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被迫营业 反派被迫营业 第94章
作者:翻云袖
崔嵬自然清楚于观真心意已决,他向来动口加动手,因此只是默默擦去唇边鲜血,目光渐渐冷淡下去,他在月光之下行来,每走一步,都带给人莫大的压力。
未东明并未收敛脸上的轻浮恣意,可肢体已然紧绷起来,随时做好应对的准备,他故作轻松地提醒于观真道:“你这十年最好长进够大,崔嵬这个怪物跟当年已经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了。”
不好意思,我现在恐怕更倒退了!还有,请不要随便叫别人的男朋友为怪物。
还不等于观真说些什么,就见未东明抬头看了看天,率先冲了上去,他倒也懂事,不认为自己魅力大到能让尘艳郎背叛崔嵬后再帮忙打架,因此颇为自觉。
未东明的身上闪烁起浅淡的红光,越聚越浓,黑红色的烈焰轮廓凝成赤龙狂舞,几乎将整个世界都化作火海血池,赤龙势不可挡,狂啸着疾奔崔嵬而去。赤龙口吐火浪,其炙热严酷简直难以想象,相比较起来,莫离愁之前在湖面上所玩的那些简直是小把戏,难以想象未东明被困了近十年,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这势头并不是冲着于观真与莫离愁而去,可他们二人在后面已感到压力巨大,只觉得瞬息间酷热难当,身置熔炉当中,被这火浪压迫得寸步难行,汗水还没滴落就已蒸发。
未东明整个人都化作了火中,分辨不出身形到底在何处,他朗声大笑道:“崔嵬,你不觉得今日的剑阁太过安静了吗?”
是孟黄粱。
于观真心念一转,顿时明白过来未东明没有能胜崔嵬的把握,因此想拿这一点让他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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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嵬被烈焰包裹,却视火浪为无物,仍一步步踏出,赤龙狂舞难近半寸,目光寒冷:“所以你只见到了我一个人。”
这时天边传来一声龙鸣,未东明脸色大变,他望向月边那道幽蓝色龙影,忽然大叫起来:“不好!他们要开阵!退!”
赤龙未收,声音仍在耳边回荡,未东明的人居然已跃下山峰,坠入了云端之中,于观真心惊肉跳,尽管没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仍是一把抓住莫离愁的手,跟着未东明的身影一块儿跳下去。
崔嵬倒不是不想追,而是失去了主人的赤龙近乎狂暴,他不得不挥手束住赤龙,这才发现未东明离去时竟在龙心处灌了血。焰龙似有灵性,疯狂在禁锢之中挣扎起来,所沾之处,草枯地焦,猛火滚滚,等到崔嵬打散赤焰,已损了追击的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剑阁上方才热闹起来,火光大盛,陆常月落在了崔嵬身旁,倾身探头,在他身侧不知道打量了多久,似笑非笑地等着开口。
崔嵬不太耐烦师兄这番做派,冷冰冰道:“他们逃走了。”
“我知晓。”陆常月轻声笑起来,神态狡黠,“我也看见了,我还看见有人的脸上受了伤。”
崔嵬颇为不快,正欲转身就走时,就听身后的陆常月说道:“如何?你有没有试那个蠢法子,他反应如何?”
“……他信了。”
陆常月难得两眼瞪圆,吃了一惊:“你说了哪个?”
“归墟那个。”崔嵬顿了顿,大概是不太想要继续说下去,“不追吗?”
陆常月只是静静地看着崔嵬,似乎想要借此确定他心中真正的意思:“来不及了,我也没有叫弟子去追,你应当明白,若非你我出手,多少弟子对上他们都只有死而已。更何况,于观真与未东明尚有理智可言,孟黄粱却已疯癫,他才是当务之急。”
“那孟黄粱呢?”
“飞尘正在追。”陆常月淡淡道,“你要去看看吗?”
崔嵬摇摇头道:“不必了,我信得过师飞尘。”
“……老小。”陆常月伸出手来按住了他的肩膀,语气颇为平淡,全然不见半点心急如焚,“尘艳郎可不比师飞尘。我信不过尘艳郎,故而让你编个离谱的谎话,用以确定他是否真的失忆,又愿不愿意表态,他确实给出了令人满意的答复。可是他既能背叛你,说明心中没有不可交换的东西,你当真相信他会舍命保护赤霞吗?”
