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乖软夫郎的农家书生 穿成乖软夫郎的农家书生 第124章
作者:卿戈
“啥叫廉租房?”自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宋家公子哥,被谢见君这冷不丁蹦出来的词给惊掉了下巴。
“是官府出资建造的屋舍,只用作百姓日常赁居,且掠房钱低于市价。”谢见君将后世的概念用当今的白话解释了一遍。
“哦..”宋沅礼浅浅应了一声,“这倒是个好主意。”他如是赞同道。
“四月府试过后,紧接着就是八月的院试,征用商户的客栈给考生,此法子只能应急,不能作为长久之计,但倘若有廉租房,我想着可以解决他们的住宿和温饱问题....”
“其实除去那些来甘州考试的考生...”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云湖骤然开口,众人齐齐循声望去。
云胡被这般炽热的目光盯着,身子有些拘谨起来,抬眸对上谢见君鼓励的眸色,他清了清嗓子,抬高声音道:“我是说,撇开他们不谈,我觉得来走商的寻常商贩亦可以过去歇歇脚,对于很多村里人来说,即便城中客栈恢复往日的房费,他们也承担不起。”
谢见君一听他这话,便知道云胡是想起常德县的那对推着班车卖苹果的老夫妇了,他压下心中原本想要说的话,笼袖捏了捏小夫郎的肩头,意欲让他放松下来,而后缓缓开口道:“云胡这话说的有道理....这廉租房一事儿,我打算在甘州城中,以及下属四个县城一并推行开来,考生也好,商户也好,甭管走到甘州那一处,都能有个安稳的落脚地儿!”
“这事儿我无异议,只要是于百姓有益,我一向都是举双手赞成!”宋沅礼表态附和。
谢见君知道他的性子,故而也没有多说什么,眼见着王婶子将下酒菜端上桌,他便招呼几人动筷子。
趁着无人注意到这边,他凑近云胡跟前,眼角含笑地地低声道,“这是谁家的夫郎,生得这般聪惠伶俐?"
云胡霎时红了脸,借由掩饰羞赧,他端起桌上的酒盏,仰面一饮而尽。
这金娇酿嗅之有淡淡果香气,初尝时柔和绵软,入口后丰厚细腻,尾韵持久,回味起来,那舌尖上还浸着经久不散的甘甜。
云胡很是喜欢这味道,赶着谢见君三人忙着闲聊时,就如同偷腥的小猫儿似的,多酌了几盏。
然这等小动作哪里逃得过谢见君的眼睛,但想着有自己在身边护着,小夫郎哪怕是贪杯也无碍,他便没有拦着,还将金娇酿往面前拉近了几分。
一番畅饮过来,后劲儿有些上头的宋沅礼被钱德福搀扶着离开。
谢见君送二人出门上马车,回来时就见云胡坐在石桌前干愣神。
他伸出两根修长的指头在小夫郎跟前晃了晃,意料之中,小夫郎追着他直摇头晃脑。
“乖宝,我抱你回屋歇息。”他轻声哄道,欲上前将醉酒的人打横抱起。
“不回!”云胡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忽而挣脱开,不由分说地拽着谢见君坐在朱红廊下,抬腿跨坐在他身上,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一闭上眼,你就不见了!”
“我如何会不见呢?”,谢见君虚扶着他,手探至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他安抚着酸痛的腰。
醉意已深的云胡,显然听不见谢见君说任何话,只睁着一双潋滟迷蒙的秋水剪瞳,直勾勾地看着他,曲起的手指沿着他的鼻梁弧线一滑而下,停留在他的薄唇上,少顷,撩起他的下颌,直白又坦荡地问道:“这是谁家的夫君,生的这般好看?”
谢见君被这轻佻的语调逗得失笑,小夫郎比他还不胜酒力,被宋沅礼闹着三杯两盏下肚,一点嫣红慢悠悠地在眼尾晕开,如今连温热的吐息中都浸着香醇的酒气。
他没由来的一阵燥热,似是猛灌了一壶烈酒,浑身都冒着滚烫,他伸手轻点了点心上人的额前,眸底噙满亲昵的笑意,
“生得好看的夫君,是云胡的人。”
第167章
晨露熹微。
昨夜贪杯宿醉的云胡费力地睁开眼睛, 酒意消减,两侧的太阳穴似是被重锤击打过一般,突突地跳着疼。
他微抬了抬沉重的眼皮, 就见这个时辰本该在书房的人, 眼下却侧倚在案边, 动作极轻地翻看着手中的书卷。
四月天清冷, 这人身上披了件雪白衬袍, 随意拢起的墨染乌丝, 顺着光滑的外衣滑落至脸侧,掩藏在羽睫下的眉目温润如玉,清疏柔和,如水中泠月。
云胡暗戳戳地往他身侧贴近了几分,又蓦然想起什么, 他手探出被窝,胡乱地摸索了两下。
“别找了, 大福跟着满崽在院子里习早课呢。”
谢见君握住他的手, 重新塞回到到被窝里。
“几时了”云胡打了个哈欠, 睡眼朦胧地问道。
“如今尚不及辰时, 你且再...”谢见君原是觉得亏欠了云胡,前段时间一直驻守在东云山,甚少陪伴他,让小夫郎生出“只要一闭上眼, 自己就不见了”的慌乱与不安,故而,今日特地在床上多赖了一会儿, 想着小夫郎从睡梦中醒来时,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在身边。
然他话还没说完, 本还困乏得睁不开眼的云胡,猛地鲤鱼打挺跳起身来,一面抓过手边的衣衫,急急慌慌地往身上套,一面头也不回地往门口小跑,“你怎地不早些唤我,今日还得去铺子里呢!”
