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被迫营业 反派被迫营业 第49章

作者:翻云袖 标签: 强强 年下 仙侠修真 爽文 穿越重生

  他心中又很快充满了对好友仙途的期望与欢喜。

  “不要紧。”方觉始拍拍胸膛,他见这姑娘魂不守舍,知是被大巫祝吓怕了,于是有意缓解,“你师尊不教这些,我来教你就是了,不过咱们先跟上去,免得被落下,这深渊的麻烦是没了,可别到时候迷路。”

  厌琼玉煞白的小脸终于浮现出一点红润来,她轻轻一笑:“你这大夫真好,我也给你糖糕吃,不过你只准拿半块,不要拿多。”

  方觉始大呼小叫:“什么!只有半块?”

  两人笑谈了会儿,总算放松情绪跟着崔嵬一块儿入内,方觉始很快就对厌琼玉解释起来:“其实说得简单些,域便如镜中花,水中月。其实平日所映照之物,也是一处截然不同的天地,我们步行不到,只能偶然窥见,却无法进入,甚至看见了也不以为意。”

  “镜中花,水中月……”厌琼玉低声道,“你的意思是,我平日照水的时候,其实水里所映照出来的,是另一个地方。”

  “对,就是这个意思。”方觉始赞许道,“而有大能为的仙人,甚至是修行者,能够以此困人,或是从此处前往另一处,若我所猜不错,九座圣山就是借助域所成,因此无论攀爬哪座山,最后都能见到神殿。”

  原来如此。

  于观真在前偷听,脑海里顿时就明白过来了,不如说方觉始这个例子就举得十分清晰,镜子也好,水也好,甚至图画,一切能展现、模仿、记录的都是域。

  更简单点来说就是你看着一个观景球,观景球有浑然天成的景色,里面生活着一个世界。而观景球只是你所看的一个媒介,即便你摔碎它,也绝不会对这个世界产生任何影响。

  可是如大巫祝这样的人,就可以将自己在观景球里所见的一部分拖到现实之中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于观真的心猛然跳动起来,他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了大巫祝那纤长的身影,变得炙热无比。

  自己为何来到这个世界,又是怎么被原主人拽来的原因就找到了。

  同样具有神血的缥缈主人,从现代社会这个域里将自己硬生生拖了过来,尽管动机不明,可是既然能抓过来,就意味着能够回去!

  后头的絮絮叨叨慢慢停下来了,于观真的注意力也逐渐被林子里展现出的一切所吸引去,说是壁画记录,也并非那么简单,说是影像,却也没有那么活灵活现。

  无数树木如同一个个定点,有些是石壁上的文字,有些是幻化出的人形,还有一些是图案,正悬浮在半空之中。

  这些于观真本不该认识的苗疆文字,奇妙地在映入眼睛那一刻就化为了可以理解的内容。

  这些本该生机勃勃的林木,很快就变成雪白色的画卷,只剩下这些记忆愈发鲜明……

  不错,就是记忆,这些是大巫祝所看到的,所知道的,所记下的内容。

  于观真没有任何证据,可是在看到这些内容时,他就意识到这一点,显然其他人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再没有人出声,他们踱步于大巫祝的记忆长廊之中,慎重地观察着每一段内容。

  故事最开始确实如同崔嵬所说的那样,九神无意来到人间时,击溃了苗疆的敌人,于是苗疆为他们进行了大量的人祭,在最初时双方说是臭味相投也不为过。直到苗疆残忍的人牲祭祀慢慢引来许多小部落的联合反抗,用来作为祭品的犯人与奴隶开始减少,可九神并不餍足,祭祀仍然得继续举行,最后只好拿苗疆人来充数——

  而后辛就是在这个微妙的时间诞生,她生下来就是灵女,便被捧上了大巫祝的位置,一直以来就是为了侍奉九神而生。长大之后的后辛意识到了苗疆如今的困境,还有九神的血腥与残忍,于是她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杀死九神,砍断这曾经带给苗疆无限荣耀,如今却成为负担的累赘。

  然而后辛深深明白人心的贪婪之处,她作为大巫祝获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特权与优待,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正是九神带来的,假使自己暴露出这样的想法,不要说寻常人,恐怕首先就会被其他贪图安逸的祭司杀死,作为祭祀九神的主餐。

  好在机会很快来临,正对应崔嵬之前在船上所说,不光是人,神同样具有分别。九神本是一体,可分开后就成了截然不同的个体,祂们各个都想为首,各个都想成为第一,成为最特别的那个神明。

