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被迫营业 反派被迫营业 第6章
作者:翻云袖
崔嵬对这类手段很是厌恶,当即皱眉道:“人是人,鬼是鬼。”
哪知巫月明听了这话,笑脸顿时收敛起来:“若是人害人,成了鬼,难道也一概而论么?”
崔嵬道:“无论如何,他已是鬼。”
巫月明气煞,不知是想到什么,恨恨道:“这世上就是有你这种是非不分的男人,才惹出那么多乱子来!我问你,你分明知道那鬼就是蓝家二少爷,他徘徊不去,若非舍不得骨肉亲情,必然是有冤要诉。俗话说,白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不如问问蓝家到底做了几箩筐的亏心事,竟然被鬼找上门?”
蓝夫人脸色煞白,万万没想到话居然会绕回来,生怕剑阁误会,忙道:“那怎么会是二弟呢!乡里乡亲都知道,我那二弟是染病去世,断没什么阴私,仙家万万不要多心。蓝家扶鸾问卜,难免沾上些不干净的东西,想来闹事的本就是恶鬼,他昨个儿总算露出真面目来,要不是剑仙机警,只怕我们蓝家百余口人都没了性命了!”
她说完了,才被蓝老爷一把扯下去,那男人好威风,瞪起眼睛骂她:“仙家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于观真心中好笑:这该说的,不该说的,也都全说出来了,这蓝老爷延迟倒高,怕是有999+了。
“人鬼殊途。”崔嵬心无旁骛,“你我所管的本就不是人间之事。”
那两个弟子站在边上,欲言又止,于观真瞧得有趣,开口调戏:“你们剑阁平素就是如此行事?”
那狄桐胆大,口舌却不怎么伶俐,窘迫道:“师叔只是……只是……”
他只是不下去,另一个接口道:“人鬼殊途,本就不该相扰,不管蓝家如何,那是世俗间的事,该有官府管辖。我等也只能尽力化消执念仇怨,若他非要在人世间作怪,搅个鸡犬不宁,当然不能放纵,即便不作怪,阴气滋生,也要叫生人害病,自然不能怪我们手下无情。”
于观真觑他一眼:“你倒是会说话,小子,你叫什么?”
那少年从容行礼道:“原无哀,见过缥缈主人。”
敌我数量三比二,加巫月明基本绝对会反水,说是四比一也不为过,于观真觉得情况不太妙,不过现在打起来的几率显然较小,倒是得小心说话走漏口风,当即打量起原无哀来。这两名少年,狄桐性急,原无哀沉稳,两人风度都不差,只是后者显然更聪明些。
于观真微微一笑,寻思着等会怎么离他远点。
聪明的小孩子总让人感觉满肚子坏水。
于观真茶喝了半杯,巫月明也被崔嵬气得七窍生烟,看她的模样,要不是实在害怕,恐怕早就扑上去把崔嵬的肉一块块咬下来了。
原无哀请教:“前辈不说些什么吗?”
于观真便气定神闲地转动手中茶碗,微微笑道:“你师叔既肯放下身段与我徒儿费这口舌之争,我又怎好打扰,至多不要他赔这个徒弟就是了。”
这话暗带挤兑,狄桐与巫月明皆惨白了脸色,前者想来是不可置信,后者则是回过神来,一下子噤若寒蝉。
崔嵬淡淡看了眼于观真,却也没再与巫月明说什么。
于观真垂眸一笑,这四个人里只有崔嵬最可靠,他剑术高绝,性情宽容,虽然看起来对其他种类不太友善,但碍不到他什么事。从进来到现在,巫月明跟自己说的话够崔嵬动十次手了,可是他显然没打算欺负弱小,这种人品实在靠得住。
于观真将茶杯放下,缓缓道:“这事倒是有趣,蓝老爷,不介意我留下吧。”
“这……这……”蓝老爷擦汗道,“当然不。”
他玩味的眼神在众人脸上游走过,直感慨各人脸上能演出一场人间百态。
心中不由愉快起来。
眼前现成的免费保镖,谁也不能让我回去住!
第11章
蓝老爷虽然不知道于观真到底是何等人物,但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当然不敢违背,等到酒足饭饱,客房也已打扫完毕,正好可以住下。
一名叫巧燕的侍女打灯在前,蓝老爷引路在后,于观真与巫月明一道出外。
“这位姑娘——”
巫月明听见身后呼唤,脚程稍慢,停下步子来回头看,却是那狄桐开口,少年人稍稍犹豫,似是不知道该不该开这个口,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道:“若夜间生变,我们就在左厢房,你大可来找我们,不论……不论是鬼还是人。”
这话说来含义深厚,巫月明眨眨眼,对他嫣然一笑,便不疾不徐地跟了上去。
狄桐摸摸脑袋,奇道:“无哀,你说她是听懂了,还是没有听懂……”
原无哀淡淡道:“我只知道,我听懂了。”
狄桐苦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这么做,她分明才说过师叔的坏话,可是我还是……我只是觉得她好像很害怕她师父。”
“这本就是你的长处。”原无哀轻声道,“不要多想了,早些睡吧,你不是说明日还要再去城西的那口老井里看看吗?”
