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总被穿 主上总被穿 第47章
作者:梦若云
但他不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人,便只点点头,踯躅片刻:“若是娘问起我,你告诉她一声,就说我去见外公一面便回来,不会多留。”
侍从应了声,李玉宸穿戴整齐,目光从随身的长剑上扫了一眼,迟疑一瞬,还是没有拿起来。
去见外公还要佩剑,岂不很过分?
李玉宸顺着长长的道路走到书房外,里面亮着灯,周围的侍卫尽皆不在,叫他不由有点困惑。
等推开了门,屋子里的景象更叫李玉宸震惊€€€€李沉冤与江阔跪在地上,李不屈正面无表情地坐在书房正中的宽大椅子上,目光直直射来,犹如冰冷刀锋,又夹杂悲痛之意,竟叫李玉宸心中一凛。
爹都跪下了,李玉宸作为最小辈,自然也要跪,迷茫地朝前几步,跪在江阔身后。
气氛压抑而沉重,没有关紧的房门被风轻晃,带来凄凉的吱呀之声。
桌上的蜡烛已快燃尽,火光摇曳,李不屈半张脸隐在黑暗之中,线条被光晕勾勒得冰冷如岩石,大量蜡泪从烛台边缘垂落,层层叠叠,晶莹润亮,犹如神女不忍卒睹的眼泪。
空气几乎凝固,终于,一声叹息响起。
李沉冤跪在地上,抬起了垂下的头颅,盯着李不屈,一字一顿道:“父亲,这件事本不该叫玉宸来的。”
李不屈没有说话。
李沉冤原本温柔含笑的脸孔,此刻已弥漫上了无尽的悲哀,他苦笑道:“父亲,你也许觉得恶心,也许觉得愤怒,但是我只求您一件事€€€€求您放过玉宸。”
李玉宸听得迷茫,脑子几乎无法运转,呆呆看向座位上的李不屈。
难道是他做错了什么事情?
是因为上一次,他生了病,没能完成每日挥砍一千下的修习武学?
还是他不乖,不听话,以至于外公生气了?
李不屈仍然不说话,似乎整个人已化作一座石雕。
江阔跪伏于地,已忍不住颤抖起来,李玉宸心里也开始害怕,他从没见过外公这样的表情,连呼吸都放轻了。
正在李玉宸胡思乱想之际,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砰!
门被粗暴地推搡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风卷入屋内,李玉宸瞥见身侧有飞雪般的裙角翻卷如绽开鲜花,是他的母亲李昭雪来了!
李昭雪昂然站在屋子里,环顾四周,突然笑了。
“今日真是好热闹啊,怎么,各位,你们都来这里做客了?李不屈,你凭什么叫我的孩儿跪下?玉宸,站起来,跟娘走!”
李玉宸本能听从了李昭雪的话,从地上站起。
李昭雪一把抓住他的手,他感到母亲的手指冷得像冰,还在不停打颤,与她表面上镇定自若截然不同。
李昭雪拽着他就要走出书房,李不屈却突然道:“昭雪,你可以走,但他要留下。”
李昭雪的手指死死抓住李玉宸的手心,指甲几乎嵌入皮肉之中,她没有说话,更没有听从,只是自顾自地朝书房外走去,已要跨越门槛。
李玉宸突然感到身后一股劲风袭来,紧跟着是温热的液体溅在了他的后颈,他本能抬起头,望见舅舅李沉冤正贴在他的身后,唇角边沾满鲜血,脸上带着一丝苦笑。
发生什么了?
李玉宸呆滞地望着舅舅,李沉冤温柔地看着他,伸手轻轻替他拭去颈侧溅染的鲜血,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缓缓滑下去,瘫软在地。
李沉冤的身后,是正出了一掌,尚未收回的李不屈。
€€€€外公把舅舅打死了?
