条去,一路推着白阿姐往前跑。

  “小哑巴……你怎么会?”白阿姐悬在空中被迫玩空中秋千,那老树根如同一位调皮的老人推着她一路倒退,她惊诧莫名,“树阿公竟然不闹你?我还以为这世上除了大巫祝之外,没有第二个人叫树阿公这么老实了,你果然……你到底与大巫祝是什么关系。”

  这当然不是问于观真的,就如同方才白阿姐说的那些话一样,她不习惯跟中原人说话,比划时下意识会把自己想表达的内容复述出来以加强意思,急切起来,也只能用语言来表明。

  于观真闻言不由得心头一震,想到之前苗疆人的态度,又想到那位传说中的大巫祝宛若无处不在般的视线,顿感毛骨悚然起来。

  失去记忆之后,于观真所见的过往熟人,不是崔嵬这样的好人,就是那些心怀不轨的弟子,可到底要么较低他一辈,要么就是足够安全。

  而这位居于苗疆的大巫祝,却哪种都不是。

  他的身体,他的脚都不由得迟钝下来,在这阴沉、封闭的裂缝之中,这可亲有趣的树阿公带来令于观真感到恐惧的消息。

  他所要面临的人,接下来所要经历的遭遇,也许远比之前所遇到的种种更为可怖。

  还不如就在此地停下,立刻离开苗疆,去找其他的办法,说不准还能拖延一段时间。

  可是……崔嵬跟方觉始还在苗疆手中,假使自己一走了之,也不过是自我逃避,于观真心中犹豫起来,他的速度偶尔快,偶尔缓慢,穿梭在树根与垂落下来的树藤枝叶打造成的天罗地网之中,如同一只迷失了方向的蛾。

  白阿姐随着树藤变换着身姿,她方才已经唱了支小曲,树阿公却只是更高兴了,她知晓已经太久没有人来与他玩了,一时半刻恐怕是帮不上忙了。

  好在这小哑巴居然乖到没有偷跑,而是紧紧跟上来,只是他的脸色那样忧郁、迟疑,环抱着莫名的恐惧与决绝的果断。

  白阿姐在呼啸的风所腾挪开的树藤上,顺着缝隙洒落的光芒看见于观真神态的变化,她看出这个小哑巴最终做下决定,就如同苗疆的男男女女会在祭神时祈求另一个人来圆满自己的生命那样果决,几乎带着献祭般的坚定,她不由得好奇起来,小哑巴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是大巫祝吗?还是那两个被大巫祝捉起来的坏人,又或者是自己的嗓音。

  他在想的是欺骗,还是悲伤,亦或者是无助呢。

  这一追一赶之下,居然跑过了大半路程,树藤不知为何突然松开手,白阿姐正在高空上玩耍,猝不及防跌落下来,下意识尖叫出声,只见得无数树藤都伸出手去,给予她一层层地缓冲,快要到地上,于观真飞身过去抱着她在地面上滚了半圈,眼前竟露出一人来。

  那是个身穿黑红祭服的男子,外面那件袍子过分宽大,松松垮垮地堆积在他身上,被风吹得漂浮起来,长摆拖曳,宛如仙人的飘带。

  他站在原地,脸上遮着难以形容的木质面具,似狗非狗,似狐非狐,宛如荒古而成的一尊石像化成人身,已然脱离了神圣、荒蛮种种言辞的约束,形成独特的气质。

  难道此人就是大巫祝?

  “是你。”白阿姐将于观真扶起来,状若无事地给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好掩藏语气之中些许嫌恶与畏惧,“大巫祝派你来找我们?”

  于观真感觉到了白阿姐手指的颤抖,还有她眼眸之中翻涌而出的恐惧,她在害怕这个人。

  不是大巫祝?能够驾驭这种人的大巫祝,又到底是什么模样。

  这时于观真才发现无数红色的汁液顺着那黑衣祭司的下端重新回返到他身上那件袍子上去,这大概才是令树阿公安静的原因,那人转过身去,头发簌簌而动,露出一枚模样熟悉的银饰。

  于观真心里一动。

  他在哪里看过这枚银饰。

  似乎是很早之前,不是巫月明,是那个……伏在地上哭泣求饶的小姑娘,她的耳朵上也是这样小小的一枚银饰。

  是后辛草!

