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寡仙尊家的猫猫不见了 孤寡仙尊家的猫猫不见了 第59章
作者:山隐水迢
玄微尝到了唇齿间的涩与腥。
在猫咪的认知里,摇动这风铃,纪沉关便会闻声出现。
他竟怀疑过岁年是否爱他。
……他究竟犯了一个怎样的错误?
披银殿内,玄微紧紧攥着手上的珠串,孤注一掷地往里面灌入神力,以求记忆借以此为媒介,得以稳固存留。
苍天啊……
高高在上的仙尊祈求着,一定要成功,我不想忘记,不能忘记啊€€€€
珠串发出“嗡嗡”的鸣声。
玄微喷出口金血,侧身倒地。
第三十六章
强烈的痛苦穿凿在识海间,如以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滋滋作响,超过玄微万载岁月里所承受过的所有的疼痛。
挖内丹的伤口再度开裂流血,金红的血似汇聚的溪水,淌满光可鉴人的青砖。
然而身体上的痛楚,远不敌心扉之痛。
作为凡人历劫时,乌云盖雪是他珍之重之的宝物。他想起苏弥还打趣过纪沉关,但凡有人动了乌云盖雪一根毫毛,他这猫主子都要炸。
“奈何猫咪春秋是掉毛季,一掉便若蒲公英。”苏弥抓了把在半空飘飘荡荡的猫毛,再从袖子上捡出几根来。
阳光晴好的午后,苏宗主难得描眉涂粉,额心贴的是宫中时兴的花钿样式。
她不常往纪沉关的住处来,每每过来都觉得身上懒洋洋的,容易松懈犯困。
这里实在太过舒服了,像是塞满鹅毛做成的一只巨大抱枕,躺在上头便会不由自主放松,只想偷得浮生半日闲。
苏弥调笑道:“这掉毛掉的,你怕是要变成一口炸锅,日日夜夜地炸。”
话犹在耳,人事皆已成灰飞。
白虎弟子对他说过,若是经历了岁年的一生,他或会有答案。
然而玉融的道行终究还不够,即使是作为仙君,世上存有附灵夺魂的术法,他们也不能真正的理解对方。
这世间从不存在完完全全的感同身受。
若他始终是目下无尘的仙尊,睥睨着红尘蝼蚁,将其视作草芥蜉蝣,那么再多的体验亦难以撼动此看法。
九天多的是如此固执的仙者。
然而若他缺少的是经历,他要去体会的其实是有关纪沉关的一生。
这支迷心笛,仿佛便是为来日的他准备。
玄微作为附灵时,与纪沉关的思路完全一致,他明白,在纪沉关留给岁年的三件保命的法器里,这玉笛的与众不同。
屏障可用以脱困,剑阵可用来御敌,此两者的威力玄微仙尊亲眼见过,远比一个心魔阵来的要实用。
可纪沉关还是研制出了这件法器。
这位宗主是惯来爱留后路的,一则可为他的年年再添保障,二来,则是针对来日的自己。
彼时纪沉关定不知他仙尊的身份,暗中研究的术法与转世有关,他算计的是来世。
他怕自己忘了年年,怕运势太差,比如转世成耗子精什么的。
更怕造化弄人,阴差阳错下他们变成敌人。他甚至想过转世后遇上妖族与修真界的大战,作为大妖的岁年与作为修士的自己战场上相见。
最怕的还是年年不再喜欢他。
纪沉关骨子里藏着一股疯狂。
他的遗言让岁年看见自己的尸首,是想让他的傻猫咪不要被困在过去。
以往见过太多被过往画地为牢的人,那太痛苦了,他不想让猫咪难受。
但只要一想到岁年以后会有新的陪伴者,会在那人的怀里撒娇,会把肚皮给对方吸,会与其在春日花开烂漫时眷恋于床榻深处,他便嫉妒的要发疯。
当然,有许多办法能让乌云盖雪不如此做,然纪沉关从来不会用到岁年身上。
不过他不在意用在来世的自己那里。
他在自己魂魄上烙了个印,一旦转世投胎,这支笛子要只要不是因意外损毁,便会自动开启,开始倒灌记忆。
不知何年何月,哪怕岁年的妖生也走到尽头,同样转世,他也会找到他。
这便是他能答应岁年,一定会再度带他回家的许诺的根源。
只是这话背后强烈的私心与控制,乃至妒火,纪沉关鲜少表露。
纪沉关骨子里的盘算让他连自己都无法信任。世间的缘分并不深,即便他爱乌云盖雪甚多,也不会怪岁年与他人结缘,可难以保证转世后的自己会如何。
来世的那个人,必定要是纪沉关。
至少,在新的缘分里,“他”不论成为了什么,都要像纪沉关一样对岁年好。
哪怕不是思慕之情,他也不能对岁年有一丝一毫的伤害。
纪沉关不满足于一世的缘分,而飞升之路在而今的人界极难行得通,骨瘴灾祸之下,几乎没有可潜心修炼到登仙的机缘。
此乃他想得到的最好的办法。
但是……
岁年真的愿意这样生生世世与自己纠缠吗?
