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珩 林珩 第304章

作者:来自远方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穿越重生

  在此之前,小国要么站队,要么灭亡。

  现如今有了第三条路,虽然艰险,却也不乏机会。一旦抓住了,未必没有再兴的可能。

  “天下之大,我等穷极一生,未必能取十之一二。当如晋王所言,留人守土,世代开疆。”

  初代天子分封,诸侯氏族筚路蓝缕,与天争,与地斗,战四方蛮夷,开国守境。

  林珩铺开这张舆图,向三人展示出更加广阔的天地。

  天下之大,世界之广,毕生取之不尽。

  开拓固然艰险,收获也相当可观。至于其中艰难,无非是将先祖的路再走一遍。

  大诸侯太强,小诸侯的生存空间遭到挤压,在中原打出脑浆子也注定落败,不如另辟蹊径,向外开疆拓土。

  “欲成此事,需将舆图示于天下诸侯。”楚煜看向林珩,开口说道。

  “我正有此意。”林珩微笑点头,随即拍了拍手。

  声音传出帐外,帐帘很快掀起,马塘和马桂走入大帐,手中合力抬着一只木箱。

  箱盖打开,里面叠着一张拼接的兽皮,展开后能铺满大半个地面。兽皮经过特殊手艺硝制,并用颜料染色,变得柔软轻薄,微微带着杏色。

  楚煜三人面露不解,一起看向林珩,后者微微一笑,手指舆图,又指了指地上的兽皮,道:“展示天下诸侯,此图太小。烦劳三位执笔誊绘,再于图上落印。”

  四人达成一致,其余诸侯尚未知晓。

  几人联手绘图落印,更能减少质疑,被天下诸侯采信。

  略一思量,三人猜出林珩的用意,没有推脱,先后点头应允。

  见三人没有异议,各自准备挽袖执笔,林珩再次开口,抛出一记惊雷:“我意在城下会盟。”

  王城之下,诸侯会盟。

  礼法未曾禁止,深思背后却不免令人心惊。

  楚项继续挽起袖摆,侧头看向林珩,直言道:“世人皆道楚人跋扈,行事肆无忌惮。依我看来,晋王才是真正的霸道。”

  楚煜站到兽皮边缘,思量该从何处落笔,同时一心二用,对林珩道:“会盟之日,当宣废王恶行,广告天下。”

  赵弼解下佩剑放到身侧,没有侍人在,他便自己磨墨,中途抬眸看向林珩,询问道:“会盟之时,可邀天子?”

  三个人的话也展示出他们的性情。

  对于林珩提出的会盟,他们并不反对,反而相当赞成。

  既有意争霸中原,任何一个削弱王室的机会,他们都不会错过。

  “诸侯会盟当邀天子观礼。然天子祭祀受伤,不便登会盟台。”林珩慢条斯理开口,将垂落的冠缨拨到肩后,“届时,宣废王罪状,以此图示于天下诸侯。”

  话落,他先于三人落笔,勾勒出中原雏形,占据兽皮中心。

  大帐之外,大雪逐渐停歇,狂风又起,凛冽如刮骨的钢刀。

  数骑自北而来,马蹄声震动大地。

  骑士不断扬鞭,望见雪地中的大营,看到飘扬在风中的图腾旗,不约而同加快速度。

  他们从连地归来,星夜兼程,带回姬超绞杀废王,暴尸城墙的消息。

第二百四十二章

  王宫,正殿。

  砰!

  一声钝响,姬典失手打翻了药盏。

  杯盏翻滚落地,盏口倒扣在石砖上,漆黑的药汁在地面流淌,涂抹出大片暗色,散发浓烈的苦味。

  姬典僵坐在榻上,瞳孔紧缩,满脸震惊之色。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一名侍人匍匐在地,腰背躬起,额头低垂。视线触碰青石砖,声音紧绷,恐慌难以遮掩:“回陛下,连伯绞废王,悬尸城头,诸侯尽知。”

  说完最后一个字,侍人头垂得更低。预感天子将要暴怒,整个人瑟瑟发抖,却不敢退出寝殿。

  果不其然,下一刻钝响又起,竟是姬典掀翻了矮桌,握拳砸在榻上。

  “胆大包天!”

  “他如何敢!”

  他在祭祀时受伤,城内传得风风雨雨,人心本就不稳。姬超杀废王一事传出,无疑雪上加霜。

  若言父子情深义重,实乃无稽之谈。

  废王落得如此下场,极大程度上是咎由自取。他之所以愤怒,全因对方的下场令他胆寒,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刑不上天子,四百年来不曾打破。

  诸侯碍于礼法才放废王离开上京。纵使要取他性命也会背地里动手,绝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处置贼寇的极刑,如今却被用在废王身上,不仅是打破规则,更碎裂王室威严,彻底将王室拉下神坛。

  “胆大妄为,该死,他该死!”

