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现代小相公 夫郎家的现代小相公 第326章
作者:白云上
方子晨站立不动,哑着嗓音问他:“什么?”
赵哥儿没有再看他,垂下视线:“那天马家闹上门去,我看见你的时候······我很高兴,但是你却不记得我了,后来你可怜我和乖仔,把我们买了下来。”
方子晨抛弃过他一次,再次见到他,赵哥儿却发现,他那股高兴和激动,竟是大过那股怨恨,他分不清到底是喜欢还是执念了,赵哥儿想把这个于他而言温柔又非常遥远的人彻底的留下来。
但怜悯不能牢固的套住一个人,也栓不住一个人的心,唯独爱可以。
第一眼就心动的人,不可能只心动一次,喜欢的人,也会爱无数次,反反复复,不受时间的推移和消磨。
他喜欢方子晨,也不单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而是他给了他别人都给不了的感觉。
后来有了乖仔,同刘家相处的也多了,刘婶偶尔看见他身上有伤,也会问他疼不疼。
一模一样的三个字,也只第二个人这般问他。
可他再也没有过那种感觉。
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但他觉得就是不同。
第324章
他想要方子晨喜欢,他想要的是不掺杂任何或可怜,或赎罪,或内疚的感情,他想要的,是方子晨完整的,纯粹的,倾注全身心的不留余地的喜欢。
可后来乖仔被河慧慧辱骂,他在桌上问什么是野种这句话时,赵哥儿有过一瞬间的冲动,他想把一切和盘托出,可跟方子晨呆得越久,他越是清楚他的为人。
方子晨本性是好的,不招惹他的时候,他跟谁都能好好的相处,他出身高贵,可他从未轻视过任何人,他知理明理,人泼他冷水,他会烧开了再泼回去,但他始终把握着一个度。
当初马老三让人拦他,他回击了,明明马老三那样的人死不足惜,但在听到乖仔说马老三躺板板了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恐惧。
他知道他可以回击,但绝不能闹出人命,这是原则,也是底线。
他被教导得很好,从来都没有犯过错。
赵哥儿对乖仔抱有愧疚,他知道那种感受,那是最折磨人的东西,特别是对怀揣着负罪感的人。
如果方子晨对自己有感情,对乖仔有怜惜,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点,那他知道了真相,定是要承受巨大的痛苦。
他最初想把方子晨留下来,是有那么点喜欢他的,但喜欢向来不是一个固定不变的数值,它可递增也可递减。
他跟方子晨呆的越久,对他的喜欢便与日俱增,每天都会多一点点,多一点点,再多一点点。
如果说喜欢一个人的极致便是可以为他去死,那赵哥儿毫无疑问的,也可以无条件的为了方子晨去死。
他那么的喜欢他,那么爱他,方子晨熬个油被溅到,只是烫红了皮,他都能心疼一宿睡不着,他怎么舍得方子晨同他陷在愧疚和自责中?
他知道那种感受,他被那种愧疚感折磨过,没有比他更清楚,那是一种呼吸都会伴着疼痛,让人苦不堪言的难受,他怎么舍得让方子晨经历这些?
“我知道瞒下这件事对不起儿子,我当时想着,只要我们离开村里,没人知道他的身世,就不会再有人骂他是野种了,他还小,以后都能忘记,你待他同亲生的儿子也没有任何差别,我就想着满下来了。”
赵哥儿哽咽着,又去拉方子晨有些冰冷的颤抖着的手:“而且我知道,如果当初一见面,我就告诉你的话,你不一定会留下来,你可能会再次抛弃我,对吗?”
