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总被穿 主上总被穿 第28章
作者:梦若云
燕渡目送他的远去。
夜色如墨。
姜€€离开村子,在黑夜中前行了许久,突然在一棵树旁降下身形,抬头望向树梢,那里有一个小小的黑色羽毛的鸟儿,正安静地停立。
姜€€做出呼唤鸟儿的奇特手势,弯曲的手指勾连在一起,食指与中指环绕出半圆。
鸟儿立刻扑腾翅膀飞下枝头,但却在姜€€的头顶盘旋了一圈,并未直接落在姜€€的手腕上,而是朝黑暗中的另一个方向飞去。
姜€€知道,这是有人在等自己。
他跟上鸟儿,轻盈如一片羽毛,很快来到一处义庄。
几口半开的棺材露出质感廉价的纸衣一角,零散地摆放在一旁,几个卷起的草席缝隙中露出的死灰色手脚,难闻的阴冷味道夹杂一丝挥之不去的腐臭,令人鼻腔发痒。
黑羽鸟儿落在了其中一口棺材上,发出瓮声瓮气的声音:
“姜€€来了,姜€€来了!快接客!”
棺材盖缓缓挪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闷摩擦声,一个穿着鲜亮纸衣服、躺在棺材里的人,突然起了上半身。
他的面色比姜€€更惨白,脸上涂抹着大红色的胭脂,手里还捧着一叠纸做的金元宝,转头看向姜€€时,身体并不动,只有脖子一格一格地扭转。
“呼”的一声,棺材周围逐渐漂浮起一朵一朵的幽绿色火焰,围绕着穿纸衣服的人,不停地浮动旋转,照亮了他没有光彩的死灰色眼睛。
棺材里的人嘴唇一动不动,却有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幽冷地扩散:
“你、来、了。”
第44章
暗夜, 义庄,棺中人。
这诡异而可怕的一幕,足以令任何人脚底生凉。
但姜€€立在原地, 好像突然变成了瞎子,眼里看不见任何诡异之景,只是略作颔首, 语态恭敬地回应:
“贺堂主,我来了……劳您久侯。”
€€€€贺璞玉, 圣教七位堂主之一,有“半死不活”的江湖绰号。
贺璞玉擅长饲养各类飞禽走兽,以动物代替人来做事, 只要使用他所创作的奇特手势,再加上那些动物的嗅觉灵敏, 智力也不低,能认出人的面孔气味,两厢交叉之下,便可以得到奇异的辅助。
动物总比人隐匿得更深,也更不惹人怀疑,因此, 在姜€€来到博安城外,做准备的那段时间,他的准备之一便是联络贺璞玉。
贺璞玉青紫色的嘴唇一颤也不颤,眼珠漠然盯住姜€€,从没有眨动过一次, 幽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什、么、事?”
这次, 是姜€€第一次见到贺璞玉。
他知道,若非是因为他是教主身边的亲信, 贺璞玉是绝不会被一张字条就叫出来的。
虽是头一回见,姜€€却已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死人般的外表下,有一颗异常紧绷的心。
贺堂主之所以待在这里,没有下属,也没有侍从,不好金银珠宝,更不喜欢美色与权势,只因为他喜欢动物更甚于人……这样也挺好。
姜€€其实能够感同身受。
哪怕他可以很快地了解一个人,也不乐意总是见人,与人说话实在太累。
姜€€尽快说出自己的诉求:“请贺堂主寻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戴上易|容|面|具,帮我去救一个人出来,将他放在官府便好……”
他说出了燕渡告诉自己的、方思所在的那处地址。
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摸出一张夹在银票之中,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捏在手指之间,高高举起。
并非走上前,将东西递出,而是保持距离,等待鸟儿来领。
漆黑羽毛的鸟儿展翅落在姜€€腕子上,咬住面具,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姜€€的手掌,才飞回贺璞玉的棺材盖上。
人皮面具从鸟嘴中落在了贺璞玉的掌心。
贺璞玉缓缓展开面具,动作总是一格一格的僵硬,更像一只死而复生的僵尸。
“是、你、的?”
姜€€点头:“不错,这人皮面具确实是‘菊’天王仿照我的脸制成的……虽然时间紧迫,细节有些怪异,但稍作伪装遮掩,黑夜之中,也瞧不出来。”
€€€€居浩渺做这张面具时,本不乐意,却因为姜€€扯着教主的虎皮,而不得不骂骂咧咧地做,一边以最快速度麻利地做,一边冷若冰霜地瞪着姜€€。
贺璞玉沉默几秒,空气几欲凝滞,片刻之后,他才又缓缓道:
“人、缘、好。”
姜€€毫无困难地理解了贺璞玉的意思,谦虚道:“是各位圣教堂主、天王太过抬爱,实在是托了教主的福……”
贺璞玉将面具盖在了自己的脸上,努力地揉搓着,想要将他弄得平整,服帖在皮肉之上。
但他似乎手法太过生疏,因此手指努力地摆弄了许久,也没有将面具之间的褶皱与空隙抚平,颇有些手忙脚乱。
姜€€有些惊讶,他本以为贺璞玉会随意找个人替代,没有想到,贺璞玉打算自己来。
他静静站在原地,看着贺璞玉努力。
黑羽毛的鸟儿嘎嘎笑着:“好傻!好傻!”
