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珩 林珩 第81章

作者:来自远方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穿越重生

  “君上,再等等。”

  郑侯遍寻不到的私印,实则藏在晋侯口中。世人敬畏鬼神,何况是一位国君的尸体,没人敢轻易触碰。

  蛊医捧着香炉走到棺椁前,打开炉盖,将燃尽的香灰倒入火盆。

  他忠诚安平君,憎恨晋侯。但晋侯已死,身为晋国之人,他清楚该如何取舍,不惜为国舍命。

  室内静悄悄,两人都未作声。

  一跪一立,恍如两尊雕像。

  风过廊下,涌入敞开的殿门,又自雕窗流出,缠绕孤立在石阶前的老人。

  粟名没有跟上郑侯的脚步,而是停留原地,仰望灰蒙蒙的天空,忽觉寒意蚀骨。

  “征伐不出天子,诸侯各行其是。战时礼仪不存,杀伐肆无忌惮。”

  “礼乐崩坏,礼乐崩坏!”

  苍老的声音卷入风中,他仰头大笑,大步走下石阶。不慎在宫道上滑倒,爬起时长冠坠落,满头银发披散,口中念念有词,踉踉跄跄行向宫门,状似癫狂。

  寒风穿过郑国的都城,呼啸着扑向边地。

  飞雪漫天,五百骑风驰电掣,袭向以泾水命名的小城。

  暴雪中极容易迷路,这支骑兵却如有神助,顺利穿过荒野,踏过冻结的河床,远远望见矗立在风中的城池。

  确定城池方向,智陵拉下蒙脸的布巾,吹响号角。

  苍凉的号角声传遍荒野,传递到骑士耳中,化作即将发起战斗的讯号。

  队伍前方,数匹野狼在雪中疾奔。

  野狼群中有一批战马,马上男子身材雄壮,右脸纵贯三条爪痕。有他和狼群带路,骑兵才没有迷失方向,在郑地来去自如。

  “狼,前方缓行。”

  智陵策马追上前,费廉紧随其后。

  两人都是家族的佼佼者,得父祖重用,率领五甲骑兵先入郑地。

  骑兵西出丰城,狼主动请缨为军队带路。

  “仆少时遇郑人,逃命躲入林间,和狼群同居数年。狼群识途,仆能携狼为郎君带路。”

  正因这番话,无姓氏的狼受到青睐,得以随军征战,在战场上获取战功。

  事实也证明他所言确实,狼群在雪中为大军引路,从未迷失方向。

  “弓!”

  智陵和费廉前后越过狼群,后续骑兵如潮水跟进。

  号角声随风扩散,向相距十数里的后军传讯,也惊动了泾水城的郑人。

  守军爬上土墙,望见雪中驰来的骑兵,登时手脚冰凉。一人回身敲响皮鼓,大声喊道:“晋人来了!”

  骑兵神速,眨眼间逼近城下。

  泾水城太小,城墙高不过两米,像是一个土墙围起来的村寨。守军没有强弓,只能在城头投矛,稀稀落落构不成太大威胁。

  反观晋骑,一人双马,皆佩全甲。

  经过几场战斗,骑士加快磨合,彼此配合默契。只要智陵和费廉举起手,骑士就知晓该如何行动。

  城头鼓声时断时续,城下的号角声却连绵不绝。

  目测城墙高度,推断城内的人口,智陵和费廉对视一眼,同时举起右臂,用力向前一挥。

  五百骑士松开缰绳,取下挂在马背的强弩,对准城头仰射,手指扳动机关。

  郑人从未见过强弩,发现弩身不大,以为劲力不强。哪想到破风声突然袭来,黑色箭矢铺天盖地,轻易洞穿他们身上的皮甲和麻衣。

  一名守军不幸中箭,先觉胸口一凉,其后才是剧烈疼痛。

  他握不住武器,踉跄两步仰天栽倒。

  世界突然变得寂静。

  黑色弩矢穿过雪幕,同袍一个个倒下,他竟听不到半点声响。

  墙外突然有了动静,几名骑兵翻身下马,双手交叠膝盖略弯。另外几人踩上他们的掌心,被用力一撑,双手抓牢墙边,顺利翻过城墙。

  站到城墙上,晋骑拔出佩刀,手握锋利的短矛,以一敌五,展开一场屠杀。

  守军毫无还手之力,有城民支应也无济于事。

  不到半个时辰,泾水城门打开。

  智渊和费毅率军赶到时,智陵和费廉所部已经在打扫残局。

  “主簿,清点人数,送回丰城。”

  “诺。”

  两名主簿策马上前,随身带着木片和刻笔,熟练地召集城民清点人数,随后由队伍后的国人看守,一路送往丰城。

  “去丰城?”

