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工具人绝不认输 卑微工具人绝不认输 第111章
作者:千里孤鸿
那少年脸庞清秀,乖巧无比,令人见之可亲。
他正将咬了一口的烧饼,放下了,有些含糊地出声说:“我知道对于没有的人来说,有些东西是一定想得到的。”
“可做个富家翁虚度一生不好吗?也挺好的,就是……”
说到这里,他收住声。
身旁的灰衣人拿着帕子给他嘴角粘的碎屑擦掉了,少年似乎是反应过来了,一时间既羞愧且气恼地,用手捂住头,抱怨:“我都说了,不要管我。”
单玲珑不自觉笑了下。
那灰衣人年近中年,高大健朗,眼角带着几分细纹,也无任何武器,唯独腰间挂着一只竹笛。
此时他正旁若无人,心无它物的拿出糕点吃食,沏茶。
也不知道那白罐子里的茶是何等品种,只不过热水一滚,清香四溢,显然是个上等好茶。
少年急匆匆喝了口,只嘴里道:“这茶不够苦,不好喝。”
灰衣人衣衫有几分湿润。
他面容普通,平平无奇,半点习武人的气势都无,就像一个普通不过的仆从,细心看顾离家的公子。
若不是那跪在茶馆前的青年只求拜师,谁也不会看出来他竟是个武道中人。
殷景山不动如山,那双丹凤眼静静注视着这一幕。
那吃茶的少年眉眼里有几分狡黠姿态,忽而起身塞了个烧饼到灰衣人口中,笑嘻嘻道:“藏锋,吃吧。”
“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驴肉烧饼了。”
“早知道这么好吃,就该早些把家里养的那头备懒的驴修理一顿,天天不干活还吃本少爷的粮食。”
“可恶至极。”
在座众人显然有人听笑了。
这少年的驴都没牵绳,这会儿正静静停在茶馆屋檐下躲雨。主人没走,它也不走,显然是个太听话不过,任劳任怨的驴。
看这少年被服侍的样子,显然是个备懒样子。有什么样的主人,自有什么样的驴。
莫峥似是想到啥,突然说道:“可是大师兄也是年龄已大,才加入门派的啊。大师兄比我们都厉害。”
单玲珑回神,咧嘴一笑。
她简直想当场教育一下这个头脑糊涂的师兄。
别和她提殷师兄这个怪物好嘛!她自认为在家里时堪称天赋很不错,也见过一些别的地方的天才。
此生中见过的天赋最绝顶的是那位使刀的师叔。
可她也没见过像殷师兄这般……武道悟性上堪称恐怖之人,没见到千横派山里沉迷修玄的老祖宗都想把他拉去修道。
若不是他是真的过往被蹉跎,埋首于书卷间,她总觉得这位师兄早就进了大门派,名扬天下。
茶馆外跪在泥泞间的青年依旧固执无比。
茶馆内也归复平静。
天下之人何其之多,真正踏上武道的又太少。那位大器晚成的宗师求武问道之路上,是有百般嘲讽,可哪位有心求武之人没有过,只不过是他成就先天宗师,熬过来了才被惊叹,敬佩。可更多的人便如同尸骨,埋在了无人愿意知晓的坟地里。
许是这种下跪太影响生意。
茶馆里炉灶间终是走出一个老人,苍老的面孔下满是不满,依旧中气十足:“后生,这里是茶馆,不是给你拜师的。”
“……”
“你既然不愿离去,老生就同你说个故事。”
“这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老生那时还不在这条道上经营茶馆。家父曾经是个走镖的镖师,我打小同父亲行走诸地,最远去过东域边境的海岛,也曾护送一豪客去中域大虞朝的都城。中域繁华,东域彪悍,南域诡异……这天下的武者何其之多,可武者之下的普通人更是多如牛毛。”
