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寡仙尊家的猫猫不见了 孤寡仙尊家的猫猫不见了 第23章
作者:山隐水迢
岁年不容易消气,还是纪沉关让门外候着的侍从去端了盘蒸鱼来,才勉强让乌云盖雪愿意和他讲话。
这个时辰要吃东西本就不合理,寻常灵舟上也不会配伙夫,谁知蒸鱼承上来的速度极快,吩咐下去没多久便送了来。
岁年道:这天渺宗还挺讨好你啊。
天渺宗的人没说明连夜接人的事由,但纪沉关如何猜不到,必定是纪恪死了才会这般作为。
不过他小弟比他预料的要多撑了大半年啊……纪沉关用传音石对岁年道:到了天渺宗,便不是咱家里了,别太听规矩,但也别犯他们,我们不会待很久。
岁年不同于同族猫咪,自小便是天南海北闯荡,对换环境没什么不适应,当天晚上在灵舟里睡得打呼噜。
而灵舟悄然穿过层层云海,朝霞自东方铺开一望无际的金。
修真灵气搅动云面,拖着长长翎羽的雀鸟迎接他们归来。
岁年跑到灵舟船舷上撒欢,伸爪子去抓那羽毛,纪沉关的目光向那气势恢宏的山门,收入眼眸的还有其后上百座浮空云岛。
天渺宗。
纪沉关微微眯眼。
……以后我的宗门,叫什么好呢。
目光移转到绒毛都在发光的乌云盖雪身上。
他想着:叫云盖宗好了。
*
纪沉关直接被安排在了天渺宗主峰南阁。
区区南阁,比之他们先前住的宅子,也不知要奢侈多少。
血珊瑚、沉水香、老紫檀的画桌,应有尽有,但整体风格却极具捉摸不定的修真特色。几步一挂的云纱将这宽阔的空间分隔成无数块,像是始终走不出去的迷宫,实则极为压抑。
人成日在迷雾中行走,难免胆战心惊,疑神疑鬼。
但这样的布置反倒成了岁年的快活园,想必过不了多久,这些纱帐就要惨遭毒爪。
灵舟抵达后,有三长老来看望纪沉关,三人测过他的根骨,半句未多言,转身离去,被岁年在背后喵喵喵骂了许久。
南阁内仅安排了个伺候的女使,行事妥当,谨言慎行,不与纪沉关他们交流。
次日,再来了位长老,自称是宗主定给他的修习师傅。
这师傅极其可恶,处处挑着错处,常有提问,即使纪沉关答得上来,也会在中途打断。
岁年听不下去了,纪沉关的结巴放在凡俗药理里是难治,可要是修真界,莫说讲话不利索,缺了两条腿都能不算大碍,何必这样捏着短处刁难。
乌云盖雪气得炸毛,却还真是拿修士没有办法,以往的那些伎俩对付小偷小摸可以,修者们则完全不放在眼里。
岁年决定发愤图强。
以前纪沉关也给过它妖修的书,但苦修哪里比得上玩耍来的快活,如今被人这样欺负,岁年决定重新将修炼捡起来。
课上了七天,修习师傅临走时对纪沉关道:“小公子来天渺宗已七日,你我算是七日师徒,为师没有其他可以教你,也教不会你,唯有告诉你勤能补拙四个字。”
长老严厉道:“你以往不务本业,与自小修炼的宗门弟子无可比较,更应时时自省。”
纪沉关神色不变地听他教训,正如他这七日来的表现,长老厌烦道:“你去文载阁等候宗主吧。”
纪沉关敛眸道:“是。”
岁年一听纪沉关要走,倒也没打算跟去,它挥挥爪子说:我就先不去啦,等我把鱼干吃再找你。
纪沉关点头,给它多加了几条鱼干。
岁年方才哈了长老师傅半天,肚子实在空,留在南阁吃完几条鱼,又小睡了会儿,一个时辰后,才循着纪沉关的气息去寻他。
天渺宗里有御兽的修士,时常有灵禽猛兽出没,多一只猫咪也没人留意,故而岁年在宗内还算能自由活动。
它很快找到了文载阁,拨开屋顶琉璃瓦的一角往里望。
清晨的光将这老阁的尘埃也照亮,盘旋在瘦小的少年人身边,显得纪沉关格外伶仃孤独。
真是一个要时时关照的小弟啊。
岁年趴下,太阳慢慢向中天升去。
直到乌云盖雪打了无数个哈欠,终于听到了轻微的环佩声。
高大的人影出现在文载阁门口。
这天渺纪宗主比岁年预想的要年轻许多,是丰神俊朗的青年模样,虽说是血亲,脸上的五官也唯有鼻子以下和纪沉关有几分相似。
如此看来纪沉关像娘亲多些,岁年发散地想。
随后听见天渺宗主纪€€对他儿子道:“关儿,多年不见,你长大了。”
纪沉关规规矩矩给他问了礼,道了声见过宗主。
纪€€负手,父子间站开的距离能再横添一辆马车进去。
纪€€道:“为父给你找的师傅,乃是我宗颇具威望的长老,你的师傅亦将你的近况告知了为父,你未来作何打算?”