  既我已是如此与众不同,又怎能与其他存在平起平坐。

  察觉到九神暗流涌动下的争斗,后辛便开始了细密的计划,甚至把自己当做了饵食。

  后辛是有史以来最强大、最聪明、最美丽的大巫祝;她是神与凡人之间的桥梁,没有利益,没有冲突,她只是卑微地侍奉、听从、抚慰,然而她并不属于某位神明,是九神共享的存在。

  这样的后辛无疑就成了最为不同的那个存在,九神也许确实对她产生爱意,又或是疯狂地想要证明自己远远高于其他神明,他们不约而同地掉入后辛的陷阱,以争夺她为理由,开始了残忍地厮杀与互相吞噬。

  日神与月神的败亡并没有激起任何神明的警觉,可大祭司们却意识到了不对劲,于是后辛以剥夺九神的神力为诱饵,哄骗了所有的大祭司投入这场疯狂的弑神之旅里,贪欲胜过了信仰。

  就在计划顺理成章地进行时,苗疆的战争同时打响,本就因祭祀而大伤元气的苗疆战败连连,后辛意识到当九神彻底死去,苗疆很快就会沦为他人的盘中餐,于是在这期间,她用自身为容器,与九神之中的某位神明结合,诞生下了神女,也即是盘王的妻子。

  厌琼玉看得十分入神,她被这真相惊骇住了,抽着气道:“怎么会……九神竟然……竟然是这样……”

  “讶异什么?”大巫祝轻笑起来,“啖生肉,饮血酒,古来有之,人造下规矩,定下礼仪,可神为何要遵守这些陈规陋习?祂们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过是今人看来,当初对的事,如今就变成了错,而后辛杀死祂们,无非是祂们的用处已没有往日大了。”

  “你……你竟这么说九神,难道你一点儿也不敬重祂们?”

  大巫祝好似听到什么玩笑般,玩味地看向厌琼玉:“你看了这些东西,已知晓我们同源,你却要来问我何以不敬重祂们?”

  厌琼玉听得很是混乱,她茫茫然跑向前来,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就跟在了于观真身边,继续认真地看起后面的事来。

  神女诞生之后,大祭司们终于发现九神的衰亡与苗疆战事紧密相关,他们也并没有从死去的神明身上得到力量,于是恐惧又战胜了疯狂,许多人开始动摇退缩,此时九神只剩下重伤到奄奄一息的黎神,他们便将产后虚弱无比的后辛拖出来千刀万剐,编造出日月神为爱而亡相关的歌谣。

  为了补救,大祭司们让黎神吞噬了其他八位神明的尸体,使得九神回归一体,而黎神因为大量的神力回归到了最强盛最混沌的状态,唯有与自己同源的神女才能安抚他的狂躁不安。

  祭司们为了报复后辛,就恶意将她的女儿献给了黎神,直到神女长大后,黎神被神力反噬,变作九神的结合体,每一个都挣脱着要分离开来。痛不欲生的黎神化为怪物冲出神殿,当时苗疆正陷入战事,他便被大量鲜活的血肉吸引来到了战场上。

  于观真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喃喃道:“原来如此……这就是盘王的传说,盘王被换了五彩神犬的头,其实五彩并不是颜色,而是九神的面容。是为了平息苗疆人的恐慌,大祭司们才杜撰出了盘王的故事。”

  “那里——”厌琼玉突然尖叫一声,她跑了过去,众人被她的声音吸引,也随之将目光转移。

  一棵巨大的老树下,正躺着一团几乎看不出来模样的濒死肉团在费劲地蠕动着,身上浸透了鲜血。

  美丽的白衣女子正赤足站在它的身边,居高临下,目光冰冷,腹部微微隆起,显然已经怀胎数月。

第81章

  那肉团令人作呕地动弹着,表面竟浮现出一张面孔来。

  神女在树下跪坐着,捧着肉团的一部分,犹如捧着英雄的头颅那般平静,嗓音轻柔而细小:“黎神大人。”

  她如此称呼着,语调不兴半点波澜,也全无起伏,看起来简直是制成的人偶。

  黎神苦不堪言,他吞吃了许多人,身上都是血污,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着,此刻安眠在妻子柔软丰腴的大腿上,仍然感觉不到什么平和,他听不见四下的任何声音,无论是清风、耳语、落叶的簌簌声,都再无法辨别出其中的美好。

  只剩下转动着的眼珠勉强动弹着,黎神顿时嘶哑着嚎啕起来:“后辛——”