赵哥儿的话,每一句每一字,都像一巴掌一样,扇得他哑口无言。方子晨撤回手,他似乎痛苦得腰都直不起来,弯下身蜷缩起来用手撑着脑袋。
他眼泪又再一次掉了下来,他一下下敲打着自己的脑袋,被悔恨的情绪拉扯着。
原来,人难受到极致,心脏会有炸裂般的疼痛。
“夫君······”赵哥儿想拉他起来,方子晨却捂住了脸,将脸埋在手掌间,低沉撕裂的哭声从指缝间流淌而出。
面对赵哥儿的质问,他回答不出一句‘你小看谁’、‘不会’这样的带着肯定的话,因为他无法确定。
赵哥儿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
十八岁的少年,他们冲动,天真、烂漫,以自我为中心,觉得自己可上天入地又无所不能,他们装得很拽,说着很牛逼的话,但其实说来,他们也只是没遭受过风雨侵袭的花朵,他们无忧无虑的待在温室里,受着呵护长大,真遇上了事,也许又会比谁都怯懦。
这个年纪的,他们并不能很好的阐释‘责任’这两个字,也不能很好的挑起来。
温室里的花朵渴望着外面的世界,但当保护罩一打开,迎面吹来微风时,它们能迎风招展,甚至在适应后,逆风生长。
但如果骤然吹来的是一阵带着毁灭性的强风时,大多便都会被吹断嫩绿的枝体。
寻常人若是见了鬼,第一反应会是逃,但方子晨自认正直,浑身正义,见了鬼还想冲上去,打他个魂飞魄散,他觉得自己是个五好的青年,从不作奸犯科,甚至小事儿都不曾犯过,他也不与那些对人品头论足、指指点点的男生一样,他鄙视那样的人,可如今,他才骤然知道,他其实比他们都不如。
他是个强/奸犯。
他不是纯粹的,他卑微肮脏。
他以前以为自己是赵哥儿的救赎,可实际上,他却是个该吃枪子的强/奸犯,他不是赵哥儿的救赎,是他把本就过得很艰难的赵哥儿,再次推入了深渊。
他没有犯过错。
可是一错,便整了个最大的,他几乎是难以接受,甚至要崩溃。
一般过失杀人,反应过来后,有些会一不做二不休,毁尸灭迹。
有些会自首。
有些呢?他们可能接受不了,无法忍受,会慌蹿的逃离。
强/奸同杀人没有任何的区别,都是该剥皮抽骨砍头的大罪。
如果当初赵哥儿说了?那时尚未很成熟的他,没受过风雨侵袭的他,被保护得很好的他,会怎么做?会不会接受不了,无法面对赵哥儿和乖仔,选择逃离?
他知道他做的事儿后,他还能直视赵哥儿和乖仔吗?还能用平常的心态,去对待他们吗?
乖仔再叫他父亲,还能再喊到他心坎上吗?也许不会,他的那一声声父亲,更像在提醒他自己——他究竟做过些什么,那声父亲,更像是他犯罪的证据。
赵哥儿当时那么小,他却诱哄他,同他发生了关系,赵哥儿问他,能不能带他走,他说能,可最后,他却把赵哥儿留了下来,让他一个人,赵哥儿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却留下他一个人······
在去找小风的时候,他一度觉得山洞前的那颗老树很熟悉,因为他曾扶过,他梦不清那人全貌,只看清他一双眼睛,那是因为他在赵哥儿清明的眼里看见过,而同他耳鬓厮磨的赵哥儿,他没记得分毫,是因为······他至始至终压根就没敢‘看’过他。
他见到赵哥儿那身打扮的时候,是怔愣的,他以为是在做梦,他身体难受得想让他扑过去,将他撕咬啃嗜,但大概是那年的法制频道看多了,又或者大概是爷爷奶奶的教导太过深入人心,即使他觉得这是个梦,他都不该做出一些违背道德和法治的事儿。
人与野兽最大的差别,就是人会思考,会克制自己的本能。
他极力的克制体内那股汹涌的冲动,挥手叫赵哥儿走。
赵哥儿却没有离开,迎着他走了过来······赵哥儿垂着头,他肤色很黑,衣裳破烂宽大,腰间束着粗带,显得他的身体很瘦,腰细的好像一握就断······
当意识到自己关注的点时,方子晨就像遭了一记重拳,他竟然对着一个男人浮想联翩,他强烈的,控制不住的想做些什么。
这药有点厉害啊!
药效越来越猛,他的自控力也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这药上头得紧,他想跑,却又挪不动步,这是个梦······在赵哥儿从山洞出来的时候,他扑过去了。
人和野兽,好像也没多大的差别,野兽变不了人,但人却可以变成野兽。
法律可以约束和规范人们的行为,却栓不住人性。
欲望叫嚣得厉害,方子晨头脑几乎一片混沌,仅存的一丝理智,清楚的告诉他,他对不起这个人,哪怕这只是个梦,因为感到对不起,他全程都在‘躲避’着赵哥儿,不敢去瞧他。
他不能因为不记得了,就意味着这件事没有发生。
一个失贞的哥儿在这个时代活得该有多艰难?他需要承受怎样的流言蜚语和指指点点?
污言秽语,其实毒过利刃。
回想赵哥儿同他述说的过往,以前听着,便像被利刃剜了心一样,一刀一刀,让他每一个呼吸都带着强烈到无法忍受的心痛。
如今再去想那些话,他疼得整个身子都麻木了,连哭声都撕裂崩坏。他从来都不知道,有些情绪,竟能要人命。
赵哥儿当初是怎样的满怀希望的对着他说出那些话,可是,他又再次让他陷入了深渊里。
他那时候该有多失望?