第68章

  跟女徒弟疑似老乡的黑衣祭司并不爱说话。

  从出现到现在,他只对两人说了一个字:“走。”

  他的声音比人还要冷,如果说崔嵬冷淡时犹如川上冰雪难以消融,那么他所透露出来的更接近于一种死寂。

  若非是看到此人全须全尾地站在眼前,也许于观真会疑心眼前是一具尸体。

  这诡异的苗疆实在太过神秘,与中原一点都不相同,于观真才刚刚模糊搞清楚一星半点中原的法术跟本事,又被这里弄得眼花缭乱。

  离开裂隙之后,就是湿冷又阴暗的红花甬道,那些铺展在外面露水之中的后辛草生满了整个漆黑的石洞,在极暗之处,它白色的根系处竟放出轻微而衰弱的光芒来。

  石缝里渗着水,后辛草绽着光,于观真行走其中,只觉得自己在通往一条死亡之路,脚下是熊熊燃烧的烈焰,顶上是几乎窒息住口鼻的血海。

  满目是红,满目是烈火,满目是鲜血。

  这条甬道的压抑之处莫名难言,于观真觉得自己似乎能够理解这位黑衣祭司为何会变得如此模样,他简直如同一位忠心耿耿的守陵人,长久伫立于此,与死亡为伴的同时,也将死亡与自己相融,贡献出情感、个性来换取长久的平静。

  世界都寂灭了下来,他们曾听见的风声,踩在后辛草上的响动,呼吸的起伏,都随着越走越深入而被吞噬抹消,除了眼前行动的黑衣祭司,几乎没有什么能够证明他们还活着,证明他们还在感受。

  这流动着光芒的无尽红路,正在湮灭所有生命。

  在这无声的寂静之中,白阿姐突然打破这份安宁,她脸上已不自觉地扭曲起来,露出虔诚的神态,身体却在发抖,连声音都带着几分莫名的畏惧:“小哑巴,你们中原大概是没有这样的地方吧,这条路叫做死生之间,能走过这里的人,都如同死过一回,可以获得新生。就连我们苗疆人,也没有几个人有这样的福气来这里走几遭……你应当荣幸的。”

  话上虽这么说,但白阿姐的表情却全无荣幸之感。

  她当然不是忘记于观真听不懂苗语,更不是得意忘形地告知外人有关此处的消息,而是这种寂静未免过于恐怖,白阿姐需要一点声音来打破密不透风的窒息感,来寻找自己还活着的证据。

  黑衣祭司没有呵斥她,也没有转头,如同一团黑雾般游行着,在那闪烁的微弱白光下翩然掠过。

  “说话啊。”白阿姐似哭似笑,“为什么你们都不说话?”

  于观真能感觉到依偎着自己的白阿姐已经开始发抖了。

  从方才开始,于观真就意识到白阿姐的状态变得非常不对劲,此处的后辛草对他来讲不过是带来压抑窒闷之感,毕竟才如此短暂的时间,纵然再怎么不适也有限。

  可是白阿姐却如同在这条甬道里走了数日数夜一般脆弱无助。

  如果她不是有幽闭恐惧症,那就是这些后辛草对凡人有一定迷惑的作用。

  于观真定神下来,以指点在白阿姐背上,默默送过一道灵力,几乎要陷入绝望发狂的白阿姐顿时身体一颤,目光清醒过来,神情却显得萎靡,她将整个人都挨在了于观真身上,低声问他,语气里有无尽依赖温柔之意:“小哑巴,我们走了多久了?”

  要是平常,于观真恨不得早日脱身才好,然而如今,他想到这条甬道一旦走尽,自己就要去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大巫祝,不由得毛骨悚然,恨不得永生永世地走下去,好理清楚自己的思绪。

  到底是什么人才会长久地居住在这种地方,恐怕不是心理变态也相差不远了。

  遗憾的是,这条路很快就露出了尽头,犹如新生的婴儿望见世间的第一道光芒,于观真下意识回头望去,身后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与零星幽茫的微光。

  他的确感觉自己终于又活过来了,一时间竟不由得想起崔嵬来,要是那人与自己同行,只怕这一路便不再是这样紧张不安的心情了。

  想到崔嵬,于观真不免走神,他曾经只是觉得那人聪明有趣,逗起来的模样也很有意思,之后承蒙路上种种照顾,也算搭伙旅行了段路程。在慈安寺的时候,两人立场的矛盾终于暴露,自己发了通无名之火,只是到底没能吵起来就匆匆来去,偏对方又在关键时刻出现。

  说起来,在丹阳城时都忘了问他,当时到底是为峥嵘而来,还是为了……其他的什么人而来。

  于观真想得入神,不知道何时白阿姐已经脱开身远去了,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身处瀑布之后。

  这高山峭壁上无数溪流,有些山壁因年久而断裂,溪流悬空成瀑,疑似苍穹被捣,倾泻而下,于观真站在断岩之后,看着水飞溅不止,声势浩大,底下已是茫茫云雾,才知自己居然从山脚一路走到了高山之上。