狄桐应了一声,目光仍然追着门外的月光,他想着那个漂亮的长辫姑娘,虽然娇蛮,但是她的心似乎是好的,方才也一直在为那个鬼魂打抱不平。
他心中觉得,这个女子没有看起来这么蛮横无理,要是能帮上点什么,就好了。
巫月明很快就跟了上来,她玩着自己的长辫,目光在蓝老爷身上打转,将人看得背后沁出汗来,声音倏然幽冷起来:“原来蓝家是起了别的心思,难怪呢,藏锋是何等的赫赫威名,你们蓝家攀附还来不及,怎能想起我这弱女子来。”
这话实在阴阳怪气,叫人不敢乱接。
蓝老爷额上冷汗直流,脑子转得飞快,忙道:“仙姑想差了,我哪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其实我留下这几位剑仙,实是为仙姑打算。”
巫月明气笑了:“你留他们在你家,好吃好喝招待,是为了我打算?怎么,你预备做月老红娘,牵段红线给我不成,是准备做老的,还是准备牵小的,本姑娘倒是想知道知道你们的眼光!”
蓝老爷尴尬笑道:“仙姑说笑了。是这样的,那宝剑灵光岂是我等肉眼凡胎见得,我留住几位剑仙,正是为了等仙姑前来取剑,为此是寸步不敢离开。”
“哦?”巫月明立刻反应过来,脸色大变,她看着于观真的背影,硬生生忍下,“如此说来,你倒是一片孝心。”
蓝老爷凛然道:“仙姑对蓝家有再造之恩,我怎敢起那二心,父亲虽已去了,但蓝家永远不变,不敢怠慢。只是叫仙姑误会,实是我思虑不周,”
巫月明笑道:“那我方才岂不是惊动了剑阁那群蠢货,妨碍了你一片孝心。”
蓝老爷擦汗道:“不敢,不敢。”
客房很快就到,是间小小的院落,于观真先入内休息,巫月明住在另一头,她走出去较远后,才脸色大变,一把抓住蓝老爷的后领,声音似要从牙中磋磨出来:“混账东西!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压根不知道剑在什么地方!”
“仙姑息怒。”蓝老爷惊骇无比,他领教过巫月明的喜怒无常,绝不敢随便挑衅她的耐心,结结巴巴道,“是那几位剑仙所说有什么剑意什么神兵利器啊,我亲耳听见的!小人不敢撒谎啊!”
巫月明脸上挂上一层寒霜:“那你这几日可曾听他们说到剑的踪迹下落?”
“这……这倒不曾。”蓝老爷噤若寒蝉,“许是在为厉鬼伤神吧。”
巫月明将他随手一丢,怒不可遏:“蠢货!你果然没有亲眼看见!”
剑阁铸兵无数,剑冢剑池不下百处,他们恐怕只是路过此地,随口谈起罢了。
蓝家闹鬼之余心慌意乱,先是烧香请她,她忙于白鹤生与峥嵘的事,自然不理会。蓝家见她不回,后来又遇到剑阁的人,听见些由头,生怕剑阁没什么本事,于是写信来添油加醋说什么赏剑的名头来。
想来这段时日剑阁一定显露出许多能耐,这才叫蓝家生出二心,甚至轻慢她,想来蓝老爷必然是想好了,等着看他们两家到底谁的本事大。
巫月明心烦意乱,不由得想到了崔嵬,蓝家打动她的根本不是赏剑,而是崔嵬,丢失的峥嵘本是崔嵬的佩剑。
这其中还要提到一桩往事——
缥缈楼初建时,巫月明还没拜入门下,大多都是听大师兄跟二师兄所说。
师尊刚出道时好杀,且喜怒无常,挑战天下各大高手隐士,只决生死,手下血染无数,又从不留名,有好事者写入话本,称他“红尘艳血,绝世无双”,后便唤为尘艳郎。这个外号听起来雅致,实则令人胆寒,他过处必有鲜血与死亡,然而绝对的力量所带来的除了恐惧还有憧憬,甚至是敬仰与狂热。
后来他终于停下脚步,开宗立派,建立缥缈楼。各大仙门自然不能允许这样的存在,便请出三位高手对战,可惜三人具败,最终只能化干戈为玉帛。
此后师尊一战成名,世人便明面尊他缥缈主人,说书人暗地里则改写做尘艳郎,也有几分挑衅之意,他从容收下这两个称号,用到了如今。
崔嵬就是三大高手之一,他醉心于剑,当初闭关时被硬生生请出山来,最后却落败于师尊手下。
他也是所有失败者里唯一活下来的人,峥嵘剑替他的性命永远留在了缥缈楼之中。
那次战败后,师尊要崔嵬永世不得再用剑,如今看来,崔嵬果不再用。
巫月明从未见过崔嵬,只是听说过,却一眼就认出他来,本以为这绝世的剑客定然会十分怨恨师尊,没想到此人心中毫无半分波澜,像是将前尘都尽忘了,只怕泥人都比他有火气得多。