他矛盾地希望岁年不被自己束缚,所作所为上又不肯真的失去。
在玉笛被炼制完成的那日,纪沉关郑重地将在叶子堆里呼呼大睡的岁年摇醒了。
他一刻也等不了,怕稍过片刻就会反悔。
“年年,如果你以后想过全新的日子了€€€€”
他便会将此物毁去,把玉笛之外的三十六个类似的备用法阵也都毁掉。
岁年被叫醒烦透了,用力蹬着纪沉关,接话道:“本猫大爷当然要过全新的日子,难道要永远一成不变吗?!”
纪沉关指节发白,叶堆让岁年折腾散了,酥酥脆脆的叶子被硕大的猫咪压得响个不停。
乌云盖雪又道:“你不会反悔了吧,春风镇!你答应过本大爷,以后宗主当腻歪了,就与本大爷去找春风镇!”
熏风里传来纪沉关松一口气的声音。
乌云盖雪琢磨过味儿来,用爪子拍纪沉关的脸,道:“傻子啊你,全新的日子里怎么可以没有你个呆瓜!鱼干你都没还完,以后干脆叫你阿呆或阿瓜好了!”
机关算尽的纪沉关连万一时间不好,彼此错过了的场景都推演过。
一世的错过无可奈何,没有纪沉关记忆的那人不是他,那就再等,总有一日金风玉露,他们会再度相逢。
他没有算到的是自己是仙尊的转世。
好在而今,这支玉笛依然在发挥作用。
能算计到玄微的永远是他自己。
只要他想起的那一刻,他便走入了纪沉关的谋局。
所以,这便是当年岁年的体验吗……玄微蜷伏在地,胸口撕裂一样痛。
心甘情愿的走进其中,明知是针对自己,却仍旧不愿放手。
手指间的那串黑白念珠竟真的承受住了他的神力,源源不断地吸食着,将记忆以此为媒介,牢牢钉于玄微仙尊的识海。
因果被理顺,缺失的部分却无法再被了解,譬如年年为何要闯出养龙池穿过法阵去往人界。
再比如,为何他始终没有想起第二次历劫的经历。
但这些都已经无从知晓了。
玄微将岁年的名字写入九天的史册里,但真正的湮灭来自于尘缘上的断绝。
他亲手将之斩断,自以为是地以为,轮回转世是岁年全新生活的伊始。
心脏的剧痛不止,朦胧中玄微又看到了那座风雪高台。
他站在半山腰的台阶上,抬眼却被一人影阻拦住去路。
那身影高大挺拔,严实地挡住了高台后的锁链中.央。
玄微仙尊仍往上走,直到将那人影的面目看分明。
不久前,在观山镜前,如此渊€€岳峙的场景亦曾出现。
对方自乱雪后显出,用的却是剑阵里出现过的模样,缥缈的形体,月白的眼珠,含着刻骨的恨意。
手里的照霜剑寒光刺目,像是绷到了极致,顾不上什么剑诀阵法。纪沉关是不擅用剑的,他拖着照霜一路走下来,剑尖磕碰在结满坚硬冰霜的台阶上,叮叮叮地响。
纪沉关二话不说,将照霜捅穿了玄微仙尊的胸口。
书房内,玄微再度咳血,那珠串几乎将他为数不多的神力吸尽,发出嗡嗡嗡的鸣音。
可他眼前看不到书台金血,唯有遮天蔽日的雪中,纪沉关拧转手腕,将剑绞在他心扉间。
逼问和痛恨炸开在玄微的灵台。
“你怎么敢€€€€”
你怎么敢那样对他!
那是我放在心尖上的猫咪啊……
玄微仍往上走,甚至协助着这个幻影用剑深刺,他仍觉不够,还不够痛,这样的痛楚怎么比得上他猫咪所受的磨难,便执意要上前。
“……你让我一点机会也没有了。”纪沉关的幻影飘忽不定,玄微却感到面上落下两行冰凉,很快冻结。
他读懂了这句话的含义。
是他亲手斩断了所有的机会。
玄微忽然生出一种磅礴的无力感,纵然他是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仙尊,也再也找不到一只黑背白腹的猫咪,再也找不回那明眸皓齿的少年。
因果册上白纸黑字写得分明。
猫妖没有来世了,他没有任何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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