  想来那裂缝乱石跌宕,红花甬道漫长晕眩,都是种障眼法,不过为了遮掩山腹之中真实的道路,令人昏昏然无所知。

  那黑衣祭司正在不远处的环形石阶上等他,不急不缓,于观真听了会水声,放眼望去,只觉得天地茫茫,不觉头晕目眩,赶紧又往里头走了两步,越走便越见山高水急,宛如真的踏上登向九霄的天梯,能看到远处起伏的青山被云雾遮掩着,只露出些许面容。

  于观真终于被领到了神殿外。

  神殿高大而巍峨,不是中原建筑的风貌,也不像是路上见到苗村瑶寨的景色,它由巨石垒砌,红霞成光,布满青苔与新生的绿芽,其庄严肃穆、恢弘壮丽之处难以言喻,如神明妙手所成,非是人力所成的宫室。

  只是殿外并无任何人守候。

  黑衣祭司为他打开巨大石门,自己竟静静站在门外阶梯处,并不入内,于观真略有犹豫,还是走入殿中,刹那间满殿燃起幽冥之火,蓝色火焰如同一条衔尾蛇般盈满整个神殿,正悠然游动着。

  殿内竟有九方神柱,各雕刻着一位神明。不过按照于观真来看,与其说这几位神明被雕刻在柱子上,倒不如说他们被禁锢在这些柱子上。

  那些欢笑、肃穆、痛苦、怨恨,都凝刻于此刻。

  苗疆人就是这么供奉自己的神明?

  于观真不知不觉皱起眉来,他能感觉到自己走入神殿后,就如同进入沼泽一般,身体里的灵力似乎被凝滞起来,虽非不能使用,但到底感觉到阻碍。

  肩膀上的虺同样安静了下来。

  神殿之中忽然响起一个平静又动人心魄的声音:“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竟还会回来找我。”

  这样的声音,于观真只在玄素子那里听见过,那位仙人的祥和至今留在心中久久没有消去,他猝不及防看向四周,只觉得九神柱似乎稍稍挪动片刻,所有神明的眼睛都看向了自己,从头到尾,一清二楚,似乎连魂灵都要穿透,令他不由得惊悚出仓惶的无力。

  “你在哪里?”于观真听见自己问,他本该在这样的压力下说不出一句话,可大脑仍然清晰,他知道自己遇到生平最不可思议的事,然而既然对方没有恶意,自己就应当主动出击,“你为什么想见我?”

  九神柱顿时远离开来,那声音欢笑起来,长长的,久久的,好似被取悦了一般。

  “是你来见我,尘艳郎。”

  “来。”

  那幽蓝的苍茫神火顿时化作破碎的烟雾,整座神殿都黯淡了下来,于观真大惊,他转身回望,只见黑茫茫里升起九盆跳跃的火焰,正是九神所举,脚下的巨石已化作泥泞的软土与无数花草,他看不见,听不见,直到天地再度映入眼帘,居然来到一处仙境。

  花草繁茂,云雾在地,天将明,远处日月交合,无来处,无归途,不过林景方寸之地。

  不远处有一棵老树,藤上生着剔透莹润的花,如冰似霜,织成一帘轻薄的鲛纱。

  大巫祝就枕在巨树的枝藤上,长长的黑发委在地面,如同黑色的河流,他用手来撩花帘,面容半遮半露,显出红润的唇,诡艳的容,形貌竟与九神略有重合。

  于观真恍然明白,这位才是真正的大巫祝。

  他心中怀着一种莫名的敬意,还有难言的错愕跟疑惑,如同被震慑住的白阿姐那样,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大巫祝。”

  “看来,你果真达成夙愿。”大巫祝凝视着他,慢慢叹息起来,“难怪会来到苗疆。”

  于观真的心怦怦直跳,他想到崔嵬居然跟这样的人物做过争斗,想到了之前种种惶恐难安的念头。奇怪,他分明不畏惧眼前此人,也并不是感觉到死亡即将来袭的可怖,只是无声无形之中,有什么东西令他感到难以言喻的害怕,就如同盲人在深渊边行走一般。

  “你想告诉我些什么吗?”

  于观真询问道。

  大巫祝又再开口:“不急,我更想知道……”

  于观真的心微微提起。

  大巫祝变脸比变天还快,他方才还如同蛮荒里古老的神明,此刻又变成炼狱里的魔鬼,恶狠狠道:“你怎么会跟崔嵬这个小贱人一起来。”

  于观真如从深渊掉到瓜田里一般不知所措,活像被人抓住喉咙,只能从喉咙硬生生挤出一个字。

  “嘎——?”

第69章

  “你为什么不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