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珩 林珩 第161章

作者:来自远方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穿越重生

  机会他已经给出,能否抓住端看个人。

  抓住了,就是日后股肱。抓不住,登城就要有新的县大夫和主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帐内悄然无声。

  一道风刮过帐外,短暂掀起帐帘,卷动跳跃的火光,焰心处发出爆响。

  响声惊动县大夫和主簿,两人如梦初醒,看向上首的林珩,捕捉到同之前一般无二的笑痕,刹那间明白自己该如何选择。

  不想再空耗岁月,一身抱负无法施展,必然要有所取舍。

  两人共事多年,此时不需要对话,只需一个眼神就能猜出对方所思所想。

  心中做出决断,两人叠手下拜,异口同声道:“仆侍君,谨遵旨意,惟命是听。”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炷香的时间,县大夫和主簿退出大帐。

  同来时的紧张不同,两人面色微红,神色透出激动,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手中各捧着一只木盒,巴掌大小,金箔包裹四角,里面装有林珩赏赐的印章和铜牌。

  “女公子乐开府,明岁就封。”

  回想林珩所言,两人相顾一眼,知晓大营内人多眼杂,默契地闭紧嘴巴。

  “先回城,稍后再议。”

  县大夫脚步飞快,主簿也是健步如飞,引路的侍人反而被甩在身后。一路小跑追上去,侍人心中充满疑惑,看向他们的眼神很是怪异。

  两人一门心思离营,只为尽快回城。

  奈何天不遂人愿,途经一座氏族营帐,帐帘忽然掀起,长袍高冠的赖白走出帐篷,背对火光而立,唤住脚步匆匆的县大夫。

  “赖颀,慢行一步。”

  若是旁人,县大夫可以装傻充愣,装作没听见。

  赖白则不然。

  身为赖氏旁支血脉,家主出面,他不能视若无睹。

  至少现下不能。

  “家主。”赖颀暗暗皱眉,转身时变换表情,压下不情愿,口出问候叠手施礼。

  县大夫中途停步,主簿也不好独自离开,出于礼节,在赖颀身后向赖白拱手。

  赖白两步走上前,亲自扶起县大夫,没让他继续弯腰。侧头向主簿颔首,态度亲和,使人如沐春风。

  “我随扈君上,不想在此地见君。数年未见,不如入帐一叙?”赖白把住赖颀的手臂,笑着邀请对方进入营帐。

  “家主见谅,颀实有要事,需尽快赶回城中,不能在营内久留。”看出赖白的用意,赖颀攥紧木盒,无论如何不能留下。若是不小心引来国君误会,之前的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哦?”赖白不置可否,笑容不曾改变,声音略有些低沉。

  察觉到对方的不悦,赖颀咬了咬牙,索性扛到底,硬着头皮说道:“登城新增乡邑,山林野人迁入数百。之前连日大雨,犬戎蠢蠢欲动。为防其混入,需谨慎防范日夜盘查。吾为登城守,肩负重责,不能久在外。”

  赖颀言之凿凿,并非全是托词。

  赖白脸上的笑容逐渐隐去,目光落在他身上,眼底充满审视:“有犬戎潜入?”

  “多名商人送回情报,暂无抓获。如此才需严加防范。”顶住压力,赖颀回答得滴水不漏。

  事关犬戎和城防,他着急离开合情合理。

  赖白没有继续阻拦。

  “既如此,有暇再叙。”

  “谢家主体谅。”

  话落,赖颀再次拱手,和主簿一同转身离开,很快消失在火光背后。

  赖白目送他远去,视线在侍人身上稍作停留,看到对面两座帐篷前闪过的身影,目光明灭,一言不发回到帐中。

  帐内火光闪耀,赖信坐在屏风前,手中捧着一卷竹简。

  他是赖白的长子,日后将继任家主。虽也能文能武,在氏族郎君中却不拔尖。不比智陵和费廉在战场上崭露头角,也不如雍檀出使上京扬名天下,行事规行矩步,始终不显山不露水,看似平庸。

  以赖氏在朝堂的地位而言,这份平庸不算缺点,反而恰到好处。

  “赖氏根基浅薄,聪明绝顶未必是好事。不犯错,不自作聪明,懂得审时度势才能保家族长远。”

  看清赖信的性格,赖白逐渐对他交托重任。这次随国君出行特地带上他,专为开拓眼界在身边教导。

  赖信不负期望,一路行来多看少言,遇事见解独到,令赖白颇感欣慰,感叹后继有人。

  “父亲。”听到声响,赖信放下竹简,起身行礼。待赖白落座,他亲自捧上茶汤。

  茶汤微温,正好入口。

  赖白持盏在手却不饮,看向下首的儿子,问道:“可有疑问?”

  “父亲方才唤住赖颀,当真想询问大帐之事?”迎上赖白的目光,赖信开门见山,道出心中疑惑,“父亲行事素来谨慎,今日所为与平日判若两人,信实在不解。”

  他了解自己的父亲,绝非鲁莽冲动之人。

  赖颀身边有侍人引路,全程所见必要上禀。赖颀没有昏了头,定然会三缄其口,不对君臣奏对透露半分。

  他都能看清的事,父亲岂会不明白。

  既然如此,方才言行就值得推敲。

  赖白没有马上为他解惑,好整以暇地嗅着茶香,接连饮下两口,细品苦后回甘,享受其中滋味。

  “赖颀出身旁支,但有才。此前籍籍无名,如今得国君青眼,加官晋爵指日可待。我今日推他一把,结个善缘,日后你接掌家门,多一份人情有益无害。”

  “人情?”