崔嵬转头看着他,想到那颗小小的黑色珍珠,缓声道:“他会以命相护。”
“是么。”陆常月垂头思索片刻,“那他们二人就交由你追捕,其他的我来处理。”
崔嵬点了点头,自山巅之上一跃而下,风灌满袖子,鼓鼓作响,只剩下陆常月形单影只地站在已然枯竭的万兵池上,他放眼而去,小屋早已烧得一干二净,需得派人再来修建。正当陆常月在心里盘算着,师飞尘不知何时已出现在身侧,他粗着嗓音道:“不知为何,尘艳郎没救孟黄粱,只带了未东明走,弟子们也都跟丢了。”
“我知道了。”陆常月轻笑起来,“老小说的果然是真的。”
师飞尘没懂,疑惑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缥缈主人自今日起就再不会是威胁了。”陆常月痴痴望着天边的月亮,目光深邃,露出今夜第一个放心的神情来,“我所担忧的事情再不会发生了。”
许多人在幼年时都会有个仰望的对象,若非是父亲,就定然是师长,可陆常月不同,他少年时仰望的对象是自己的小师弟——崔嵬。
陆常月的资质不错,可算不上绝佳,他很早就明白人是有尽头的。
可是崔嵬不一样,他似乎从来没有停滞的一天,反倒越走越快,快到眨眼间就能将他们远远甩在身后,他不怕累,不怕苦,毫无半点迷惘,就连剑尊都曾骇然于他的进步。
自崔嵬成年之后,陆常月就对小师弟有一种怪诞的信任感,他相信这个人是绝不会败的,甚至相信只要有时间,崔嵬甚至能胜过师尊。
直到缥缈峰一战,崔嵬失剑。
输就是输,崔嵬理所当然地跨越那道线,将众人的惊惧迷茫都抛在脑后,他从不为任何事停留,也不会为一次失利而胆怯。可陆常月却开始担心,他看见胜利的缥缈主人眼底藏匿着失败的暗影,他向来擅长琢磨人心,因此在缥缈主人闭山不出的时候,众人欢欣雀跃,唯独他不喜反忧。
缥缈主人手下从来不见一个活口,可见他是输不起的人,不图任何赞誉,不在乎任何仁义,只要活着,世人就会赞颂,他根本不缺这些虚名。这场比试于崔嵬而言是对决,于缥缈主人而言却是性命攸关,因为输赢根本就不重要——
崔嵬没有死,甚至能全身而退,这意味着他拥有能与缥缈主人死战的能力,这才重要。
在那一刻,陆常月就明白,似缥缈主人这般心狠手辣,绝不会消弭仇恨,更不可能遗忘崔嵬的威胁,甚至不需要师出有名,他一定会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无论以怎样的方式,让崔嵬彻底地死去。
就如同谢长源那样,甚至结局可能还不如谢长源。
被这样一个对手盯上实在是一件可怕的事,因此在崔嵬说出恋情时,陆常月觉得浑身都似乎结了冰,情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利刃,不见血,没有伤,却能彻底重创一个人,令人义无反顾,他本以为这是缥缈主人的示威。
直到此刻,陆常月才真正放下心来。
师飞尘嗤之以鼻,没能领会到陆常月话中真意:“是啊,任由他将剑阁闹个翻天,果然应了你当日所说,有舍有得,老小非要重蹈覆辙一番,摔个狠狠的跟头才肯回头。”
这让陆常月长叹了口气,他道:“你当真是傻得可爱,到现在还没发现不对的地方吗?”
“什么?于观真欺骗老小的情意,利用弟子让赤霞感到亏欠,只是为了光明正大地上山来救未东明,这事儿是我两眼清楚明白所见,还能有假?”师飞尘有些发懵,“你当初不是也说无论过程如何,最重要的是结果。难道尘艳郎身上是带了什么蛊物,将你们俩迷惑了,怎么你也帮他说话啊!”
陆常月揉了揉眉心:“飞尘,你记不记得尘艳郎为什么要救未东明?”
“记得,是为了孟黄粱。”
“不错。”陆常月冷淡道,“正因如此,未东明才会放走孟黄粱,他心知尘艳郎此人一旦得手,定然会翻脸无情,不顾任何道义,否则按照他的本事,将孟黄粱带在身边,抵挡老小一时半刻根本不成问题,说不准胜算还更大一些,怎么可能任由孟黄粱自己行动。这也是为什么我让老小拖住他们二人,让你去抓孟黄粱的缘故。”
师飞尘眨了眨眼,一时没能转过弯来:“你的意思是,交易是假的,不是孟黄粱……老小被骗了?!”