李玉宸的大脑一片空白,已完全不能思考。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李沉冤奄奄一息,刚才的那一掌,已完全打碎了他的肺腑内脏,他只是不断地呕出鲜血,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拼尽全力地说话:
“玉宸,不要……不要怪……自己,你没有,任何错……所有,都是,我……我的……错……我以一命……换……不要,不要杀他……求您,父亲……父亲……”
李沉冤断了气。
李玉宸开始难以自已地颤抖。
李昭雪松开了李玉宸的手,扑在了李沉冤的尸体上,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了兄长的面颊,却没有哭泣,更没有嘶吼,只是温柔至极地抚摸着李沉冤的脸,声音温柔而哀戚:
“沉冤,你终于肯来见我了……我们此生不能一起活着,至少可以一起去死。”
李昭雪抬起头,笑看李不屈:“李不屈,你总说善恶有报,人世间的性命情感都是有份量的,若是一方压过了另一方,便可以接受。那么,两条人命,换一条,够不够?”
她身子如一只极为轻盈的蝴蝶般,朝墙壁扑去。
李玉宸只感觉眼前一花,李昭雪已晕倒在了李不屈的怀中。
江阔从地上爬了起来,膝行几步,来到李不屈的面前,声音很低:“徒儿对师父不忠不孝,实在枉为弟子,只求师父放过徒儿的妻儿,任何事情,徒儿一力承担。”
说罢,江阔浑身一震,身子软倒下去,竟是用内力震断了自己全身的筋脉,他的口鼻之中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死灰色的眼睛与李玉宸对上了视线。
李玉宸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他最后看到的,是李不屈呆滞的面孔,褪去了所有的意气风发、威严肃穆,只留下悲惨至极的空洞。
李不屈喃喃道:“是了,是了,定是我作孽太多,所以上天如此惩罚我……我该如何弥补?我究竟要做什么,才能补足我罪孽的空隙?莫非,我只有听从他们的话,才算弥补吗?”
他抱着李昭雪,走到了李玉宸的面前,声音嘶哑至极:
“别怕,孩子,不会痛。”
一瞬间,李玉宸失去了意识。
第68章
“我, 我是被外公打死了……”
回忆终于结束,李玉宸目光恍惚,不禁抬起双手察看。
这是一双修长而有力的手, 指腹盖着薄茧,手背筋络分明,既好看, 又宽大,是一双成年男人的手, 不是一个十岁孩子的手。
“我是,没有去阴曹地府,而是来了这里, 变成了另一个人么?”
姜€€嗯了一声:“你此刻已是圣教之主,姜慈。”
李玉宸作为李不屈的孙儿, 自然清楚与武林盟主势如水火的“魔教”向来被其中之人叫做“圣教”。
那么眼前的姜€€,想必就是姜慈的心腹,而方才踏入屋子里,声音娇柔的女人,大约便是传闻中绝色动天下的蛇蝎美女,梅兰竹菊四大天王之一, “媚骨天成”周娇娥了。
武林盟主的孙儿,突然变成了魔教的教主,其间复杂难言,李玉宸已无话可说。
“确实巧得很……过去,李不屈杀了李玉宸, 现在, 他又一定会想要杀了姜慈。”姜€€故意说了这么一句,挑拨李玉宸与李不屈的关系, 他清楚意识到,李玉宸的心中还存有慈悲与踯躅。
李玉宸闻言,只感到心中一痛,鼻尖酸楚,眼泪又要流下来,强忍着心中的悲苦,缓缓道:“其实,外公也没有做错,我本不该活着的,我其实……就是一个孽种……”
姜€€微眯起眼,突然问道:“在平日里,谁对你最好?你最喜欢谁?”
李玉宸一怔,下意识回答:“母亲自然是对我最好的,然后是、是舅舅。我最喜欢的,自然是母亲了。”
“是么?”姜€€淡淡道,“我还以为你已经把你的母亲彻底抛到脑后,只顾着去讨好李不屈了。”
李玉宸的脸涨红了,他嗫嚅片刻,没有发出声音。
姜€€没放过他,继续冷冷道:“我若是你的母亲,只会恨自己为什么生下一个不知感恩的儿子……若非李沉冤为你挡了一掌,你怕是早已死了。李沉冤与李昭雪本不必死,却因为你情愿放弃生命……你便是这样回报他们的?”
