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攻的种田科举路 穿越攻的种田科举路 第44章

作者:十一行 标签: 布衣生活 种田文 甜文 穿越重生

  食指点着公案桌面,高县令不耐烦多说,直接问王地主:“你可知罪?”

  王地主脸色惨白,再也不见刚才的盛气凌人,“大人,大人,冤枉!小民实在不知大炎朝律对利子钱利息有规定,当日只是随口一说十倍偿还,没想违律。”

  高县令不禁笑了笑,将公案上另一方的欠条拿起,“你是不知大炎朝律。”又一指石天生,“他是不识字,怎么他能判罪,到你这里就是冤枉了?我手里这欠条上可是明摆着的‘十倍偿还’。”

  将欠条猛地又拍回公案上,“何典史已经下了判决,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本官也认同,合该他挨二十杖。”

  伸手过去,从案头签筒里同样拿出了红头签子,“既如此,你这十倍可是超过百分之二五整整四十倍,算你一倍一杖。”

  高县令嘴角勾起一抹讽笑,“四十杖,也不耽误大家回去吃午食,二人一起打了吧。”枯瘦手指将往上一抛,噼里啪啦摔在地上。

  谢景行心中一紧,二十杖,也不知石天生能不能坚持住。

  王地主彻底慌了,整个身体趴伏在地上,抖如筛糠,“大人饶命,是小民记错了,是小民记错了,就是一成利,没超过百分之二五,没超过。”

  他害怕地语无伦次,衙役手上的板子比他小手臂还粗,四十杖打下来他哪里还能活下命来。

  面对惩罚,原来无比惦记的马也顾不上了,马哪里比得上他命重要!

  “可刚刚这里所有人都听着的,这欠条是铁般物证,谁也躲赖不得,你自己也说一切但凭大人决断,现在是要反悔?”高县令收敛笑意,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王地主。

  “小民不敢。”王地主只能在三方村村民在面前作威作福,有点胆子也只能使在刚刚收他银钱的小吏那种人身上,面对正儿八经的官大人,他只能全身瘫软在地上,任由皂隶向他走来。

  四个皂隶两两分组,分别抓住了王地主和石天生。

  谢景行刚刚一直冷眼旁观,情势已到此地步,他怎么可能任由石天生被打,“大人,既然这利息不合规定,而石天生确实已将三两又三百文钱还给了王地主,不知是否可以免与挨杖?”

  高县令点着案桌的手指一顿,他本就没想真打石天生,原本他是想等着石天生和王地主都被按在长凳上后,再逼着王地主做决定,现在却被这小儿打断了兴致,算了,本也没什么意思,他就想看那为非作歹之人是怎么后悔地痛哭流涕,又是怎么祈求被害人的原谅,现在也一样。

  高县令走下公堂,绕着谢景行和屿哥儿走了一圈,“说的也是,可刚刚何典史已经做好判决,这欠条是王地主犯罪的证物,同样也是石天生欠债不还的证物,有它存在,两边才都是铁板钉钉的犯罪。”若是如谢景行所说,石天生犯罪不成立,那王地主刚刚所说只是写错,他的罪名同样也可以推脱掉。

  谢景行一怔,这是让他们选要么两人都受罚,要么两人都无罪释放,可石天生就白白被揍成这副模样吗?

  不等谢景行犹豫出结果,高县令脚步停在被压着的王地主面前,“不若你问问旁边这位小兄弟的意思?”

  高县令拿手指点了点石天生,“若是他同意,就拿他的二十杖抵了你的二十杖,这样他不用挨打,你也只用扛过二十杖,如何?”

  现在选择权到了石天生手里,他是宁愿拼着自己挨二十杖,也要让王地主没了命,还是放自己一马,同时也放过王地主一马。

  别说四十杖,就算二十杖他也要丢半条命,王地主没有犹豫,挣脱开抓着他的皂隶,连滚带爬扑通跪倒在石天生脚前,“石天生小兄弟,是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饶我一命,我再也不敢贪你那匹马了,就看在我确实借钱让你父亲风光下葬的面子上,你救救我!”

  石天生瞧着地上涕泪横流的王地主,心里几番思量,他年轻力壮,二十杖,他咬咬牙也能扛过去,可他真要如此吗?

  秀姐儿在一边泪眼婆娑地看着石天生,她不想石天生再挨打了。

  谢景行面无表情看着,没有出声,这个事情只能由石天生自己决定。

  公堂上顿时只余王地主凄厉的嚎啕声。

  王大、王二,还有三方村一行人在县令出来后就再不敢吱声,看着王地主此时的惨状,更是噤若寒蝉。

  石天生这么一犹豫,王地主的心跳得七上八下,“石小兄弟,我向你保证,我再也不敢了,我发誓。”说完并齐三指,“我王大善对天发誓,若是以后再起坏心为谋得他人钱物,设计陷害他人,就天打五雷轰。”