“……老小可以被骗,未东明的反应也能有假吗?”陆常月无可奈何道,“今日发生的事都在我的猜测之中,唯独有一点不对。”
“你是说,尘艳郎。”师飞尘恍然大悟,“他没有来救孟黄粱,他根本不需要孟黄粱!哎,奇了,他既不要报酬,那干嘛要救未东明,跟崔嵬反目?”
陆常月颔首道:“不错,尘艳郎无利不起早,要他为真情救人,无异于痴人说梦,更别提老小说他失忆,那就更没什么交情在。未东明的筹码是孟黄粱,可尘艳郎却对孟黄粱毫无兴趣,他要的只有未东明本身,这就跟他自己所说的失忆对上了,所以老小才没有下死手……于观真并没有撒谎。”
“哼。”师飞尘冷笑道,“我看你们是猪油蒙了心,无论如何,他救走未东明都是铁证。”
陆常月没有理会,反倒岔开了话题:“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咱们之前让老小扯谎,让他试试于观真是不是真的失忆,他虽嫌弃,但还是用了,用的是你提出的归墟之眼。”
师飞尘目瞪口呆:“尘艳郎真的信了?”
陆常月点了点头。
第152章
未东明对剑阁的路似乎非常熟悉。
于观真跟着他一路奔下山道,连小城都没停留片刻,就往荒野处行去,又很快进入森林当中,直到莫离愁竭力倒下,未东明才找了个山洞喘息片刻。
山洞里腥臭难闻,地上还有不少血迹兽骨,大概是野兽避雨的所在,未东明使了个风咒驱散味道,他全身燃起赤光,径直往山壁里走去,好似刀切豆腐一般将岩壁往里开拓数寸,这才带着两人进到其中。
莫离愁的确开始脱水,他整个都好似被暴晒过一般,嘴唇起皮,脸色苍白,水分在体内挥发,整个人烫得简直能煎鸡蛋,不过仍然保留着些许理智。
于观真给他找了块兽骨枕着,地上凹凸不平,躺久了非得落枕不可。
“等会要下雨,崔嵬一时半会儿也追不到这里来。你去找点柴火,快去快回,否则我将他体内余火取走后,只怕他要冻死。”未东明挽了挽自己抹布似的衣服,看着莫离愁的目光里闪过一丝赞赏,连头也没抬,“不必担心,我未东明有恩必报,你既然不救孟黄粱,那就是要谈另一桩买卖,更何况赤霞的内丹还在你手里,我不会抛下她的。”
于观真心中顿时信了七八分,不管未东明要赤霞女的内丹如何,现在他们算是各自掌握一个“人质”,于是冷哼一声道:“但愿如此。”
见着缥缈主人乖乖离去,未东明倒的确生出几分好奇,他拍了拍手好吸引莫离愁的注意力:“小子,你师尊好像很看重你啊。”
莫离愁全身滚烫,只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看他,此刻也尽烧得通红,犹如猛兽般嘶吼起来。
“叫什么叫。”未东明兴致勃勃,他被困十年得以放出,只觉得天地大有不同,连莫离愁的苦痛都显得有趣起来,“你倒厉害,这会儿功夫还有力气叫。”
莫离愁的喉咙干得说不出话来,似绷紧的弦,稍一撩拨都会带伤见血,他气力渐渐不支,叫声就弱了下去。
没多会儿,于观真就带了不少柴火过来,当时未东明融化山壁时走了个蛇形,对着提柴的他格外不便,坐下后不免抱怨:“你何必走得这么歪歪扭扭的。”
“要是叫崔嵬看见火光,你这弟子是要还是不要呢。”未东明其实只是为了好玩,这会儿随口应付他,然后在柴火里用脚踢着挑挑拣拣了一番,啧啧有声地评价起来,“这柴太细,烧不了多久;这木头又新,烧起来烟大,你怎么连柴也不会挑。”
他虽语气嫌弃,但看模样却像是在拨弄什么新奇的玩具。
于观真的眉毛微微跳了下,寒声道:“我再去捡。”
“不必了。这会儿出去你回来就全是不能烧的湿柴了。”未东明摇头道,“生火吧,我怕我将它们全烧成灰。”
于观真冷笑了声:“你倒还算有些自知之明。”
撇去未东明所说烟甚大的那些柴木,于观真将剩下的都聚在了莫离愁身旁不远处,等生起火来后,外头果真倾盆雨下,一时间嘈杂的雨声彻底灌满了整个山洞,他往外看去,只觉得眼前一白,是闪电先至,随后雷声才到。
