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现代小相公 夫郎家的现代小相公 第367章
作者:白云上
“我家还算得好,地多,勤快些伺候,也能有口吃的,像老丘家就不行了,地少啊,家里人又多,上月他老伴走了。”
老王头叹了口气,又补充。
“人是饿死的。”
那老婆子冬日里为了给家里人省口粮,顿顿就只吃一点,还撒着谎说自己刚出锅就在厨房吃了,后头饿晕在厨房里,腊月里又冷,家里也没啥补的,老丘借了银子去镇上买了半斤大白米回来熬给她,她是啥子都不愿吃,说浪费那银子干什么?她老了,顿顿的吃不饱也没有力,做不了什么活儿,活着也是拖累。
若是不走这一趟,有谁跟方子晨说这话儿,他一定觉得夸张。
可不说生产力不行的古代,就是近代,不也是有人啃过树根饿死过?
路有冻死骨,易子而食这种事儿,向来都不是说假。
“每年到了冬天,家里粮食紧张了,又冷,村里总是死人。”村长说。
方子晨沉默了半响,声音有些闷沉的道:“别的村也是这种情况吗?”
“我们荣和村,荣兴村,下平村,方牛村······”村长掰着手连说了几个村名:“我们这些村情况差不多都是一样的,再远一些我就不晓得了,以前还好一点,种的勉强够填饱肚子,后来······”他说到这里就不敢再说了,但也能懂。
后来知府不做人,赋税重了,种出来的东西得交一半,不然省一点吃,还能拿些去镇上卖,换点银子,买些油盐,冬天冷了,能扯些布,买些棉。
“之前县令要政绩,我们村里人去的多了,还要挨罚。”
前年荣和村死了十二人,三个没满月的孩子,一个汉子,一个夫郎,两个妇人,剩下的全是老人。
不是全饿死的,有几人是受了寒,吃不起药才去的。
县令大发雷霆,让衙差将他们几个村长喊去,骂了一顿。
吃不饱就买粮啊!
受寒了就买药,这都不懂?
这谁不晓得?
可银子哪里来?地里种的都不够吃,到镇上帮人做活儿,一天几个铜板拿回来了也不敢花,得存着,因为后头要交人头税。
外边大家不晓得是个什么情况,以前汉子十四,姑娘哥儿十五方需缴纳这人头税,可前头县令来了没过两年,就改了,说人头税人头税,那就是按人头数的,管你几多岁,官差下来收税当天,产妇孩子生到一半,头刚从产道出来,有脑袋的都得交,好,这个也得算一个。
人头税重啊!
那不生行不行?
这也不得行,不想生,可怀了也没办法,也总不能绝后啊!
没个后人,以后死了,到了底下怎么见列祖列宗?