谢见君愣怔一瞬,眼见着小夫郎临到门口,复又退回来半步,回眸望他,“你既是早就醒了,如何还赖在床上?今日莫不是要再休沐一日?不去府衙了?”
“这...这就去了..”他无奈地合上书页。
心上人变脸太快,分明昨个儿还夸他是生得好看的夫君,今日便已嫌弃,谢见君拾掇拾掇那碎了一地的玻璃心,跟着追出门去,“莫急,等着吃过早饭再走,王婶烙了你最是稀罕的荠菜饼子呢!”
到末了,满心思惦记着上工的小云掌柜,也只是草草地垫了垫肚子,就连二赶三地出了门,谢见君担心他忙起来不管不顾,伤了身子,便让陆正明去春华楼买了几记常吃的点心,给送去了甘盈斋,自己则换上久违的官袍,入了府衙。
他在东云山呆了月余,府衙里的一应政务皆是由陆同知代为操持筹办,一时用不着他过多的费心,遂这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昨个儿夜里同钱德福提过的征用客栈一事儿。
之所以费劲搞这一出,也是想提前探探商户们的口风,稍作调整。虽说他身为知府,只要一声令下,那些客栈老板们必定不得不从,但他并不想落下个说一不二,苛待商户的话柄子。
那钱德福亦是个利落性子,今日一早便出门去游说那些客栈的掌柜。
“知府大人这一手好算盘打得啪啦啪啦响,但谁会跟钱过不去?”
“这被官府征用,除了能赚个说起来好听的好名声以外,钱袋子可是空的!”
如他所料那般,众客栈掌柜并不像当初捐赠粮食救助灾民时,那般买谢见君的帐。
他冲着躲在人群中的自己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立时会意,“钱掌柜,您是不是得了什么消息?怎么好端端地问起大伙儿这事儿来了?”
众人一经提醒,忽而反应过来,忙纷纷凑上前,“钱掌柜,有事儿您直说,可别跟我们卖关子了!”
钱德福捋了把胡须,故作高深道,“不瞒大伙儿,我听我府衙中的亲戚说,知府大人的确想以寻常市价,征用几家客栈给赶考的学子们用,大抵是要十日呢。”
“寻常市价?”诸人讶然。
“那可真是要亏死了!往年这个时候,我们客栈里的进账都是平日的数倍呢!”
“谁不是呢?过了这村没这个店,我就指着这些书生们过来,好从中大捞一笔!”
......
钱德福听着大伙儿的抱怨,默不作声,但熟知他的人,见他这幅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模样,便晓得其中兴许还有别的道道儿,当即谄笑问起:“钱掌柜,咱们这交情,您还藏着掖着?这知府大人是不是又说了旁的?”
果不其然,话音将落,就见钱德福了然地抿嘴笑了笑,“我尚且还听了些别的话,说是凡被征用的客栈,年底可免一成的商税。”
“什么?”比先前高几度的惊呼声,倏地在人群中炸起,“知府大人此番这么大的手笔?白花花的银子,说免就给免了?!别是蒙咱们吧?”
“钱掌柜得来的消息,何曾有假的过?”骤然就另有人出声维护道,尤其是那些跟着钱德福攒了不少好处的商户,对他递出来的话,一向都是深信不疑。
“这般看来,即便这些时日损失些银钱又何妨?那可是一成的商税呐!”配合着当托的人适时点上一把火,登时有商户改了口风,无他,单单只是免这一成商税,就已经足够有吸引力了,就连先前坚决反对,不情不愿的客栈掌柜,听了这话之后,也都动摇了。
钱德福见造势造得差不离了,大伙儿的态度,逐渐朝着理想中的趋势转变,便偷摸朝着身侧的随从摆了摆手,着他去给谢见君通风报信。
不出半个时辰,官府贴出了新告示,内容与钱德福所说无二。
客栈掌柜们犹如饿急了眼的虎豹,一个个循着味儿就摸了过来。
谢见君命小吏挨个记下了客栈的名称和具体位置,又将陆同知唤来跟前,让他带人去实地考察一番。
“陆大人,像春华楼这般修缮得奢华的客栈,便可以直接剔除掉,此次征用,当选那些素朴简单的,哪怕是稍稍破旧些,但只要是一应陈设都齐全也无妨。”
“大人,这是何意?”陆同知不解,“咱们征用的客栈环境越好,考生们不是住得更熨帖?”