  那嘶吼里充满着愤懑与痛苦,可神女的神态仍旧毫无变化,她的手接捧住泪水,慢慢低下头,将额头与黎神相对:“母亲已经死去很多年了。”

  “后辛。”黎神哀鸣着,恋恋不舍地重复着,那双浑浊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神女,充满婴儿对待母亲的眷恋,“后辛……”

  神女终于无奈地叹息起来,她用手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腹部,里面有一个新生的孩子,于是柔声地安慰着自己的丈夫,自己的神明,腹中孩子的起源:“黎神大人,很快就不会这么难过了,你将再也感觉不到了。”

  黎神哀鸣着,声音渐渐弱下去,他的身形忽然开始消散成许多光点,尽数涌入神女的身体之中,看上去就如同被吞噬了一般。神女只是慢慢从原地站起来,她张开双手,宛如享受黎神的最后一个拥抱,那肚腹又再大起来。

  神女转过身来,目光竟直直看向众人,她用手扶着肚子,以绝非母亲的口吻平静地说道:“该到你们了。”

  “啊——”厌琼玉惊骇地跌坐在地,她本就跑在最前,此刻自然被吓得最深,神女那毫无情感的眼睛仿佛直直看到她的内心深处,令她惊恐无比,“你……你……在跟我说话?”

  然而神女只是微笑着消散去了身影。

  “这少说是千年之前的景象了。”于观真忍不住皱眉道,“壁画,雕刻,文字倒也罢了,怎么会还有这样的记录,大巫祝又是从何处得来?难道大巫祝已活了数千年之久……亦或者,你就是神女所生下的那个孩子?”

  这问题几乎紧攥住了核心,叫众人下意识都看了过去。

  “你曾见过她的孩子,居然还会问出这样愚昧的问题。”大巫祝缓缓转过身来,他凝望着于观真,神情看上去竟与神女有几分相似,“这些是黎神的记忆。”

  于观真更为困惑不解:“什么意思?”

  “神女吞噬了黎神的力量后,用凡人最纯粹的灵体与半神血生下真正合为一体的九神,然而……”大巫祝的脸上全然不掩饰的讥讽与嘲笑,说起话来,甚至有几分冷眼旁观的揶揄,“那是个痴子,无神无识,既不可取悦,更不能掌控力量,几乎杀死了当时所有侍奉的祭司,而且很快就被充沛的神力所分,重新变成九神。你还不明白吗?”

  “……你是说。”于观真觉得自己的嗓音干涩,他想起了神殿里幽暗的九神柱,不禁咽下唾沫,干巴巴道,“神殿里镇压的……是神女诞下的九神?他们还活着……”

  大巫祝赞许道:“不错。”

  而厌琼玉看起来几乎要崩溃了,她曾坚定的信仰,她所曾了解的过往,所受过的痛苦,所忍受的命运,在这一刻被击溃又被重组。

  “怎么会是这样。”厌琼玉失声般跌坐在地上,她喃喃着,“是谁?是什么……杀死九神,又被九神杀死……他们为什么……怎么会是这样。”

  她几乎糊涂了,简直要陷入困惑,如果这罪孽是共同的,根本不止大巫祝本人,还有那么多大祭司,甚至是整个苗疆,为什么只有他们忍受屈辱与痛苦的人生;如果这不是罪孽,高高在上的神明啖食血肉,为什么不将祂们推翻,为什么还要利用祂们的力量。

  为什么这一切都让后辛的族人来承担。

  “你说啊!”厌琼玉本以为自己的手脚都在发软,可她却出乎意料地爆发出了力量,紧紧攥住大巫祝的衣角,野兽般嚎啕起来,“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九神也好,后辛也好!为什么只有我们是罪人!为什么只有我们要忍受这一切!”

  大巫祝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些许微不可查的怨恨跟厌恶,他低声道:“是啊,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忍受这一切!”

  他将厌琼玉拂开,于观真眼疾手快,一下子将软弱无力的少女抱住,任由对方伏在自己怀中悲泣。

  “因为这就是后辛想要的!”大巫祝稍稍抬高了声调,冷酷地回答厌琼玉,“她在神女的血脉里下了诅咒,让神女变成苗疆的奴隶,只要神女活在世上一日,就需爱苗疆胜过一切。”

  “大祭司们无法控制神子,只能将它镇压,有趣的是当时神女产下的是双胞胎。”大巫祝看起来简直高深莫测,“另一个孩子,同样拥有半神之血,能够吸取九神的神力,而后辛的诅咒在他身上再度应验。”

  厌琼玉不寒而栗,她颤抖着蜷缩在于观真的怀里,手指无意识地揪住衣物。

  “你现在还要问为什么唯独是后辛的族人被关押在罪窟之中吗?”大巫祝低声道,“自然是因为他们拥有灵女,又获得了神血,还能有什么地方比罪窟更适合豢养神胎。而每一任神胎就会成为苗疆的大巫祝,他们可以通过半神之躯汲取九神的力量,令众人更为信仰九神,使得九神永远无法死去,更因为后辛的诅咒,他们这一生一世都不会背叛苗疆。”

  “这样合适的工具,难道你会舍得放手。只不过牺牲后辛一族而已,比起苗疆的千秋万代又有何可惜?”

