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世子经商致富后揣崽跑路了 假世子经商致富后揣崽跑路了 第168章

作者:埃熵 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种田文 甜文 穿越重生

  陶青的离开,给了陆商很大的震撼。

  也因此在他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以至后来当韩硝提出来想要€€建立医署局时,他们师徒之间才会产生分歧:

  韩硝以为,天下医道之所以乱,就是因为没有统一的考核标准,应当将所有的药局、医馆、大夫都纳入同一套管理€€体系,然后颁发凭证。

  用朝廷官员科举、磨勘、论调那一套来监察大夫,必定能规范医道,让天下百姓有一个好€€的求医问药环境。

  陆商却觉得如€€此建立的医署局并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反而会让医道更加混乱€€€€发到地方上的凭证、各地大夫要€€到京城赶考,评价标准也不同。

  何况大夫本来就少,不像官员那样读圣贤书的人居多,文章好€€坏贴出来、识字的百姓都能评断。

  大夫到底是专科独门,你说你的方汤好€€、我说我的药丸妙,总不能当场找个病人来试,只€€能由着€€那些所谓国手评断。

  然而只€€要€€有所谓权威来评断,这便又会落到人心上。

  若是医署局众人仁善持中,那或许发出的凭据还能讲究一个公平公正;但若是其中一人生了贪念、邪念,那便是金银赎买人命的源头。

  韩硝对此据理€€力争,他承认人心复杂,但他相信能够通过制度的建立和完善来控制人的贪欲€€€€就像是朝廷有御史台、有登闻检院。

  陆商却笑他幼稚,泰宁帝是愿意支持他们建立医署局,也给他们划拨了一笔资金,但往后呢?后继者€€们若是不同意,那资金从何来?建立制度后的人事物又从何调拨?

  韩硝却认为陆商是年€€纪到了,行事不如€€年€€轻时干脆,瞻前顾后想得太€€多€€€€即便后来的继任者€€不同意,他们再想办法€€处理€€就是了:

  遇到问题解决问题,而不是从一开始就拖延着€€不敢动手。

  师徒俩为此争吵不休,陆商更是在锦廊上对着€€韩硝破口大骂,指着€€他的鼻子说出一句€€€€“当年€€我就不该收你。”

  其实€€韩硝天赋极高,即便不拜师陆商自己也早能够独当一面,当年€€韩家€€就是看中杏林陆家€€的声名、想搏个陆家€€传人的美名。

  被陆商这般讲了,韩硝也恼羞成怒地直言:“你以为我想拜你?!”