这段日子目睹纪沉关在那师傅手下挨训,岁年算是明白了他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修士的风格。
不论纪沉关答或不答,答得如何,要受的斥责都不会少。
可怜纪呆子又是不喜欢和人打交道的性子,这几日尽听骂了。
他们要告诉纪沉关的只要一桩道理。
在这里,你很差劲。
“但凭、凭父亲指教。”纪沉关道。
“肯学肯听,勤能补拙。”纪€€说教道:“你根基不扎实,更要肯学肯吃苦,我从前没管你,你便这般荒废度日。”
“如今为父不会放任你像野小子一样,你若做得好,听为父和师傅的话,再有天渺宗在后,来日亦可在大道修行上有所成就,你可明白?”
“是。”纪沉关应道。
“呵。”纪€€沉闷地自鼻腔中发出不悦,“在你这个年纪,小你几岁的纪恪已有不俗的修为,能独自诛猎妖兽,而你畏手畏脚,成日与幼妖为伍,为父对你实是失望。”
€€€€真想咬死他!
屋顶上的岁年刚亮爪子,突然身子腾空。
屋内纪€€手指轻动,文载阁上的瓦片掉下数片。
浮动的光尘中,一并落下来的乌云盖雪四肢触地,全身的毛立即炸开。
咣当。
一柄雪亮的匕首被纪€€扔了出来。
短首滑行许久,停在了纪沉关脚下。
“把你这妖杀了。”纪€€道:“那你便是天渺宗的少宗主。”
*
此言一出,岁年登时大骂。
€€€€老东西!
它伏压躯干,低吼连连。
身后纪沉关半点声响也无,乌云盖雪同时留意着前后的动向。
少了几片瓦的屋顶投下几束光来,岁年的毛发尖都在发亮,如同根根刺手的银针,落了细碎的灰尘,乌云盖雪将所有微小的声音尽皆收入耳中。
“咯哒”€€€€纪沉关向前半步,鞋尖踢到了那柄匕首。
他喉头滚出个含糊不清的字眼,似乎想要说话,岁年应激般猛回过头,向他狠狠龇牙哈了口气。
纪沉关的脚步顿住,把那匕首踢开。
他抬手捂住脸,双膝一软当场跪倒在地。
岁年被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惊住。纪沉关气息短促,哽咽道:“父、父亲,小妖是我、我的救命恩人!”
他声泪俱下:“当年、儿快要冻死在野外,是这只小妖用、用体温护住儿子的心脉,儿子愚、愚笨,但还懂有恩必报,遇险救命之恩列、列十恩之二,若、若因此、利痛下杀手,不配为人!”
与纪沉关同居两年多,即使有识海传音石,这小子也是习惯慢慢吞吞地说话,这是岁年头一次听到他用这么快的语速讲这么长一串。
至于他说的劳什子救命恩情,岁年完全没印象,便是他胡编乱造的了。
文载阁中一时安静异常。
许久后,纪€€开口道:“那我问你,十恩之首为何?”
“父母养、养育之恩。”纪沉关深伏在地,尘埃与垂落的长发纠缠,交织成纵横的罗网。
他答道:“文以载道,不容欺心,儿子读书甚、甚少,句句、句发自肺腑。”
“父亲不弃,考校儿子知恩图报的为人、人品性,儿不敢、敢辜负父亲一片良苦用心,定、定当比肩恪弟,做父亲膝下一双孝€€€€”
“好了。”纪€€打断他,“你能懂这个道理,比学多少功法都要强,你母亲虽无高修为,但也是阵学大家,你恪弟已去,你更应代他加倍努力。”
“啊€€€€恪弟竟已€€€€!”纪沉关惊呼,纪€€显然不想说这个,摆手后看了眼地上的小妖,眼底尽是轻蔑。
他不会非要逼儿子动手,只是想看看纪沉关是怎样的性情,会有怎样的抉择。线报里这孩子懦弱无比,若他干脆利落杀了猫妖,倒还要重新掂量他这次子是否可控。
如今看来,果真软弱天真。
纪€€显然是给个棒子来颗枣子,对纪沉关道:“既是救命之恩,你便好生待它,若来日它伤天害理,便是你的责任。为父还有宗门事务,改日再来看你。”
“恭送、送父亲。”
文载阁的门扉闭合,纪沉关仍伏拜在地。
岁年与他保持半臂的距离,不肯轻易靠近对方。
……想必方才自己的怀疑定也是惹恼了对方。
岁年承认,假如刚刚纪沉关真的捡起匕首,它会与他动手,那便不再是小打小闹的挠爪子,而是见血的妖法。
当然,纪沉关若真的要用杀自己换取什么,乌云盖雪打心眼里也不会怨他,毕竟物竞天择,再好的情谊也不能考验,这是岁年多年来流浪的经验。
纪沉关起身,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目光却冷肃,投向门前。
半晌后,他才似松了口气,看向尤有忌惮的岁年。
识海里响起他的传音:好了,年年,不要怕,老东西真的已走了。
岁年默默稍许,判断了会儿他的神情,这才迈出前爪走向他身边,却不给纪沉关摸,而是贴在他衣边,把自己扭成一道灵活的毛绒黑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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