  这时他已是再顾不得隐瞒,只想保下一条命,边上围观众人顿时哗然,真相已是被王地主自己亲口说了出来,丁一确二,再无回转余地。

  王地主对旁人对他的唾骂充耳不闻,只紧紧盯着石天生,期盼他能说出自己想听的话来。

  石天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视线挪向秀姐儿,两人目光交汇,心下做了决断。

  衙役早已是放开了石天生,他朝着高县令深深一揖,“县令大人,我愿用自己的二十杖抵了王地主的二十杖,请县令大人成全。”

  高县令眼眸深沉,还真是良善啊!如若是他,若有机会,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拉上害他的人一起坠向地狱,他为什么愿意从一个中县县领跑到这下县来窝着,除了报恩以外,很难说不是因为他想见到安淮闻一派的胜利。

  到时候他真想见见那高高在上的太后党羽,是否也如面前这人如丧家之犬一般,拼了命地伏地求饶。

  高县令意兴阑珊,一挥衣袖,“行刑吧。”

  碗口粗的木杖被狠狠拍在王地主的屁股上,惨叫声响彻公堂。

  见恶人受罚,围观人群只觉心中痛快。

  谢景行的心绪却复杂难言,这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了。

  而他,视线环视石天生、秀姐儿和在场的所有百姓,他们,都是“虾米”。

  最后眼神定定落在屿哥儿身上,他呢?能轻易让县令出面,来头不小吧!居然能纡尊屈贵在他谢家一个小小汤圆摊上当了这么久的收钱小二,还真是委屈他了。

  屿哥儿觉得谢哥哥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心里惴惴,“谢哥哥,我有哪里不对吗?”低头瞧了瞧自己身周,没有问题啊。

  谢景行看屿哥儿一如往前,那边王地主的痛喊声渐渐低了下去,已是再无气力大声叫喊,只是身体还随着板子落在身上一抽一抽的,“不怕吗?”

  边上人群已有大人捂住了自己小孩的双眼,也有孩子自己悄悄躲在大人身后,用大人的衣裳遮住自己脸面,只微微露出一只眼睛往这边探看,面上都有着一丝恐惧。

  屿哥儿愣了愣,眼睛看向已经有气进没气出的王地主,“犯错了就要受罚,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为什么要害怕?”脚步往谢景行挪了挪,屿哥儿仰起头看他,眼眸微弯,“我可乖了,才不会犯错,谢哥哥信我。”

  谢景行怔怔地看着屿哥儿,是啊,犯错受罚,天经地义!可这话也只有小孩子能当真。

  他不能再这样天真下去了,在这人吃人的古代,他该怎么才能护住他所在乎的人?

  屿哥儿见谢景行视线怔松涣散,以为他才是害怕的那个人,赶忙拍拍谢景行的手臂,“谢哥哥,别害怕,以后要有坏人害你,我会帮你的。”

  谢景行就算是有种种思绪萦绕心间,也不禁失笑,难道他还能指望屿哥儿护他、护他家人一辈子吗?

  上辈子种种经历告诉他,万事只能靠自己!

  心下有了决定,谢景行只觉周身一松,前路豁然开朗,可以躲得一时,总不能躲避一世。

  二十大板很快打完,衙役们收了木杖,又拖着王地主压回了公堂。

  王地主死猪一样趴在公堂地板上,只有嘴里呼呼喘出的粗气显示他还活着。

  高县令没有心思再拖下去,直接坐回公案后,“案子已结,犯人也已认罪、受罚,二人之间欠账一笔勾销。”起身挥挥手,“都回吧!”

  王大、王二此时才敢扑上去一左一右托起王地主,再不敢看周家村人一眼,带着三方村人脚步匆匆离去,赶着去寻大夫。

  秀姐儿搀扶着石天生,想要带他去医馆看看,石天生却说:“我这都是皮外伤,家里还有父亲留下的伤药,回去擦了过不了几天就能好,没必要浪费钱。”

  最后是周广德拍板,先回去再说。

  谢景行跟在后面,身旁是屿哥儿和自过来就没再出声的祝世维。

  祝世维刚刚就跟个吉祥物似的,只坐在那儿眼看着事情发展,都有县令出马,也用不着他再多余做什么事,他只需表明态度,然后在一边给谢景行撑场子即可。

  谢定安正和周广德将周家村人安置在牛车上,比走路总是要快些。

  屿哥儿和祝世维是驾着马车赶来的,谢景行将二人送至一旁候着的马车,徐护卫抱臂站在一旁等候。

  屿哥儿没有立即上马车,想要让谢景行跟他们一起,他看谢定安牛车也很是拥挤,他们马车里只有他和祝爷爷两个人,坐着也舒服些。

  可他还没说话,谢景行却先对着祝世维一拜,“祝老先生,当日你曾说想收我为徒,不知此时可还作数?”

  屿哥儿和祝世维顿时都是一愣,紧接着屿哥儿眼睛发亮,难道谢哥哥愿意跟着祝爷爷读书了?那到时候他们不就可以一直一起了吗?