  两人吵得不欢而散,惊动泰宁帝出来调和,韩硝也自知失言,也不顾自己是太€€医院左院判的身份,当众给陆商跪下道歉。

  虽然最后陆商原谅了他,但陆商已经对朝堂和太€€医院失望透顶,历经千帆后,才晓得父亲的选择从一开始就是对的。

  于是陆商辞官,带着€€妻儿搬到了京城东郊的万年€€县、隐居南漕村中,继续过跟父亲当年€€一样的日子€€€€四处游医、接济村里。

  陆商的妻子姓叶,是陆老€€爷子给他定下的一位医女,这姑娘贫家€€出生,跟着€€个跛脚道姑学了不少咒禁,对医道也略知一二。

  咒禁也属医道,因为在药王孙思邈看来:咒禁、汤药、针灸、符印和引导是为医道五法€€,此事记载在《千金翼方》里。

  后至唐代太€€医署,就将医科、针科、按摩科和咒禁科并列为医学四科,还设有咒禁博士、咒禁师,专门给学生们教授拔除邪祟鬼魅治病的咒禁。

  只€€是咒禁一道从来饱受争议,锦朝建立之后就取消了前朝太€€医署的四科,尤其废止了咒禁一项。

  陆家€€父子遇着€€叶氏的时候,她€€正在料理€€师父的丧事,陆老€€爷子看她€€还有几分天赋,就收作弟子带在身边,跟陆商也是青梅竹马。

  叶氏很理€€解陆商的决定,她€€也不喜欢在京城里跟那些高门大户的夫人们来往,又要€€被她€€们在背后议论她€€的寒门出身,却表面上还要€€守着€€那些虚礼。

  陆商和叶氏都很满意这般乡村生活,然而陆商的独子陆如€€隐却无法€€接受这种落差€€€€他从太€€医院院使的儿子,一下变成了普通的平民百姓。

  从每天身边有人伺候吃饭穿衣,变成了自己也要€€下地干活、捣药、拣择药材,甚至还要€€去喂鸡、铲鸡粪。

  陆如€€隐跟爹娘闹过多次,不能理€€解他们为何放着€€锦衣玉食、地位声名不要€€,却偏偏要€€来过这种穷人的日子。

  陆商一开始没当回事,叶氏也觉得就是孩子的一时之气,日子嘛,小孩子过久了也就习惯了。

  可是陆如€€隐越闹越过分,鸡也不喂了、农活也不做了,甚至为了逼着€€爹娘回京,还曾经试图放火点€€了他们住的房子。

  陆商气坏了,狠狠打了陆如€€隐一顿,并且冷着€€脸告诉他€€€€要€€么住下来,要€€么就滚出去,从此他没他这个儿子。

  陆如€€隐又哭又闹又害怕,心中再是万般不愿,也只€€能忍着€€委屈留下。但从那往后,他便再对医道不上心,也不爱读书,成日坐着€€爹娘会回心转意的春秋大梦。

  陆商见儿子如€€此,也无心再教他,更将自己的全副精力都放到了游方四野、救治百姓上,只€€当没有陆如€€隐这个儿子。

  叶氏在世€€时,有她€€从中转圜,父子俩还能说上两句话€€,后来叶氏不幸咳疾成痨,陆商和陆如€€隐之间,就渐渐没话€€可说了。

  等陆如€€隐到了成婚的年€€纪,他不告父母、直攀上了邻乡乡长€€的女儿,那姑娘听信了他的花言巧语,央求父亲一定要€€嫁他为妻。

  邻乡这位乡长€€姓余,要€€嫁女儿自然是要€€问问未来女婿的出身、考考他的人品,陆如€€隐一心攀附富贵,便谎称自己是游医、父母双亡,装出一副君子端方的模样。

  余乡长€€虽然没有细查他的家€€世€€背景,但却找来村里两个大夫试了试他。陆如€€隐后来是不学无术,但小时候的家€€传还在,因此便通过了测试。

  因为相信了陆如€€隐是孤儿,余乡长€€就出面给他买房子置地,然后风风光光给女儿嫁了出去。

  直到成婚后三年€€,陆如€€隐忽然听闻母亲叶氏病重的消息,余家€€人这才知道他爹娘尚在、是诈娶,然而木已成舟,余乡长€€也没办法€€。

  余氏从小娇生惯养,看中陆如€€隐就是瞧这男人最甜会说话€€,而且没有姑婆公爹需要€€他侍奉,如€€今突然冒出个婆婆,她€€当然是不愿伺候。

  跟着€€陆如€€隐回到南漕村,只€€看了一眼、勉强行个礼就让嬷嬷丫鬟们驾车回家€€,半个时辰都没在陆家€€待。

  而陆如€€隐追着€€哄了媳妇儿两句,反而还怪爹娘贫穷给他丢脸,一点€€也没在乎母亲病重、命不久矣。

  偏巧此时医署局在韩硝的推动下终于建立,韩硝执法€€刚直、几乎是立刻就要€€求所有的药局必须有凭才能施药,否则就要€€叫官府罚款、捉拿。

  如€€此严令之下,供着€€叶氏用的某种药材正巧断供,往各处药局去买、对方也忙着€€筹备凭据,根本不敢卖给他们。

  如€€此辗转求药,从村上、乡上到城里,陆如€€隐和陆商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大,面对儿子的频频指责,陆商为了救妻子性命、还是选择了低头。