  姬典的伤腿无法移动,他不断握拳捶向床榻,脸色青白交加,愤怒中夹杂着恐惧,除了翻来覆去咒骂姬超,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侍人俯跪在殿内,尽可能减小存在感。任凭姬典愤怒咆哮,始终不敢出声。

  姬典的声音很快变得沙哑,他本就有伤在身,大怒伤神,人变得异常疲惫。他颓然地倒回榻上,呆呆地望着屋顶,许久才道:“传我旨意,召王子盛、王子岁觐见。”

  “诺。”侍人忙不迭应声,膝行倒退,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寝殿。

  来到廊下时,遇冷风袭面,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鼻腔一阵发痒,他暗道不好,快行两步奔下台阶,才敢痛快的打出喷嚏。

  “发生何事?”内史从对面走来,见到侍人的模样,眼底闪过疑惑。抬头看一眼他身后紧闭的殿门,听到门内隐隐传出的声响,神情又变得凝重。

  “陛下知连伯杀废王,大怒,命召王子盛和王子岁觐见。”侍人躬身行礼,小心回道。

  “既如此,速去。”初闻此事,内史也难掩震惊。得知要召两位王子进宫,大致猜出天子的意图,没有再拦侍人,让其速去传旨。

  “诺。”侍人再次弯腰行礼,旋即越过内史身侧,沿着宫道快步行去。

  时间已是午后,阴云蔽日,寒风刺骨。

  侍人驾车来至城东,马蹄声穿过长街,不意外引来门奴注意。

  几人从背风处走出,各自躬身跺脚,在墙边探头探脑。见来的是一辆宫车,观方向是去王子盛和王子岁的府邸,立即向府内禀报,不敢有片刻延误。

  “天子召见!”

  宫车先停在王子盛府门前,侍人扬声宣天子口谕。待门内有了回应,又片刻不停赶去王子岁府上。

  一街之隔,刁完听家奴禀报,执笔的手微顿,墨汁顺着笔尖滴落,染上竹简,铺开一团黑斑。

  “天子召见?”他索性停下笔,将竹简推到一旁,一边取过布巾拭手,一边思量宫内用意。

  在与单信争夺执政一位上,他后发制人,逐步占据优势。但旨意未下,官印没有真正握在手里,还不能掉以轻心。

  这段时日以来,他时刻关注王宫动向,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天子今日罢朝,却在午后召见两位王子,行动透出古怪,难免让他提心。

  “尔等如何看?”想不出所以然,刁完询问左右门客。

  几人交头接耳,短暂商议后,右手边一人开口:“家主,仆闻废王死在连地,被连伯绞杀,尸体悬于城头。天子突然召见,或与此事有关。”

  “消息确实?”

  “事情从城外大营传出,八九不离十。”门客言之凿凿,道出消息来源。

  刁完陷入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

  以诸侯的作风,怕是故意传出消息,使城内听闻。

  废王死在连伯手里,还是这般不体面的死法,天子急召两个兄弟倒也是合情合理。

  提起废王之死,门客们心思各异,有一人神情格外凝重,几度看向刁完,欲言又止。

  “乔翁有何言?”刁完觉得奇怪,主动开口询问。

  “家主,仆以为此事关乎上京,不可轻视。”乔翁说道。

  “怎么讲?”

  “废王流徙,终是王族,绞杀实在不妥,遑论暴尸城头。连伯视废王如贼寇,施以极刑,上溯四百载从未曾见。”乔翁忧心忡忡,已经看到这件事带来的恶果,“世有礼法,约束天下诸侯,使其不能越雷池。连伯出身王族,二十年不祭太庙,其心昭然。今杀废王,实乃僭越。倘若听之任之,则王室威严荡然无存,诸侯再无束缚,天下定将大乱!”

  乔翁这番话有理有据,阐明事情背后的隐患。

  废王可以死,事实上他死不足惜,但不该是这样的死法。

  失去尊严,毫无体面,如同贼寇。

  死后暴尸,不能收敛棺葬,简直骇人听闻。

  乔翁话音落下,室内鸦雀无声,骤然间陷入沉默。

  回想二十年前,废王向诸国强索质子,诸侯敢怒不敢言,都要乖乖送人。对比如今,委实是世事多变,难以预料。

  “如今的上京,哪还有什么威严。”刁完嗤笑一声,对上乔翁讶异的目光,正打断继续开口,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随之而来是家仆急促的声音,令众人心头一紧。

  “家主,城外起高台,遍立图腾旗!”

  什么?!

  饶是刁完早投林珩,不将姬典放在眼中,此时也不由得悚然一惊。

  他腾地站起身,越过左右门客,大步来到门前,双手拉开房门,沉声道:“城外起高台?”

  “回家主,仆亲眼所见。”家仆言词利落,将出城所见和盘托出。

  他奉刁完的命令出城送信,尚未抵达晋军大营,就见到拔地而起的高台。

  相比天子下令建造的祭祀台,这座高台体积超出两倍,运送土石的车辆排成长龙,台下聚集多国工匠,采用的器械和工具五花八门,有的他甚至见所未见。

  “仆见高车,能吊起千斤巨石,巨大台阶一蹴而就,犹如鬼神之力。”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家仆仍不免感到震撼。

  身居王城,自诩览尽盛景,今日却大开眼界,意识到自己是何等地见识浅薄。

  诸侯国之强不仅在兵,更在商,在匠,在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