苛政猛于虎。
方子晨点了点头,又问了些别的。
老王头没有多想,方子晨看起来不好招惹,但只说这么一会儿话,老王头觉得这贵人还是很好接触的,态度平和,没半点的看不起他,有些问题他答不上来,人也不生气,只当人是外头来的,好奇,他问方子晨从哪里来的,一听是涸洲城里来的,又说怪不得带那么多人呢!听说外头有些道上有土匪,你没碰着吧,方子晨哼了一声,说碰着了,不过没事,他左一拳右一拳,就把那些土匪子全打趴下了。
老王头笑呵呵的,觉得他好会吹牛,聊着聊着,就喜欢同方子晨唠了。
赵哥儿听方子晨吹大炮,把老王头说得一愣一愣的,拼命忍着笑。
到了午饭的时辰,在老王头家吃了一顿,老王头大儿子还想抓只鸡来招待,被方子晨拦住了。
最后就一锅‘粥’,外加两碟炒青菜。
老王头老树皮一样的双手不停的在腿上搓着,拘谨不安:“家里没啥子好东西,几位贵人别嫌弃。”
方子晨又怀念起糙米饭了,那玩意儿吃着虽是划嗓子,但起码看着还有食欲,这一晚黏糊糊不绿不蓝颜色无法形容的‘粥’,味道实在是怪得紧。
这会儿外头还不长野菜,地里干,菜也长不太好,往年村里人都会把红薯叶割回来,切了晒干,吃之前泡一泡,再和着青菜、红薯一起炖。
到底是客人,怕寒碜,大儿媳还给煎了三个蛋,猪油煎的,黄橙橙又香喷喷。
一桌老的老,小的小,方子晨哪里好意思夹,真吃了怕是都消化不良,他伸长着脖子把粥咽下去,没滋没味的,味道还很怪,刚到喉咙口却又要呕回来,跟野菜一个样,都难吃死个人。
赵哥儿和乖仔却是吃得面不改色,平日一碗对乖仔来说,也就是塞牙缝,这会儿大概也是知道老王头家不富裕,怕把人吃穷,老王婆瞧他稀罕,问他还要不要,乖仔吞了下口水,说谢谢奶奶,他已经饱鸟。
老王婆指着煎蛋,让他吃蛋,不要客气,乖仔‘嗯’了一声,知道这蛋就是给他们做的,他们不吃,老王头一家也不敢吃,就把蛋夹了,分了两半,一半放石哥儿碗里,一半放小柱碗里。
“哥哥和弟弟西,乖仔饱鸟不西多。”
剩下两个也如法炮制,给了另外两个小孩,还有老王头和他老伴。
石哥儿看着碗里的半个鸡蛋,都不敢吃,忐忑的朝一旁的娘看。
大儿媳朝乖仔看了一眼,才道:“先谢谢小少爷。”
石哥儿刚要张口,乖仔先拧起眉:“这个系你家滴鸡蛋,乖仔来你家做客,西你家滴东西,应该乖仔说谢谢。”
赵哥儿摸着他的头笑了笑。
从容和村出来,方子晨又策马去容兴村、下平村,接连视察了几个村,情况确实和容和村一样。
一路上碰见的村民大概因为饥寒交迫,个个面目灰败,没有精神。
这情况比折子上描述的还要严重,而且亲眼所见,冲击力更大一些。
都说想致富先修路。
这会还是先想办法弄水吧!
穷成这个鬼样子,饭都吃不饱,路修好了也是没啥用。
一通巡视下来,晚上回了安和镇。
住的衙门。
回来的时候,发现唐阿叔竟然带着两个孩子和小风从涸洲城过来了。
赵哥儿赶忙去看了孩子,发现滚滚蛋蛋眼睛红肿着,像是刚哭过,这会还打着嗝。
一看见他,两小家伙反应激动,腿脚立马扑腾起来。
唐阿叔在一旁道:“主君你们走后,二少爷和三少爷一直哭,奶也不愿喝,没法子,我就带着他们过来了。”
“这么小就记得人了?”方子晨听完都觉惊奇了。
来涸洲路上有时候赵哥儿和乖仔同他骑着马,一天没回车里,那时候两孩子也没闹啊!