这老人面色苍老,竟是有一把好嗓子。
茶馆里显然有熟客,不由得叫好道:“墨老头,说的好,你赶紧同这位后生好好说你那传奇的故事。”
“好生劝劝他。”
老人只徐徐出声道:“我年少时自是心慕武道,一心想要闯荡江湖。可父亲一直不肯,于是三十余岁依旧在行镖队伍里。走镖路上漂泊不定,我心里一直念着求武,也一直未曾成家。那是一次往北走的镖,货物并不多,可路上却遇到了一伙彪悍武猛的强盗。好在这群强盗也只求货物,杀了一批人震慑后就把我们通通关押起来了。”
“我在强盗窝里呆了三天,已经屈服于这伙勇猛的强盗,甚至看着他们厮杀后隐隐竟是有几分羡慕这种快意。”
“可我依旧不愿杀害无辜的人。”
“我心里只想着父亲早些年的那句话,习练武道只为护家,护己,而非杀生。”
在场众人熟客有笑着的,新客倒有几分沉浸于这叙说的故事中。
至少那吃烧饼的少年显然听得目不转睛。
单玲珑扫了一眼,她那愚蠢无比的师兄莫峥满腹心神都放在这个故事里,手里盘玩的竹条都一动不动了。
老人拿出一把竹伞,递给茶馆外的人。
他嗓音有些沧桑,有些感慨,“我父亲少时曾在寺院修持,学过几年佛法。后来心慕红尘便利落下了山。常年走镖,我对于杀生并无多大感觉,可不知为何心里却颇记住这个告诫。那伙强盗之首舞着一把长枪,威风赫赫,勇猛至极。过往的商客,就没有不被他截下的。直到有一天,那日艳阳天于竹林间遇到一个白马客。”
“那是位少侠,白衣如雪,骑的马也是一匹神骏的白马。”
“他背后有一把剑。”
“我当时不肯补刀,被强盗们手束缚手腕藏在竹林里的一块巨石下,偷偷观望着这场风波。”
“强盗们只觉得这是个肥羊,这段时日常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想去北域,见识那天下七宗之二的两峰间的论武大会,此前他们已经收拾了许多少年。武林中行走江湖的人,哪有几个穿白衣的。”
说到这里,众人大笑,显然觉得很有道理。
白衣向来不耐脏。
追求点风度,行走江湖的少侠,也多是选择蓝衣。
老者却只望着跪地求武的青年,神色中有几分回忆,“可那一次他们看错了,我藏在巨石旁时,只隐隐看到那匹白色的马,以及那如雪一般的白衣,以及他怀里的少女。强盗里的大当家,手持银枪,站了出来。他当时于北域有个诨号,叫做‘碧血银枪’。这是我后来逃出强盗窝,回家养伤后才知晓的。”
“我听过这名号啊,天机门地榜曾经挂过这名头。”
“居然是‘碧血银枪’?那可是北域边境曾横行一时的盗匪,只是后来不知是何缘故一夜消亡。”
“墨老头,你岂不是骗人的吧。上次你同我们说这事情时,可没说这强盗有这诨号。”有熟客叫道。
老人哈哈一笑,“有些故事总要有几分遮掩的。时隔多年,正值试剑大会,我也才拿出来说道一二。”
“快快道来,你这故事真是听多少次都不过瘾。”有人叹道。
“好好好,且说那日大当家站了出来,却只让那白衣客若识趣就快快离去,唯一的条件便是留下那怀中少女。”
“咦,他倒是一个豪爽的人。”
“我记得他曾抢过不少女子,可最后倒也不少女子留下来,愿意追随他的。”
“呵,那不是名节已败,无处可去,只能留下。”
“不管如何,他唯一的原则不伤幼小妇孺倒是值得一叹的。虽是盗匪,但也不是一般的盗匪。”
“那……墨老头,你当时年纪不小,又是怎么活下来的。”有人问。
“他信佛,听商队里人说我父亲曾经是个和尚,便留下了我的性命。”老人坐在了茶馆中央的收钱处,叹道。
此时,原本好奇听着的少年已然有些气呼呼的。