贺璞玉不再扒拉脸上的面具,幽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帮、我。”
只是这一次,声音的间隔之间,似乎有所踌躇,不大好意思。
“失礼了。”姜€€应一声,缓步走上前,每一步都走得很稳,让贺璞玉做好充分面对他的准备,双脚停在棺材旁,朝贺璞玉的脸缓缓伸出手。
冰冷的指尖触及同样冰冷的面颊。
贺璞玉闭上眼,不肯面对姜€€的视线,姜€€也安静而快速地抚弄着面具之间的缝隙,一点点将它贴合在贺璞玉的脸上。
走近之后,姜€€才看见,贺璞玉长得其实很俊俏,精细的眉眼,圆肥的嘴唇,脸蛋也是圆的,却有个尖下巴,又秀气,又可爱,是一张看起来年纪很小的脸。
俊俏秀气的圆脸很快被揉捏成姜€€的锋锐与冷峻。
做完自己的事,姜€€便又一步一步后退,回到了他原来站立的位置,远远地离开了贺璞玉。
贺璞玉睁开眼,看见默然矗立的姜€€,紧绷的心竟然轻微的放松了一点。
“你、走、吧。”
贺璞玉说完,又缓缓地躺回了棺材中。
姜€€知道,贺璞玉这样的人,一定会很快地做事,因为他们害怕事情追在自己的身后,但他们却不喜欢被人看着做事,一定要独自去做才能做好。
因此,他没有任何犹豫地离开了,临走前,还向贺璞玉道了谢。
姜€€走后,静悄悄的义庄之中,鬼火一朵一朵飞起,贺璞玉又缓缓地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他抚摸着自己脸上的面具,想起长身玉立的姜€€安静投来视线的模样,两片嘴唇终于慢慢张开,喉结滚动,发出了极其嘶哑嘲哳的难听嗓音,一如他以腹语说话般顿挫有致:
“真、好、看。”
……
姜€€回到村子时,只过了不到两盏茶的时间。
他静静落在屋子边,极目远眺,运足耳力,果不其然,燕渡已经离开了。
他睡过的旧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上面还放着一封信,大约是借了这户农家小夫妻的纸笔,信纸粗糙廉价,墨水晕染气味刺鼻,末尾“燕渡留”中的“渡”字,都晕染得与“留”下的“田”字融为一体了。
姜€€一目十行,速读此信。
「展信佳。」
「小西吾弟,就此别过。江湖路远,山高水长,终有相逢之时。与你相识,乃我此生之幸。非是不信你,只是兹事体大,我一人不能决定,下回见了,请你喝酒赔罪。愿尔康强好眠食,百年欢乐未渠央。」
「愚兄燕渡留。」
除此之外,信件下方,还垫着一个小小的弯月形状青玉佩。
姜€€起初以为,这玉佩是燕渡给了小夫妻的那个,但仔细看去,才发现小夫妻的是左半边,它是右半边。
……虽然之前确实想过,燕渡手里的半截玉佩,是不是跟其他人有了约定,才互相拿了一半的。
但现在看来,这两半玉佩都在燕渡一个人的手上。
确实是他的作风……
姜€€望着玉佩,检查过后,默不作声地把它收下了,手掌在被子里一探,摸到犹存的温热,知道燕渡并没有走远。
他的身子已轻飘飘地跃起,在周围转了一圈,找到了泥地里半个很淡的鞋印,脑海中浮现出燕渡脚下一踏,身子便模糊起来,整个人跨越到数尺之外的模样。
顺着方位向前,姜€€在自己额头往上一点的位置发现了一根有些歪斜的树枝,折断的部分摇摇欲坠,并非是有意为之,而是因为身材高大没有注意,擦过去了而已。
方位是……西边。
姜€€如蛇滑入草丛般,融入了深邃的黑暗之中。
燕渡留下的种种蛛丝马迹,在姜€€的眼中都一目了然,虽然他走得早,但不消片刻,姜€€便已追上了他的步伐。
姜€€并未刻意靠近,而是远远吊在燕渡的身后,仿佛一抹幽鬼般阴魂不散。
他跟随燕渡不断前进,从贫瘠的村子抵达繁华的城镇,绕过博安城的大街小巷,来到了一处从外部看起来,与整条街道其余宅邸的修饰无甚差别,显得格外普通的富户宅邸。
燕渡身形一闪,人已进入了宅院之中。
姜€€轻轻贴在墙壁边,浑身肌肉一点点隆起,呼吸心跳已至最低,缓慢而无声地潜入其中。
宅邸内部别有洞天,光是护卫就有足足四十个,每一个都身兼上乘武功,且彼此之间组成队伍,互相保护,形成掎角之势,严格而可怕,密织成一张大网,将整个宅邸笼罩。
与江湖组织的散漫不同,带有军队的风气……
姜€€小心翼翼缩进了人眼视觉的死角之中,缓缓蜷曲身体,知道自己已不能再继续朝里潜入。
他已感受到一股微妙的、沉寂的、但又恐怖至极的气势,只怕能与教主一较高下的武功高手,正在宅邸之中守护!
再潜入得深一些,恐怕姜€€便再也出不来了。
姜€€也不贪心,闭着眼,视野进入一片黑暗,蜷曲的身体仿佛一点点变冷,逐渐对周围的感觉麻木起来,鼻子似乎突然成了摆设,泥土的气味渐趋消失,最后,只有听力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大。
€€€€草木摩擦、虫豸在泥土中翻滚、巡逻之人的心跳与呼吸逐渐连成一线,如同曲谱般带有跌宕起伏的韵律。
最后,在纷乱而无用的心跳呼吸中,找到了属于燕渡的频率。
砰砰、砰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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