李玉宸突然崩溃了,他嘶吼道:“那我该怎么办?!我本不该出生,也不该活着,我死了,才是正确正常、理所应当之事!!”
姜€€知道他此刻心乱如麻,却没有直接评价他的所作所为,而是又转了话头:“你还记得李沉冤在死前,对你说了什么吗?”
李玉宸抽噎片刻,喃喃道:“他说,他说€€€€”
李玉宸的喉头忽然哽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姜€€静静看着他,既不替他说,也不转移话茬,而是安静等待着李玉宸自己吐出那些话。
“他说……”李玉宸泪如雨下,咬紧牙关,“不要怪罪自己,我,我没有任何过错……”
李玉宸再也无法遏制心中的悲痛,嚎啕大哭。
姜€€平静地望着李玉宸,等他的泪水流干了,哭泣声从高昂变得低微,化作抽泣,才开口道:“这个世界上,父母总是要求孩子去孝顺他们,只因他们给了孩子生命……但孩子可有主动要求来到这个世间?”
姜€€想起了自己经历过的种种悲惨痛苦之事,心中虽然无甚波澜,却知道,那样的日子,他实在不愿意再过下去,活着本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若是一开始便没有出生,便不必体会如此绝望了罢。
“孩子孝顺父母,是因为父母养育照顾了孩子,为孩子带来了人世间的关心与爱护,让他们的心可以安宁平静,体会到活着带来的喜悦……而非只是活着,便万事大吉。”
姜€€一个字一个字缓缓地说:“父母爱孩子,孩子便爱父母……父母若不爱孩子,孩子又何必去乞求父母不值钱的怜爱?与其如此,不如一刀两断!”
李玉宸呆呆地望着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喃喃道:“这样,这样是不对的,有违仁义之道€€€€”
姜€€冷淡地说:“此处是圣教,此刻的你是圣教之主,我们圣教,向来是不听这些狗屁倒灶玩意的……圣人的言语,是为了教化众生,不是为了叫人的大脑僵木。人若是不思考,与畜生有什么两样?”
李玉宸垂下头。
姜€€知道,自己所说的话语中,有些许不正确的扭曲观念,若有人真的全部信以为真,奉为圭臬,只怕会十分倒霉,但他却偏要这样说,其中大半缘由,是为了赢得李玉宸的信任。
李玉宸只是个孩子,尚未建立完整而坚固的思维,还处于能被揉捏意念的年纪,只要姜€€的话语中有几分真实,能让李玉宸感到共鸣,那么这句话,便说对了。
姜€€说完这话,没有再与李玉宸多说什么,而是站起身,将手里的碗筷收起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日头渐渐西斜,天空化作华美的绛紫色,渲染着各色绮丽的光彩。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你好好想想吧。”姜€€站在窗边,侧颜被光晕沾染,显得格外柔和,“想清楚了,再与我说话。”
太阳终于落下,黑暗笼罩大地。
李玉宸的眼皮越来越重,最后沉沉睡去,再睁眼时,已是姜慈。
姜慈摸了摸自己尚且湿润的脸颊,眼角红肿到有些发痛,有些不耐地啧了一声:“看来这次附身我的,是一个哭啼啼的小孩子,真烦人,我可不希望自己有一天在那群讨厌的伪君子面前掉眼泪。”
“真到那时,我会打晕你的。”姜€€关上窗户,转过身,脸上泛起一丝很淡的微笑,点上了油灯。
姜慈也付之一笑:“有你在我身边,我自然放心€€€€明日便是比武决赛了吧?”
姜€€点头:“教主可要出场?”
姜慈冷哼一声:“不去了!让李不屈那老匹夫多活两天,不过既然留身谷有异常,不能不理,找人易容成你我的模样过去。”
姜€€:“是。”
“尽快跟那小孩达成协议,日日不能动弹的滋味我已受够了。”
姜慈的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焦躁与烦闷,对于一个强势的人而言,如活死人般不能行动的姿态,实在非常痛苦难受。
姜€€心里泛起一点遗憾,脸上没有半分显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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