他从行囊里拿出一本油纸包裹的书本来,又拿出一只小巧的从西域传来的鹅毛笔。
他在书本上画了个乌龟。
“都怪你。”
“都怪你。”
少年嘟囔着。
书本上已有不少的画作,多数是些山水,草木。此时,远山景色近处竟是出现了个爬行的乌龟,滑稽至极。
灰衣人也不生气,倒是取过笔,勾勒出一块巨石。
老人依旧叙说着那个故事。
“大当家瞧中了那少女,可不仅仅是他一人瞧中。那竹影里的白衣客,头上戴着一斗笠,怀里少女脸部遮着一块白纱。我那时眼睛受了伤,只能看见模糊的身影,人的面目却怎么也看不清。只知道那时风吹来时,白衣客怀里的少女面纱掉落时,竟有不少观者看得的武器都掉落在地。”
“原来是个举世难寻的美人。”
“谁知道?谁让我们的墨老当时面目都看不清,只知道应该是个美人。”
“英雄携美人,果真传奇。”
“好故事,好嗓子,此时,倒是该浮一大白,才尽兴。”有人大叹,后又问道,“墨老,你可有造化弄人之感,竟是由于眼睛不好,见不到那绝世美人面容。”
老人失笑了下,神色有几分怔仲,只说:“没见着也好。”
不等他人追问,他目光不知落在了何处,只幽幽道:“我从未见过那么快结束的争斗。只是一瞬间,那白衣客只出了一剑。我再未听到丝毫声响,只听得到竹影飕飕作响的风声,以及马匹踱步的声音。“
“我依旧属于呆滞中,束缚手中的绳子就断了。我压根不敢从巨石走出,只双腿发着抖。”
“那是我此生从未见过的场面。”
“所有的人都停留在原地,犹如静默地巨石一般,丝毫呼吸都无,仿若陷入了死寂之地。这时候,一个声音叫了句‘你这笨蛋,出手那么快做什么,死了这么多人,这可如何是好啊。’‘都怪我,都怪我,不小心睡着了。’,这嗓音是我此生听过的最好听的嗓音,我那时倒是相信那定个举世难寻的绝色美人。”
’
茶馆角落的少年拿着鹅毛笔,写了句“笨蛋”。
他横了一眼,“看到没,路上时我都说了不要管这个人,这会儿他纠缠不放手了,接下来怎么游历。”
听故事的众人却是惊呼了,纷纷感叹世间竟有这般的高手,一直追问当时的场景。
莫峥都瞪大了眼睛,追问道:“师兄,这种场面咱们上任掌门做的到吗?”
单玲珑不屑,吐了句:“怎么做不到,那若是真的碧血银枪,应当修为满打满算只有后天中期。一个小境界,有时候却是天壤之别。”
此时,保持沉默的殷景山第一次出声说:“不一定。”
单玲珑哂笑道:“讲故事的说书人多有几分夸张,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随便就能遇到了先天高手。”
少年探头内心苦笑。
这世上的确就有这种难以评价的巧合。他有几分难得的沉静,望着那跪地求武的青年,一时间有些痴意。
那老人只叹息,也不多讲那场面。
他用着有几分追忆的语调叙说:“我正痴呆时,面前却出现了个碧衣身影,向我招了招手,问了句‘喂喂喂,你没事吧。’,那宛如天籁的声音一直说着话,身旁的白衣客却不动如山。那人说‘好像眼睛有点小毛病。’,‘我都说了别出手那么快,这会都找不到人问路了。’‘你有这附近的地图吗?这官道怎么变了,弄得我都糊涂了。’,我这才知晓原来他们是迷了路,才来了这捕凤林。”
“我从怀里抓了一张地图连忙递了过去。那人接过笑了下,竟是还说了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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