  他带着€€妻儿找到韩府,可惜韩硝建立完医署局是大忙人,门房管事看人下菜碟,自然是不给这布衣烂衫的一家€€人当回事。

  虽然没有当场给他们赶出去,但也没有很上心他们所求的事。

  后来是陆商看着€€妻子实€€在命悬一线,不顾生死闯入丽正坊拦了韩硝轿子,这才得以见到昔日的学生一面、由他放凭首肯,那到了药材。

  然而,当他捧着€€救命药返回客栈的时候,叶氏已经咯血离世€€。陆如€€隐跪在床前,多年€€以来的委屈、不解和愤恨爆发,指着€€陆商出言责怪:

  “若非是你当年€€执意辞官,我们一家€€人在京城里锦衣玉食、我不会一辈子在岳丈家€€叫人看不起,娘亲也不会这样苦苦求药而不得、凄惨去世€€!”

  “都怪你!都是你害得我们一家€€人变成这样!我恨你,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

  陆如€€隐说完,推开陆商就往外€€跑去,而他力气之大,竟将陆商抛却自己的尊严、坚持好€€不容易讨要€€来的药材,全部打落在地。

  看着€€妻子渐渐冰凉的尸体、头也不回离开的儿子,还有缓缓从半空中掉落、散了满地的草药,陆商终于跪坐在地。

  之后,他一个人扶灵回村,置办了妻子的丧事。

  然后性情渐渐变得古怪,人也不如€€往日随和,家€€里的地、牲畜全部死的死、跑的跑,不出三五年€€,村里人就都说他疯了€€€€

  曾经的陆院使、陆神医,也渐渐变成了陆疯子、老€€疯头,除了每年€€给叶氏扫墓,陆如€€隐平常根本不会来看他一次。

  这孩子一心攀附权贵,在余家€€也是好€€吃懒做,余小姐也是个不会过日子的、掌不住中匮,所以他们家€€的钱也还是交给余乡长€€管。

  对于陆如€€隐骗|婚一事,余乡长€€后来细细了解后,也明白了陆家€€父子间的矛盾,他不想掺和别人家€€的事,但也庆幸好€€歹女婿是杏林陆家€€的传人。

  没想,陆如€€隐对医道只€€是粗通皮毛,根本不能指望他靠医术养活自己,如€€此以来,女儿算是嫁给了一个论医术医术不行、论才学才学没有的穷小子。

  余乡长€€险些被气得犯了病,本想逼着€€女儿和离,但那时候余氏已经怀有身孕,百般无奈之下,余乡长€€只€€能责令陆如€€隐出去做点€€倒卖药材的小生意。

  但从小养尊处优惯了陆如€€隐哪能放下身段做这些事,余乡长€€给他的钱根本不够他花,向媳妇和老€€丈人讨不到钱,他就去借、去赌、去偷。

  陆商那件羊皮袄就是被他偷出去当了换钱的。

  今日见着€€胡屠户和何老€€娘的这份母子情,陆商心下凄然€€€€陆如€€隐生在京城,从小家€€里就给他请了先生、他也悉心教导他医道。

  然则,不过是辞官归隐,就做出这么一个逆子、孽子、不孝子来。

  原本按着€€老€€话€€,家€€丑不宜外€€扬。

  可陆商实€€在是伤心,便忍不住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悉数倒给李从舟听,他自觉心酸、说的时候数度哽咽,更听得李从舟无限唏嘘。

  前世€€,他并不了解陆商,只€€知他是杏林陆家€€的最后一位传人,是那个进献药方、救了西北数万将士姓名的神医。

  至于老€€人家€€最后被活活饿死,李从舟也是从西北归来后才得知,并不晓得背后还有这么多渊源,甚至还牵扯到了医署局、太€€医院

  、韩硝和韩家€€。

  “那当年€€之事,能否容晚辈一问?”李从舟扶了扶云秋的脑袋,这人睡熟后根本不老€€实€€,拱在他怀里脖子扭成个奇怪角度。

  他实€€在怕第二天云秋落枕,便也只€€能在说正事的时候这般动作。

  陆商撇撇嘴,一眼都看不得,干脆转过身去气呼呼地喝酒,“你问。”

  “那时若非医署局,依您的意思,是预备如€€何破天下医道之乱局?”