谢见君早知陆同知会这么问,他眉梢轻佻,声如温玉地解释道:“家境富庶的学子们来府城中考试,出手大多阔绰,选择住宿的客栈时,首当其冲就是春华楼,你若将这等客栈征用,不就是放任这些学子们,去同那些真正需要帮助解决住宿问题的考生,争抢补助的名额吗?陆大人,这可与咱们的初衷相悖呐!”
陆同知脸色一变,躬身拱手道:“还是大人考虑周到,是下官愚笨短浅了。”
谢见君莞尔笑了笑,将此话茬揭了过去,“烦请陆大人去客栈走一趟,早些敲定好征用的客栈。”
陆同知应下话,雷厉风行地朝外走,临到半路,又被唤住 。
“陆大人,昨日可有一位叫褚白的小少年,来府衙寻过你?”蓦然想起昨日在那客栈门口发生的事儿,谢见君出声关切。
陆同知复又行礼,一本正色道:“回大人的话,下官体恤这褚白年纪尚小,家境又贫寒,好不容易来府城一趟,还丢了全身家当,便做主给他补助了银两,昨个儿让他歇在了自己家中。今日那孩子离开时,住过的卧房收拾得齐整,还搁了银钱在桌上...”
“倒是个好孩子。”谢见君声色温和地承了一句,陆同知不曾插手过府试的事宜 ,故而念其可怜无助,留考生借宿一晚,倒也无妨,他并未细究,只是摆摆手,让陆同知退下了。
晚些,城门口贴出了新告示。
一应入城赶考的学子们齐齐凑在告示下,议论纷纷。
“官府出面租赁了几家客栈,让咱们去住呢!”
“可不是,这房费之低,我还以为我是在做梦!”
“我去年八月来时,这一间房就是数百文,如今居然只有二十文...”
“早听闻咱们这位知府大人仁善宽和,今日得见,果真如此,此举这可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
“且不论这个,我听说,咱们今年考试的贡院,也被知府大人下令整修过!”
“如此甚好!看来今年大伙儿都能毫无顾虑地考试了!”
......
未见其人,谢见君的身影,便已然在赶考学子们心中倏地高大了起来,诸人都憋足了劲儿,想瞧瞧这位传说中的知府大人究竟有着何等的绰约风姿。
府试当日。
谢见君一身绯色宽袖圆袍官服居于高堂,腰间十一魁革带系得工整端正,负手而立时,愈发衬得他身挺如松似柏,分明是一张温润端方的面容,却无端地让人心生出几分惧意,这是为官者震四方的威严。
核对身份无误的考生们,只敢悄悄抬眸看上一眼,就立时垂下脑袋,跟在府役身后闷着头去寻自己的号房,至于那些尚未入贡院之人,都垫着脚尖,抻长了脖子向里面张望,得了斥责才老实下来。
“大人,我没有作弊,这小抄不是我的!我什么都不知道!”谢见君正打量着过往的考生,冷不丁被门口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有搜子入贡院来,将誊抄着圣谕广训的纸条,呈给他看。
谢见君当即起身,大步朝门口走去,就见一青衫打扮的书生,被府役后押着双臂,涕泪横流地替自己喊冤。
担心是这考生不小心着了阴诡之人的道儿,他并未着急处置,而是将小抄仔仔细细地瞧过一遍,又比对了这人先前检录时,曾在府衙里留下的字迹,两份字迹落笔一模一样,连横撇勾点都一一吻合。
“你说你是冤枉的,这字迹又作何解释?难不成是哪个闲人,为了构陷你,照着你的字,一笔一划写成的小抄?”
考生被质问得脸通红,但仍是梗着脖子,打死不肯承认自己作弊。
同行保结的禀生,这会儿也不敢说话,颤颤地站在一旁。
照理说,如今这般情形,有实打实的证据在手,谢见君便可判其作弊,终身取消科举资格,按照律法,其余考生亦有连坐之罚。
然他一时起了恻隐之心,便想着这人如此坚持,没准当真是冤枉的,便让搜子上前搜其全身,不成想,在布鞋的鞋底中间,发现了缝着四书五经的布条。
谢见君脸色登时阴沉了下来,挥手让府役将这考生拖至门外,行杖二十。
考生眼见着事情败露,自己此生无望,再无东山再起的机会,索性用尽了平生所有的力气,挣脱开钳住他的府役,爬至谢见君面前,扯着破了音的破锣嗓子,愤恨道,
“你不能只治我一个人的罪!他们、他们也都带了小抄进来!”
谢见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被连坐的四人脸色煞白,身抖如筛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