十六岁的赵哥儿,因为常年劳作和营养不良,他个子虽高,但却瘦得肋骨根根分明。
他大着肚子佝偻着背蹲在灶台旁煮饭,最需要呵护的时候,他还得顶着炽热到光是看一眼,就让人觉得热得发狂的日头一个人上山砍柴,下地劳作,还是要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为了孩子生出来不饿肚子,他白天干完了活儿,夜里大家都躺床上歇息的时候,他还要摸着黑去人家地里找南瓜,他站得累了,便跪在地上,掰着草丛,翻着玉米杆,仔细的一寸寸的寻找着,摸索着,找完一块地都找不见一个南瓜的时候,他会垂头丧气,看一眼天色,觉得还有时间,便抹了把汗,再去往下一块地。
村里人都穷,吃得自然看得紧,谁家哪块地种了南瓜,赵哥儿都清楚,有时找了一夜,跪得膝盖骨都磨了皮,双手被割得斑驳,也许都找不到一个南瓜。
偶尔找到那么一两个被遗漏的,或者被老鼠啃了,坏了小半的人家没摘回去的南瓜,他便像小孩子得了玩具一样,高兴得找不着北。
他怀孕了,他该休息的,可是······这时候的自己,在哪里?
他早产了,躺在简陋狭窄的柴房里,咬着棍子,肚子一直疼,孩子却迟迟不出来,害怕、恐慌到无以复加最需要陪伴的时候,自己在哪里?
他刚生产完,身子不便,出不了门,连着饿了两天,寒冬腊月里只能抱着孩子哭的时候,自己又在哪里?
他自己照顾年幼的孩子,为着给孩子赚药钱,姿态卑微的挨家挨户找活儿做时,自己在哪里?
有些事情,在现在看来不过如此,但在当时,赵哥儿应该是一分一秒熬过来的。
他无法去想象,也不敢去想象,只接触冰山一角,都让他痛苦到窒息,他不敢去深想,太要命了,实在是太要命了。
他对赵哥儿有愧疚。
那对儿子呢?
他三岁前,不知道鸡肉是个什么味,他曾被村里的孩子压在□□当马骑,被马老大摁在水缸里,苦苦挣扎求饶,溺水的滋味那么难受,若是没被人发现,他可能就已经不在了,他也经常被马老二打得像狗一样蜷缩起来,疼得他呼吸不畅,等马老二走狗,他才摇摇晃晃跑去找赵哥儿。
他经常被孩子们骂野种,经常跟着赵哥儿满山的窜,经常为了找不到野菜而苦恼。
野菜是个什么东西?
若是没吃过,方子晨都不会有那么深刻的理解。
他长大后,再没吃过垫盘的生菜,他什么山珍海味儿都吃过,只要他说想吃,什么东西儿,他爸妈都会想方设法的给他弄来,那些野菜,搁现代喂猪都嫌寒碜,还要掺两碗玉米面,可是······他的儿子,在最该无忧无虑的年纪里,每天却为了挖野菜填饱肚子而满山遍野的跑,他的手,那么小,握起拳头来都不足鸡蛋大,却早早的布满风霜,他会为了挖到足够吃的野菜而高兴,有时候又会因为挖得不够多而难过。
那野菜明明那么难吃,难吃到哪怕已经过去三年了他都忘不了,可那却是他和赵哥儿唯一的口粮。
他们靠着那些野菜苟且。
他同赵哥儿即使是在大夏,在小河村这个贫瘠的地方,依旧活在最底层 ,做着最苦最累最脏的活儿,却又吃着最差的东西,然后,瘦得没个人样。
他不该承受这些的。
他明明是他的儿子,却曾同着赵哥儿一起,两手撑在地上,卑微的朝他下跪,朝他磕头,朝他哀求,奶呼呼的说‘求求你’。
他明明是他的儿子啊!
他也明明才三岁,明明还那么小,那么瘦,矮呼呼的,都不到他膝盖高,可世间所有的苦难,他却似乎都承受了。
第325章
这个世界上,最虚伪的,大抵就是‘我理解你’、‘我能明白你的感受’这样的话。
即使他们有一样的经历,但因心性和思想的不同,无法真正做到对另一个人的伤痛感同身受,也永远不会清楚那些烙印在别人身上的伤疤,曾经究竟溃烂到何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