  祝世维反应过来,立即联系上了刚才公堂发生的事情,不愿面前这少年心里带怨,“这世上总有些事情是不公平的,我们能做的唯有端正己身,读书可以是为了明心、懂礼、知事,也可以是为了科举入仕,将一生所学报以国家、报以百姓,绝不可一时意气,为报复他人,失了本心。”

  屿哥儿没听懂,却担心祝世维拒绝,明明祝爷爷之前就想收谢哥哥为徒,怎么现在谢哥哥想拜他为师,祝爷爷却不立即答应呢,他急地说:“祝爷爷,快答应吧。”

  谢景行目光坚定,“不是为报复,此事已了,我以未将其再放在心上。只是我有家人,有软肋,我不想再在有他人想对他们不利时,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他们受罪,现在小子已明白,唯有自己先立起来,别人才会有所顾忌,还请祝老先生成全!”

  “可你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总有人站在你顶上,你可知站得越高,望得越远,天地越广阔,你的对手也会更强大。”譬如他,譬如高县令,还不是落了个前程惨淡的下场。

  “可我总得去搏一搏,而且……”谢景行寸步不让,“‘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世间昏官常有,我做不到遍扫天下贪官污吏,却也想尽其所能,试试能不能为一方百姓保一时清朗天地。”

  “好一句‘为天地……’,这话是你想出来的?”祝世维听得眸中异彩连连。

  谢景行诚实摇头,“是我无意间听别人所说。”

  祝世维觑他一眼,这小子还想瞒他,等他收他为徒,看他不将他肚子里这些存货全给掏出来。

  更关键的是,谢景行表现出来的这种坚定和无畏戳中了他的心坎,“当然作数,你回去准备好六礼,我在府中等你,到时你去天下商行任找一个伙计,让他领你来。”

  谢景行闻言,又是一拜,“多谢先生。”

  屿哥儿惊喜地上前抱住谢景行手臂,脚下微微跳了两跳,动作幅度不大,可这也能将他的兴奋完全表露出来,“太好了,我终于能和谢哥哥一起读书了!”

  谢景行也笑,“行啦,不早了,屿哥儿先回去吧,我还是同村里人一起回村。”

  屿哥儿心里有了期待,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很听谢景行的话,和祝世维一起上了马车。

  谢景行一直目送着马车远行,转过街角,才回到牛车边,跟众人一起回了周家村。

  周广德带着周忠义、石天生去了县城,这么久也没个信传回来,不会石天生真被王地主送上公堂后,遭了牢狱之灾吧,那晚间秀姐儿回来知道了可怎么办?

  陈孝珍和廖文慈在家里等得心急如焚,坐立难安。

  周宁抱着谢景君和谢若上来周家,做了午饭三人吃了,虽然吃得没滋没味的,好歹是没有饿着肚子等消息。

  周宁心里也有些焦急,秀姐儿是他的侄女,两家关系也好,怎么可能不担心?

  看了看太阳,往日这时谢定安和谢景行早已到家,今日怎么还没个动静,别是也出了什么事?

  陈孝珍和廖文慈一直拿话互相安慰,都说青天大老爷不可能胡乱判案,定会让石天生同周家村众人一起回来,可随着时间推移,心里却是各种念头胡乱蹦出来。

  “不行,我得去村口看看,他们怎么还不回来?”陈孝珍两只手搅在一起,在家里等着,心都快焦了。

  廖文慈也立即起身跟上,两人大步出了屋子,朝院外而去,周宁只能在后面喊:“走路慢着点,有消息了就快回来告诉我。”他手里还有两个孩子,可不敢跟上去。

  本以为没这么快,两个孩子都攀在他身上,他强耐心急,想先将两个孩子哄着睡个午觉。

  才将谢锦君和谢若放倒在小床上,就见着陈孝珍和廖文慈又匆匆忙忙赶回来,后面跟着周广德、周忠义,却不见其他人。

  周宁心里一咯噔,石天生呢?不会真进了大牢吧?

  他连忙迎上去,“怎么不见石天生?是送回他家了?还是……”

  周广德看他担忧的模样,忙说:“石天生也回来了,可他家几月没住人,现在扫出来也来不及,而且他受了伤,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待在家里,家里还什么都没有,想喝水都不方便。”

  周宁松了口气,只要没进大牢就行,受伤了能养好,可要是进了监牢,他们就是想使力也不得其门而入。

  周广德又继续说:“他和秀姐儿还没定亲、成婚,还是要先避着点儿,定安让石天生在你家先休养一会,我们上来拿些得用的物事送下去,再去帮他把家里归弄归弄,再送他回去。”

  陈孝珍过来抓起他的手,“总算是没事,还得多谢景娃还有那屿哥儿,不然这次天生真得遭罪了。”

  周宁一愣,“怎么和景娃扯上关系了?”

  周广德又将今日在县城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

  周宁听完,放下心,紧接着也跟着忙碌起来。

  等将所有事情弄清楚,又把石天生送回他家,天已经见黑了,谢家也只剩下一家五口。

  在谢定安和周宁回房之前,谢景行拦下了他们,三人对坐在堂屋中,屋里烛火明亮。

  “阿父,阿爹,不知你们是否还记得之前陪吴老大夫来家里一次的祝老伯。”谢景行看向谢定安,“今日被县令请坐于公堂之上的人,便是他。”

  谢定安点点头,“京官致仕,仍有举人功名在身。”

  周宁也回忆起了带着屿哥儿一起过来的祝世维,跟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