唐阿叔笑着,说:“母子连心,咋地会不记得,而且小孩子记得味呢!”白天倒是无所谓,但孩子晚上会找人。
方子晨捏捏老二的胖脚丫:“那我儿砸真是比狗还厉害了。”
唐阿叔:“······”
唐阿叔这次就带了阳哥儿和秀哥儿来,外加二十个护卫过来,晓是如此,他一路都胆战心惊。
来时就遭遇了快十波打,这两天冯嬷嬷去招工,想找人修院子,愣是一个人都没请着,而且冯嬷嬷感觉一从府里出来,外头街上那些人看她目光森冷得如狼一样。
太过敌视了。
他同唐阿叔说过后,唐阿叔都不敢过来,但滚滚蛋蛋喂啥子都不吃,也不晓得方子晨几人何时回来,唐阿叔只能夜里偷偷的出了城。
蛋蛋一手紧紧抓的赵哥儿,一手抓着乖仔,乖仔看见他眼睛核桃一样,心疼了,弟弟弟弟的叫。
晓得他们下乡去了,怕是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饭早早的就煮好了。
方子晨这会觉得还好,中午一碗‘粥’垫过肚子,张泉等人那真是啥都没下肚了,这会儿怕是饿得慌。
可乖仔中午似乎吃了个寂寞,这会竟比张泉还要夸张,直接提着一口气干完了一碗干饭,把唐阿叔都给看怕了,而后又心疼得不行,说他可怜的少爷啊!今天一定是饿坏了。
于是隔天唐阿叔早早起来,蒸了几十个包子,让方子晨外出时带着。
昨儿也没想着要去那么久,准备得倒是不充分。午时那会老王头是想叫张泉几人一起吃的,不过张泉拒了,倒也不是嫌弃,而是他们人多,大汉子,真应了,怕是一顿能直接吃人大半来月的粮,身上带的最小的碎银都是半两,给银子了,照老王头那诚实又朴素的性子,怕是也不会要。
红薯野菜,真吃上一筐,那才值几个钱?
张泉几人吃了,给个几十铜板的,老王头穷啊!定是会拿的,但给得多了,人又是贵人,他是万万不敢占这个便宜的。
荣和村,荣兴村,下平村,方牛村这一带一共九个村,登记在册的,有上万多来人。
这还是九年前的数据,如今怕是会更多,孩子出生要到衙门上户籍,这事儿可不是免费办的,有些家里穷,那是能省则省,因此黑户多得紧。
像上阳那边,虽也是个洲,可小,底下就八个县,涸洲就大了,县多村多,穷了,人还更多。
这一带干,夏季雨量少,现代耐旱的作物多,可大夏这儿,一干起来,好像也只能种红薯了。
这问题得解决。
可要真弄起来,怕是得忙了。
一月两百两银子,不好拿啊!
早知道不来了,这便宜真是有点不好占。
方子晨逗完孩子,又把带来的地图拿了出来,赵哥儿就见他看了一会儿,在地图上画了两个点后就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乖仔从外头跑进来,趴到他背后说想跟他玩,方子晨回过神,将他抱到怀里,又不干正事儿了。
早上起来,方子晨带着人直径往安平县走,一路策马到了境河边。
张泉几人也不晓得他要干什么,只闷头跟着他走。
境河上游不通路,到了下游得弃马而走,留了两个护卫看守,其他人哼哧哼哧的去爬山,大冷天的都出了一身汗。
看见赵哥儿和乖仔爬得快,一点都不像养尊处优的,张泉抹了把汗,暗暗佩服。
到了上游,方子晨左右张望,又把地图拿了出来,东对照西对照。
张泉问赵哥儿:“主君,方大人这是在?”
赵哥儿摇摇头,问他他也不晓得,但他知道方子晨是有主意的。
虽看着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认真过。
但荣和村若是‘没救’了,以他夫君那尿性,昨天回来,怕是会直接上三炷香,为那些老百姓默哀了。
方子晨收了地图,扭头问身后几人:“你们谁会水?”河水有些浑浊,看不清底。
几个禁卫军举起了手。
“很好。”
方子晨让张泉去山上砍了些细树枝来,削掉叶子,头尾相接,用绳子绑成了一长长的棍子。
“你们两个去河中央测一下水深。”
这会儿还冷,那两禁卫军却是二话不说,脱了衣裳就下去。
乖仔扯了一下方子晨的衣袖:“父亲,你不系会游泳吗?西莫让伯伯去。”
方子晨背着手,一脸高深莫测:“你父亲现在是大人物了,大人物要有风范,动动嘴,做做决策就行了,什么事儿都要我做,你那些伯伯就英雄无用武之地,成摆设了,这样不好,非常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