  厌琼玉看起来已经快要昏过去了。

  于观真的嘴唇微动,一时间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有难以言喻的毛骨悚然感,后辛将苗疆跟九神困住了,真正的母体其实是神女,而神女连同她生下的孩子却都被后辛诅咒将永世保护苗疆。

  大祭司们确实无法得到神力,可他们侍奉着拥有神力的大巫祝,与当初并无变化,甚至可以说更好,毕竟九神需要的是人祭,且无法掌控,大巫祝却是心甘情愿为苗疆付出。

  这简直就是练蛊,只有罪窟才能困住后辛的血脉不外流,也不稀释,孕育出最好的神胎被挑选成为大巫祝,其他更次一些的神胎则为了更好的下一代往复循环。

  苗疆人信仰九神,九神获得力量,大巫祝吸取九神巩固信仰。

  周而复始,往复循环。

  方觉始忍不住脱口而出:“真是恶心!这些人……这些人……”

  然而他又深深明白,九神的神力如此强大,任何人都无法逃脱它的诱惑力,更何况中原与苗疆形成微妙的拉锯,若非如此丑陋肮脏的行为,恐怕苗疆早已化为乌有,被瓜分殆尽。

  大祭司们的贪婪早在后辛意料之中,她下诅咒此举看似血腥荒谬,其实正好命中人性的弱点,预测到了千年万年之后的景象。

  他深吸一口气,竟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时崔嵬忽然出声道:“后辛能做到这些事,我原以为是九神的傲慢自大,方才给了可乘之机,然而黎神对后辛看起来似是真心实意?”

  于观真忍不住看向崔嵬,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恋爱脑,可很快想起来之前慈安寺里对方的态度,心里顿时咯噔了一声。

  他并不是在问情,是在解惑,在等待自己最后一道有关于情的难关得到完美的解答。

  “真心实意。”大巫祝玩味地将这几字在唇舌间翻弄着,他凝视崔嵬的神态宛如一条剧毒的长蛇,信子倾吐,等待着一击毙命的机会,“争夺、占有、彰显自己的能为却败得一塌糊涂,黎神恐怕到最后对后辛是爱是恨,自己都分不清楚,毕竟输了,输给爱,总比输给无能更好。”

  “自然,你也可以认为,黎神确实对后辛萌生了微弱的爱意,不过神爱人,就如同人爱上猫狗一般,说真也说,说假也假,这一点恐怕你最有体会。”大巫祝笑了笑,倒没有完全反驳,看起来也毫不在意自己踩中了崔嵬的雷区,“这种爱固然渺小,可后辛却真真切切利用了它,并且使得九神因此而死,沦为苗疆的工具。”

  崔嵬的脸微妙地变化片刻:“这不是情。”

  “不是吗?”大巫祝却反问道,“九神争夺后辛,引得血流成河,一败涂地,引来许多人的命运改变,于常人来看确实不对,不合理,不正常,然而你又凭什么断定这不是情呢?既它存在,如何评价是你的事,而不能抹灭它的本身。”

  崔嵬一时无言。

  “你们中原人修仙问道,寻求超脱,不为诋毁、赞誉、情爱、仇恨而动,草木石水渴求七情六欲,你们却想化为草木。”

  大巫祝顿了顿,很快又道:“甚至……不惜将别人的七情六欲都夺走。”

  崔嵬沉默片刻,低声道:“我确实十分愧疚,只是当初纵然没有我,玄素子前辈仍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呵,有意思,他会老会死,便是你杀死他的理由?”大巫祝忽然走上前来一步,低声冷笑起来,“你杀死我唯一的朋友,崔嵬,我永远永远不会忘记,你夺走了我唯一拥有的东西。”

  他们二人之间暗流涌动,叫方觉始都不禁闭上了嘴,反倒是于观真想到了之前与大巫祝见面时所说的那句话,情不自禁地开口询问:“大巫祝……此事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