  泾水城民疑惑不解,但身为俘虏无法反抗,只能听从吩咐随国人一同出发、

  从战斗打响到城池清空,仅耗费两个时辰。

  城民的队伍离开后,智氏和费氏的骑兵再度出发,驰入漫漫雪原之中。

  狼嚎声传来,纠缠着号角在风中震荡。

  一座空城矗立在荒原中,城门洞开,城内空空荡荡,渺无人迹。

  城头血迹斑驳,弩矢和短矛的痕迹零星散落,袒露在风中,昭示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前锋在郑地高歌猛进,捷报不断传回国内。

  后续大军即将开拔,林珩检阅过中军,乘车返回宫内,没有去往林华殿,而是径直前往南殿。

  听到晋侯死讯,国太夫人固然伤心,终究被没有击倒。

  昨日又有消息送回,楚国都城风声鹤唳,诸公子调兵遣将,战争一触即发。

  林珩走入殿内,见到国太夫人,叠手行礼后落座。

  国太夫人递过一张绢,沉声道:“看看吧。”

  林珩以为是楚国的消息,怎料绢上所言竟是越国。

  “越君中毒,下毒之人是越国太夫人?”

第六十章

  禹州城,越侯宫。

  夜阑人静,万籁俱寂。

  正殿内灯烛辉煌,往来婢女放轻脚步,行走时悄然无声。侍人站在廊下,恭默守敬,好似一尊尊木雕泥塑。

  殿内,数只药炉并排摆放,五名药奴守在一旁,双眼盯着翻滚的药汤。汩汩的热气直冲面门,他们始终一动不动,目光不曾移开,眼睛一眨不眨。

  屏风早被移开,方便医来回取药。

  越侯躺在榻上,脸色蜡黄,人事不省。眼底和嘴唇泛出乌青,肩上的伤又开始流血。

  箭伤未愈又中奇毒,他的身体彻底被击垮。短短数日时间,健壮的体魄不复存在,腰肋间能摸到骨头。

  国太夫人坚持不开口,也不肯交出解药。三名医竭尽所能,使尽浑身解数也只能暂时保住越侯的命,无法根治他体内的毒。

  “伤口未愈又中毒,万一起了热该如何是好。”

  “能否用烈药?”

  “君上的身体撑不住。”

  三人商量不出对策,心如火焚,偏偏无计可施。

  殿外传来脚步声,伴随着殿门的推动声,震碎暗夜的寂静。

  三名医停止交谈,转头就见公子煜进入殿内。

  他足有两日未睡,却不见一丝疲惫。行走间衣袂摩擦,长袖振动,浓烈的色泽在光下流淌,堪比殷红的血。

  “父君如何?”

  “回公子,君上仍未醒。”医不敢有丝毫隐瞒,也不敢借口推脱,如实道出越侯的情况,俯身在地等候发落。

  楚煜攥紧手指压入掌心,看着昏迷不省的越侯,即将抑制不住心中的暴戾。

  “一点办法也无?”

  “仆无能。”

  三名医不敢抬头,心中惊悸不已,额头冒出冷汗。汗水模糊视线,一滴接一滴落向地面,层叠出暗色湿痕。

  被楚煜的气势所慑,婢女面色苍白,侍人噤若寒蝉。

  “起来,诊治父君,不得离开半步。”楚煜放下手,俯身靠近越侯,低声道,“父君,大母行之太过,恕煜不孝。”

  话落,楚煜直起身,迈步离开殿内。

  不多时,门外传来他的声音,压过凛冽朔风,令人不寒而栗。

  “熊罴,调中军甲士围松阳君、钟离君府,任何人不能出入。遇违命者杀无赦。”

  “诺!”

  熊罴抱拳领命,转身大步离开。

  雄壮的身影穿过廊下,踏上宫道,转瞬消失在夜色之中。

  楚煜没有命人跟随,独自步下台阶,踏上另一条宫道,去往关押国太夫人的暗室。

  夜空开始飘雪,洋洋洒洒,充斥天地之间。

  晶莹的雪子缠绕赤红,对比异常鲜明。

  满目莹白之中,烈红的身影好似一团火,危险异常,如要焚尽世间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