不过今日见面也叫她明白,心境修行到崔嵬这个程度的存在,恐怕是很难用言语挑拨得动,要是不好,还要被师尊发现马脚。
只是巫月明如今寄希望引发争斗的神兵利器,也已被确定压根不存在。
局面走至如此,难道要前功尽弃不成。
巫月明心情不好,看着蓝老爷的眼光越发如同死人一般,她不经意想到什么,忍不住微笑起来。
虽然没有剑,但是还有那位留存在人间不肯离开的二少爷啊。
……
于观真并没有睡着。
他身上的伤又再发作,说不出是什么样的疼痛,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阵,只得起来。
夜间的蓝家十分寂静,于观真有些神思不定,本打算想些东西忽略掉伤口,不免想到那鬼果然没来,可转念又想,这又不是在拍电视剧,要是鬼来了没声可怎么办。
他本想转移注意力,没成想反而叫自己心里发慌起来。
正胡思乱想之时,身上的伤越发灼热,简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肌肤里爬动,几乎要破开一般,于观真只得起床将衣裳解开,对着昏暗的镜子照了照,果然发觉自己背上似乎是有些什么痕迹,可惜房间里太黑,看不清楚,不免又把灯打上。
灯火才亮,一个孤单的黑影却已投入房中。
于观真顿时被吓了一跳,看那影子稍纵即逝,才回味过来大概是外头有人路过,奇怪起来:“这蓝府闹鬼,连护院都巴不得埋头睡下,怎么半夜还有人走动?”
难不成是真见鬼了……
于观真心头才掠过这个想法,不由得一悚,当即抄起板凳握在手里,可外头并没什么动静,再说鬼哪有影子,必然是人在外行走。
这人会是谁?
于观真连背上的痕迹都来不及再看,将衣裳重新理好,立刻推门跟了出去,按照他的想法,这个点敢在外面乱走的人如果不是巫月明,就是剑阁那三人,不管是哪个在外头鬼鬼祟祟,都比他现在一个人待在房里安全。
恐怖这种东西,倒不是说真见了鬼神才觉得害怕,而是人天生的幻想力所衍生出的无限恐惧。
而且说不准能趁着这个机会悄悄离开蓝府,要是真被撞见,大不了说自己半夜出来赏月。
于观真当机立断,他外出时本就已经晚了,便加快脚步跟上,好在月光明朗,那人脚步行动又不快,没多大会儿就跟上了。
他见着前头那个左顾右盼的小姑娘,心中奇道:“这不是之前那个打灯的小丫鬟吗?好像是叫巧燕来着。”
蓝府不小,布局又精细,不能跟得太紧,又不好放得太远,于观真没干过这行,那小姑娘很快就发现些许端倪了,好在她站定后似乎还做了会儿心理建设,这才回过头来,含泪轻轻道:“二少爷,是你么?是你回来看巧燕了吗?”
这声音里有无限哀伤依赖之情。
于观真躲在植物与暗影之中,心道:“禽兽啊!这小姑娘看起来才不过十三四岁,这二少爷也下得去手,难怪变鬼,活着也是个色中饿鬼!”
巧燕见半个鬼影也没有,很快就将泪水擦去了,她抽泣两声,继续往外走去。
其实路并不长久,只是巧燕十分谨慎,一路上四处观瞧,生怕自己被人跟踪,于观真虽没什么本事,但仗着眼睛在黑夜里也甚明朗,特别身体轻盈的缘故,还是成功完成了跟踪任务。
不多久,就见着巧燕来到后院小门处,她轻轻敲敲门,便听见那头传来声音:“是我,今日怎么样?”
那声音沉闷,又隔着门,于观真离得远,听得不甚清晰,好在巧燕很快就将门打开,外头站着的竟是沈秀娥。
她往蓝府里张望片刻,却并没有进来,巧燕很快垂泪道:“仙长都住在客房里,说是要等二少爷出来,仙姑奶奶说昨夜二少爷伤人是她做的,可是,可是他们说二少爷已经是恶鬼,不能再留手了。”
其实这二少爷到底怎么打算,众人并没个结论,这小姑娘半点不懂,只听善鬼能活,恶鬼该死,便自己得出个结论来。
沈秀娥却道:“不急,你将今日的话慢慢说给我听,一句也别落下。”
巧燕便如实重复一番,她记忆绝佳,居然半个字都没记错,只是什么仙姑奶奶,厉害仙长之类乱七八糟的称呼一堆,要不是于观真当时就在当场,恐怕要被弄得糊里糊涂。沈秀娥正因此又多问了好几句,务必问得清晰明白,这才让巧燕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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