  陆商挑眉,抱着€€酒坛好€€笑地看李从舟,“您问我?问我这个疯老€€头子?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李从舟看着€€他,“亡羊补牢,时不晚矣。”

  陆商抱着€€酒坛,看着€€里面所剩无几的酒液沉默片刻,最后自嘲一笑开了口,“当年€€韩硝提出建立医署局,我却想建个善济堂。”

  “不是济民坊内慈济局那样收容乞丐、贫儿的地方,而是分医学、药学、政务三部,再设三顷药园、栽植百草。广开门路不论出身家€€世€€,聘各科博士,授天下有志从医者€€医道。”

  “医学内教授医、针、按摩三科,药学内习得草药的种植、栽培、采集、储存等,最终通过政务部统考毕业,颁以学成之凭书。”

  “就好€€像是,医道的‘太€€学’?”李从舟这般总结。

  陆商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他少年€€时跟着€€父亲游方,深入乡间见惯了民间疾苦,自然知道百姓当中最缺的是什么€€€€不是如€€韩硝所想的标准,而是那颗大医精诚的本心。

  所谓医者€€,安神定志、无欲无求,有大慈恻隐之心,方能普救含灵、兼济天下众生。

  无论长€€幼妍蚩、怨亲善友,还是富贵贫贱、华夷愚智,都是普同一等、一视同仁,不得瞻前顾后、护惜自命,而至病者€€横死。

  天下从来缺的不是医生,不是规范,不是律法€€,而是从医之人皆能发此心愿,坚持从医的本心。

  韩硝管的是人,但却用律法€€、规范和制度的东西去管,符合他出身高门的身份,但却缺少了对百姓生活的了解。

  陆商却不想着€€眼于当下的人、当下的事,他深知医道败坏并非一日之功,而是十年€€百年€€积攒所致,他想给未来和后世€€留下一些人、一些不一样的人。

  他和韩硝,都面对着€€同样一片深海没有日出的无尽黑暗。

  但韩硝的选择是将他们拥有的全部柴薪集中起来,点€€燃烈火,让火焰熊熊燃烧,并选择不断往火里添柴、以保火焰不熄灭。

  至于柴薪多久会用完,用完后如€€何找、上哪儿找等等这些问题,韩硝选择不考虑,或者€€说€€€€交给后世€€去考虑。

  而陆商想的是,一两个人的力量微弱,在面对无尽的黑夜是并无胜算,倒不如€€将这微小的力量分出去,让更多的人都掌握一点€€火光、一枚火种。

  虽然他没有一举给永夜带来光明,但分出去的光源会照亮他们所在的那一片地方,只€€要€€这种光越来越多,最终就会迎来一片白昼。

  所谓水滴石穿,谓“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

  李从舟明白了。

  而且也不用千年€€百年€€,当年€€被泰宁朝百姓夸赞的医署局,其实€€在本朝上就已经出现了许多问题€€€€

  地方上的凭引被拿来买卖,去年€€开科颁发凭证的数百人里、竟然有近一半的人认不出最常见的甘草、大黄、白术。

  去岁磨勘之前,韩硝就被御史台弹劾数次,饶是韩家€€家€€大业大、在朝之人无数,他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告病在家€€暂避风头。

  而他这么一避,挂名在医署局的几位太€€医便接连请辞,借口大同小异,几乎都是说想专司于本职,请医署局另请高明。

  短短三个月里,医署局的记名博士就跑了大半,剩下的多半是韩硝的门生,以及跟韩家€€关系亲密者€€,要€€仰人鼻息、不敢轻举妄动。

  如€€此,今年€€二月里那场开科,还不知能不能顺利办起。

  “那您如€€今还有这心思吗?”李从舟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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