雨声伴随在轰隆隆的雷霆之中,晃走了于观真的心神,等到他转过头来时,未东明已经动完手,莫离愁此刻好似从雪地里被拖出来一般,整个人已经失温,眼睫与眉毛都凝结着薄薄的霜雪,正在地上瑟瑟发抖,如婴儿般蜷曲起来。
未东明把玩着之前得到的黑珍珠,又指挥道:“我已将他体内的火气都吸走了,只是他这会儿没办法自己运功,你度些灵气给他吧。”
于观真本欲动手,心中陡然生疑,脸上倒是丝毫不动,反而微微笑道:“我却有个好办法,赤霞女的内丹正在我手里,机会难得,我正好拿来试试她这以妖身修人法的内丹能不能与人相融。”
他说着,倒真从袖中取出内丹来,未东明脸色绷紧,顾不得黑珍珠就顷刻间劈手来夺,却见于观真翻手一伸,竟从那蛇瞳般的黑珍珠内抽出一把长刃。这长刀通身乌黑,质地犹如老木,偏偏落在于观真的手里像条黑蛇,一脚踏出,藏锋刀就已贴在了未东明的脖子上。
“看来你想试试赤霞女是否真的能与你同归于尽。”于观真举起那颗冰蓝色的内丹,微微笑道,“要是不成,倒也无所谓,我反正走得掉。”
未东明颈上冰冷,倒不惊慌,只是眨着眼睛打量了于观真片刻,忽然嘿笑了两声:“不管你是什么,倒真差点唬住我。你肯定没有跟他这人打过交道,否则看你的本事,不该只学个皮相。”
于观真并不进他的套:“也许你并没有那么了解我。”
“我确实不了解你,不过我很了解尘艳郎。他不会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尤其是委屈自己接近的还是崔嵬。”未东明挑着眉,懒散地应付道,“我本来以为你是为了杀他,不过那个蹩脚的谎言让我彻底明白过来,要么你是真心对他到宁愿当个傻子,要么就是真的没反应过来。”
“可这两样,都不是尘艳郎会做的。”
于观真轻轻呼出一口气,这话已经说得非常直截了当了,未东明就差直接来一句你是个假货,他低头瞥了眼莫离愁。
“这对你很重要吗?”
未东明蹙眉:“什么意思?”
“倘若你现在想回到冰狱,尚且为时不晚。”于观真微微笑道,“我的意思很简单,救你的人是我,如果你非要等着自己心里的尘艳郎来救,那么趁着没走太远,我现在倒还来得及送你回去。”
未东明奇异地打量着他,似乎是重新认识到于观真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不由得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来,凭良心说,此人长得确实不赖,然而这笑容却令于观真感到一阵阵的毛骨悚然。
“说得不错,你到底是不是尘艳郎对我一点都不重要。”未东明拖长了腔调,似乎暂歇那些心思,慢条斯理道,“看来你倒没有那么好糊弄,按道理来讲我本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不过你害死了丑叔,权当扯平。如今我们两不亏欠,你准备如何说服我老老实实地帮你忙呢?”
于观真已经感觉到莫离愁的呼吸几近消失了,他心中焦虑,脸上倒不显露:“我不打算说服你。”
未东明歪头笑道:“我还以为你很看重这个小子,可怜他一心帮你做事。”
“是啊。”于观真手中的长刃顷刻间荡然无存,他有趣地凝视着那颗黑珍珠,倒没打算夺回手中,淡然道,“我也以为你很在意赤霞女。”
未东明的脸一下子就僵硬在了脸上:“你不敢,崔嵬连这颗黑珍珠都送给了你。”
“你可以赌一把。”于观真气定神闲地靠在山壁上,闭眼休憩起来,“既然崔嵬连黑珍珠都能送给我,到时候赤霞女死了,我想他也会更相信我的说辞。”
未东明一时沉默,他不得不承认于观真的说法极具威胁力,这人虽不是尘艳郎,但相处下来倒是比尘艳郎能沟通些,也罢,他叹了口气,伸手覆在莫离愁的脸上,将灵力缓缓送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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