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版白月光 绝版白月光 第142章
作者：去蓬蒿
大楚又有地方起义，世家豪强推举了赵姓宗室，打着复国的旗号席卷。叛乱虽最终平定，但国库几乎见底，好在今年夏没有闹洪灾，今年秋百姓的收成还算不错。
晏��召集有才干的臣子修律法，谱史书。有个臣子毫不避讳地将晏��的一些事写了进去，晏��看了，懒得杀了。
后世任人评说。
林笑却看了，纠正了其中一点，说赵异不是畏罪自尽，他是真的想为绥地做些什么。
他将绥城的事一一说了，臣子听后退下了，也不知改没改，后续的事林笑却没再管。
晏��抱着林笑却，问他是不是想赵异了。
林笑却不明白晏��怎么会这么想。
他道：“不是想，只是觉得他虽然……但死之前不是那个人写的那样不堪。”
晏��紧紧抱着林笑却，赵异死之前没有那样不堪，那他呢？
晏��心里明白应该放手，应该让怯玉��去过快活自由的生活。
只是他舍不得。
他好像陷入了漩涡，一会儿觉得所有人都要害怯玉��，一会儿又觉得他才是害怯玉��的人。反反复复，和旧伤的疼一起翻涌。
“明明怯玉��就在大哥怀里……”可为什么离他如此之远。
“怯玉��，呆在我身边你是不是很难过。”和一个病人呆在一起，健康的人也会染上枯萎的气息。
晏��望着林笑却的面庞，明明正值青春，怎么就跟着他掉入泥淖了。
晏��抚上林笑却的脸颊，浅笑道：“再陪大哥一会儿，等秋天过去，田地里金黄的庄稼成了漫山遍野的大雪，天寒地冻……”他联系北穆，将怯玉��接走。
怯玉��过去说他像高山上的雪花，雪花只会在春天融化，在那之前，他会送走他的。
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长兄如父，他这个当大哥的就不要继续祸害弟弟了。
晏��笑：“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好的决定，就是从菜市场牵走你。怯玉��，你应该去看看辽阔天地，而不是在这逼仄的皇宫里，陪一个将死之人数日子。”
晏��说得缓慢而虚弱，林笑却侧过脸：“不要说丧气话了，什么死不死的。”
晏��擦了擦林笑却眼下的泪，将他搂在了怀中。
人在康健之时，总觉得眼前只有羊肠小道可走。但走到生命的尽头，才发现天地皆宽，只是再想往前，已经晚了。
随着病情的加重，晏��仿佛成了一个虚弱的老人。
他看着怯玉��，蓦然没了风花雪月的心思，只是担心怯玉��的以后。
怯玉��一生还长，要怎样才会过得快乐，要怎样才会一生平安无忧。
还好没答应嫁给他。还好和他的牵连不深。不爱他也好。他走时，便不会那么难过。
晏��回顾一生，那些杀伐果断的时刻仿佛离他远去。
曾经那么多人的性命葬送在他手中，他不过披麻戴孝一番，便继续往前。
他现在没力气往前走了，走得越来越慢，刀都快拿不起来。
当初的他一定会留下怯玉��同葬。
可现在的他……晏��摸了摸林笑却的头，还是个孩子，那么长的岁月不该葬送在他手里。
夜间，晏��抱着怯玉��睡觉。
半夜晏��突然发起了烧，一声声地喊着阿娘。
林笑却将晏��抱起来，一边请太医过来，一边学着娘亲那样哄他。
轻轻拍着晏��的背，林笑却湿着眼眶笑：“阿娘在，别怕，阿娘在。”
大哥头上的白头发越来越多了，一根可以拔掉，十根慢慢忽视，渐渐鬓角都白了。
林笑却只能看着他的时光飞速流逝。大哥一下子就成了朝菌蟪蛄，好好的人活不到百年。
晏��抱住了阿娘，又开始喊二弟，林笑却流着泪：“二弟也在，大家都在。”
晏��说他对不起二弟，阿娘不会原谅他。
林笑却哄他说：“会的，一定会的，阿娘在，阿娘从不怪��儿。”
晏��迷蒙睁着眼，将怯玉��抱得更紧。林笑却回抱住他：“别怕，我在，怯玉��也在。”
晏��说二弟不会原谅他，让怯玉��拿着当初的马鞭打他三十鞭，这样就算了了。
“说胡话，”林笑却流着泪，“大哥又在说胡话。”
晏��烧糊涂了，一定要罚自己。林笑却不准他乱跑，药怎么还没熬好。
林笑却道：“我打，我打就是了。”
林笑却拍了拍晏��的手：“打你一下又一下，你坏，我罚你了，这事过去了，都过去了。”
“大哥还是我们的大哥，最好的大哥，养我们的大哥。”林笑却紧紧制着晏��，过去他是制不住的，可是晏��越来越虚弱，这个在战场上杀敌的恶鬼将军，连他都能制在怀里了。