  “不错。”赖白放下茶盏,向赖信剖析内情,“君上要用人,才干、忠心缺一不可。观君上有变法之志,重用之人忠心与否至关重要。赖颀遇我能守口如瓶,对他人更不会吐露半分,足见其忠。”

  听到这番解释,赖信恍然大悟。

  “父亲是故意为之?”

  “正是。”

  “若君上误会该如何?”恍然之后,赖信不免心生担忧。

  “必然不会。”赖白摇摇头,告知赖信不必担忧。以国君之智,侍人上禀实情,马上就能猜出他的用意,“有狐氏叛乱之前,我曾受君上召见,投效君上甚早,否则也不会有今日地位。君上了解我的忠心,不会对此事生疑,日后还会奖赏。”

  “父亲这般笃定?”

  “当然。”赖白捻须而笑,坦然道,“君上知我弱点,牢牢攥于掌中。其权威彪炳,霸道治国,赖氏必忠心耿耿。我为家主一日,赖氏便绝无二心。”

  赖信哑口无言。

  父亲获取信任的角度出人预料,他日后执掌家门,要学的还有很多。

  父子俩说话时,县大夫和主簿已走出营地。

  侍人告辞折返,赖颀利落登上车辕。刚在车厢内坐定,遇对面火光闪烁,脑海中一念浮现,神情随之出现变化。

  主簿坐到他身侧,见此情形心生疑惑,不免开口询问:“有何处不妥?”

  “无不妥。”县大夫摇摇头,叹息一声,“不过欠下一份人情,日后未必好还。”

  “人情?”主簿仍是不解。

  “现在无大碍,先回城。”县大夫不欲多言,抬手敲了敲车壁,“速行。”

  车奴接到命令,立刻挥动缰绳。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马车离开大军驻扎的营盘,踏着月光向登城行去。

  营地内,费毅来至雍楹帐前,掀开帐帘走入,就见其正铺开一张舆图对灯细看,不时点头或摇头。

  “君邀我前来,为观舆图?”费毅带着疑惑走上前,在雍楹对面落座。

  “此其一。”雍楹笑着提起笔,灵活倒转笔身,用笔杆点了点图上,顺势划过一圈,“君上许女公子开府,不日赐下封地。女公子需有扈从,我意从家族旁支拔擢。另闻费氏族中有好儿郎,若聘为府官,君意下如何?”

  费毅心头一动,表面却不动声色。垂眸看向舆图,目光在登城上稍顿,问道:“封地府官?”

  “先为府官,才具过人也可更进一步。”雍楹不讳言安排,进而神秘一笑,“女公子年少,日后总要成婚。君上之意,应不使往他国联姻,日后应在国内择婿。”

  闻弦歌而知雅意。

  费毅听出言下之意,却不认为事情能成。

  “宣夫人出身雍氏,君上许雍氏助女公子开府,未必乐见插手太多。纵不使女公子联姻,宗室婚配也不容氏族插手。”

  换做先君时,或有施为余地。以今上的行事作风,简直是痴心妄想。

  谁敢妄动心思纯粹是自寻死路!

  “你想到哪里?”雍楹摇头失笑,心知对方误会,开口解释道,“府官之事是君上恩准,我手中有旨意。至于女公子的婚配,我还没有糊涂,一切自有君上做主。我之意,女公子不联姻国君,身边无妨多几个知心玩伴,日后或为府官,或纳入府内,也能忠心得用。”

  “你要为女公子送美人?”费毅神情古怪。

  “女公子开府,至少为一城之主。公子娶妻纳妾,妻妾家人可用,女公子为何不行?”雍楹看向费毅,并不认为自己的想法出格。

  女公子开府,有实封,地位同公子无异。

  后者有的,前者理应不缺。暂时用不上,大可以在府内充为摆设。说一千道一万,该有的必须要有。

  这是礼仪,也象征地位。

  人选很有讲究,需得出身氏族。嫡支不可能,就从旁支挑选。从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一种晋身途径,有人会拒绝,自然也有人乐意接受。

  雍楹振振有词,有理有据。

  费毅被堵得哑然失声,逐渐转换过念头,认为其所言在理。

  不过他不打算掺和其中。

  费氏已是位高权重,维持现状才为上策。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看似轰轰烈烈,实则是取死之道。

  至于勋旧之首,他早就抛之脑后。

  “好意心领,君还是另寻他人吧。”

  被费毅拒绝,雍楹倒也不恼。他将舆图移至一旁,转而提及赖白和赖颀,敲了敲桌面,道:“方才帐前之事,你如何看?”

  “赖白此人好揣摩人心,今旁支之人得君上重用,赖氏将起。”费毅沉吟片刻,给出心中答案,“有狐氏及公牛氏灭族,左班以鹿氏一家独大。今赖氏起势,未必没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