大哥还年轻，却已走到迟暮。
林笑却问太医，到底要怎样才能留住大哥。
太医说陛下郁结于心，心存死志，如果能重燃希望，好好休养，或能有所好转。
秋末的时候，林笑却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好吃的。
他跟着大厨学了好久，大厨说他没有天分，但是很认真，认真的人做出来的饭菜不会难吃到哪里去。
一桌子饭菜吃不完，大哥不准人扔掉，他连吃两天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后，他说：“怯玉��，以后不要做饭菜了。”
林笑却说是不是太难吃了。
晏��摇头，眼眶微红：“我舍不得。”
林笑却擦了擦眼眶，故作高兴笑道：“大哥，我们成亲吧。”
太医说了，心情好身体就会好。只是成亲而已，大哥不会做别的。名分上而已。他愿意。
谁知晏��拒绝了。
晏��望着怯玉��，心中绞痛。
他不能，他不能够。
怯玉��年轻鲜活的生命，不该与他有更深的牵扯。
晏��缓缓站起来，慢慢走到怯玉��身后，垂手搂住他。
“你还年轻，你还小，怯玉��，不要因为怜悯与同情葬送你的一生。”晏��俯下身，亲吻怯玉��的头顶，一滴泪落在他的发间。
冬来了。
天气越来越冷。
休沐日里，晏��跟林笑却呆在被窝里，谁也不想出去。晏��是疼的，林笑却是懒的。
林笑却缩在被窝里，说外面下雪了。窗子开了一扇，他拍拍晏��让他也看：“大哥，你看，下雪了。”
晏��抱住林笑却，说外面冷，再想出去玩也要等雪停。
林笑却笑：“我又不傻，被窝里这么暖和，我才不想出去。睡懒觉睡懒觉，不睡到中午不起来。”
林笑却笑着伸手到晏��脖颈间，想冰冰他冻冻他，可是晏��竟然不觉得冰。
林笑却望着他，轻声道：“大哥，你的体温好凉。”
晏��说是怯玉��太暖了，林笑却说不暖，有点冷。
晏��将林笑却的手被颈窝里拿出来，捧在手心哈气，呼呼地吹，问他有没有好一点。
林笑却说好多了，将晏��抱住。宫人端药上来，热乎乎的，林笑却要起来喂，晏��拉住了他。
“我自己喝，你别起来了，冷。”
林笑却没管晏��，披了件衣裳照样起来。端过药，“啊”张嘴示意。
晏��笑：“你把我当孩子了。”
林笑却也笑：“我现在比大哥康健，大哥就是孩子，我才是大人。”
晏��不跟他争：“好，怯玉��是大人，怯玉��长大了。”
一口又一口，味道古怪的苦，是用了好多药植好多药虫的尸体熬的，林笑却只是闻着，都苦得簇了眉头。
晏��喝完了，漱完口，问怯玉��他身上还苦不苦。
林笑却笑：“药苦，不是大哥苦。”
晏��问：“没沾气味吧？”他害怕被嫌弃。
林笑却猛地将晏��紧紧抱住：“哪有。”
晏��笑着回抱：“没有就好。”
林笑却又往被窝里蜷缩，拉着晏��一起：“你平日里太忙了，今天休沐我们什么都不要干，只是躺着就好。”
“你看那雪花，还在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完。也许整个冬天，他们都没有休息的时候，而春天到了，又都不见了。”林笑却微微湿了眼眶，他在被窝里蹭了蹭脸，就看不出啦。
晏��也往被窝里蜷缩，两人到最后完全被盖住，四周都没有光，乌黑一团，呼吸灼热。
在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天下没有权势没有纷争，就只是两人，只有两人彼此紧挨着。
晏��摸着黑抚上林笑却的面庞，多么想就这样度过一生。
所有的不好的一切都散去，怯玉��在他怀中，快快乐乐，健健康康，平安幸福。
他们会上街去，买几串糖葫芦，听几曲绍京歌。
酒馆里的说书先生又说起了一段故事，怯玉��挪不动脚，支着耳朵想听下去。
那就不走了。
晏��牵着怯玉��走到酒馆里去，听别人的传奇故事，那些跌宕起伏那些生死荣辱都只在故纸堆里。
他与怯玉��只是寻常人家，寻常地路过。
晏��抚着林笑却的脸颊：“怯玉��，再过几日，陪我巡边吧。”
终究有掀开被子的一刻，白日的梦清醒得太早，晏��低声道：“去边境看看。”
他已经与魏壑通了书信，他快死了，护不住怯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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