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迢迢 夜迢迢 第121章

作者:牛角弓 标签: 灵异神怪 轻松 穿越重生

  狼王缩回狼崽模样, 跑过来告状,“我们刚到门口他就来了。他想进去, 还撵我们呢。”

  秦时摸摸它, “干得好!”

  他见那人黑袍底下露出小太监的服色, 因困在网里拼命地挣扎, 忙提醒他说:“唉,你可不要嚷嚷你是谁谁谁的人……给你主子召祸你知道吗?!让你主子知道你这一张嘴就把他给供出来,你可就没活路了!”

  小太监憋屈的闭上嘴。

  贺知年走过去一掌拍晕了他, 抽了他的腰带将他结结实实捆了扔在一边, “我在这里守着, 你们进去看看……一切小心,不可逞强!”

  秦时, “……”

  这句话到底还是唠叨了一遍。

  秦时摆摆手,“知道了!”

  两人走进小院, 院子里还是那副破败的样子,只有关着许昭容的房间里点着灯。

  远远的,传来了宵禁的鼓声,一声追着一声,闷雷一般,从繁华的城市上空滚过。

  魏舟抬手推开破旧的木门,就见亮着一盏油灯的房间里,许昭容维持着一个怪异的姿势被定在了房屋中央。她的双臂向前探出,一条腿向后伸,仿佛整个人正要飞跃出去似的。

  她的脖子也无法动弹,双眼之中盛满了惊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向房门的方向,想要看清楚进来的是什么人。

  秦时看她这个表情,一时倒是判断不出她是不是清醒着。

  魏舟走到她身前,仔细打量她的表情,冷不丁问道:“你到底是谁?”

  许昭容打量着两个陌生的青年,神情惊疑不定,“我,我当然是宫里的女人……你们又是谁?”

  秦时与魏舟对视一眼,都觉得此刻说话的,应当是那个控制着她的东西,否则直接说自己是许氏就好,何必说什么宫中女人。

  许昭容察言观色,忙又改口道:“我是皇子的女人!满宫女人,只有我有了身孕。”

  魏舟和秦时都懵了一下。这……这是什么违背伦常的逆天大案?!难怪皇后要出手整死这个女人了。这要是传出去一点儿风声,皇家的脸面都要丢光了。

  许昭容大约从他们的神情察觉自己又说了一个错误答案,忙又说道:“我……我姓柳!对,姓柳!我叫柳东宁!”

  她充满期待的看着他们,这一次总该答对了吧?!

  魏舟干脆把贺知年叫了进来,听了许昭容的自我介绍,贺知年摇摇头,对他们说:“这件事你我捂不住,我去喊了裴公公过来。”

  魏舟和秦时也退到了门口,见贺知年朝着暗处喊了两声,便有人影晃动,便知这又是昨夜所见的那种躲在暗处的侍卫。

  秦时忍不住问魏舟,“柳东宁是谁啊?”

  贺知年转身,接住了这个话题,“皇子李恪府里的庶妃,目前正怀着身孕。”说着,他拿起秦时的手,在他掌心里一笔一划地写道:许昭容发病是在宫宴上,那天柳庶妃因身体不适,并未进宫赴宴。

  “它……搞错了?”秦时大胆猜测。这个不知什么东西的怪物在宴会上见到了同样怀孕的许昭容,因为某种原因,误以为是柳庶妃,于是附到了她身上。

  “匪夷所思。”魏舟摇头,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假设是解释得通的。

  秦时又问:“你和这位皇子很熟吗?”

  贺知年笑了笑,“我做过他的伴读。”

  秦时点头,既然做过同窗,多少会有一些香火情。

  不多时,裴元理和钟铉就匆匆赶过来,同来的还有臭着脸的章平云和另外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男子。这人比裴元理年轻一些,眉宇间带着温和的浅笑,看着也像一位读书人,但他身上穿着太监的服色。

  秦时不懂内官的品级,只觉得这人的服色比他们刚才捆起来的那个小太监要讲究一些。

  裴元理沉着脸给他们做了介绍,“这是温得用,圣上派他过来看看情况如何了。”

  秦时瞬间就理解了裴元理的臭脸,这不就是跟他一起争宠的男人么。虽然不是情敌,但作为职场上的竞争对手,这种竞争关系也是非常激烈的吧?

  魏舟不耐烦客套,又怕屋里的妖怪听到他们的对话,就含糊的对来人说:“事情有些奇怪,你们也来听听吧。”

  他将这几人引进小院里,让他们站在门外,自己仍带了秦时进去。正要掩门的时候,就见狼崽驮着小黄豆从他腿边挤了进来。魏舟知道它们是不放心秦时,也就没理会,由着它们窜了进来。

  房间里,许昭容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见他们回来,眼里多了几分疑神疑鬼的神气。

  魏舟知道她能听到门外有人,便对她说道:“你之前因为在宫宴上失仪,被圣人呵斥,关在了这里。我们负责查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身份特殊,所以我们询问你的时候,必须要有人证在场,你可明白?”

  许昭容那一点儿疑心又消散了,越发肯定了自己之前的回答并无出错。

  魏舟便让她说说自己的身份。果然她这一次说自己是柳庶妃的时候,比刚才更多了几分底气。

  魏舟便问她,“身为皇子庶妃,为何在宫宴上失礼?”

  这也是整件事当中最重要的一环。之前魏舟一直疑惑,为什么会有人用这样的方法来算计一个后宫女子。若说有人想对付许家,许家老爷子以前在大同一带带兵,但几年前也已经告老了,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对付的价值。

  许家倒霉,对谁有好处呢?

  如今牵扯出了一个柳庶妃,他们反而有些明白了。柳庶妃出丑,首先会被呵斥、被厌弃的,就是皇子李恪。

  柳庶妃没有中邪,会有人说李恪没有管好自己的内宅,纵容内宅妇人,对她们缺乏管束。自周武之后,大臣们都对皇家的女人们十分警惕。有一个“管不住内宅妇人”的名声,可想而知大臣们会对李恪抱有什么样的看法。

  如果柳庶妃中了邪,问题更糟。让章平云这一类人发表看法,枕边人易招邪祟,会显得皇子立身不那么正。

  这样的名声对普通人来说或许没有太大关系。但在圣人、朝臣们的看来,一个立身不正,压不住邪祟阴气的皇子,大约也只配做一个混吃等死的闲散王爷。

  许昭容眼珠转了转,似乎在回忆什么,然后她就试图挤出一个害怕的表情,“宫宴上,我突然看见他……”

  她说在思考要怎么称呼某个人, “他坐在我身边……我见他袖子里窜出一股妖气,一时受惊,所以……”许昭容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们,“皇子虽然是我的夫君,但这事实在太过骇人……”

  魏舟打断了她的话,“首先,一个普通庶妃是不能管皇子叫夫君的。其次,你如何会认得出妖气?”

  许昭容坚持,“确实是妖气,它一下就变大了……”

  魏舟再一次打断了她的话,“你认得许昭容吗?”

  “谁?”许昭容眼珠转了转,似乎在回忆。

  房门外,温得用冲着裴元理和钟铉拱了拱手,快步回去向圣上复命。至于法师们怎么收服妖物,这就不是他的任务了。

  房间里,魏舟叹了口气,彻底失去了听许昭容胡说八道的兴致。他对秦时说:“你来试试吧,我还能再固定她半柱香的时间。”

  他转头对许昭容说:“你附身这人,并不姓柳,也不是皇子庶妃。她是宫中昭容,姓许。你找错人了。”

  许昭容面色大变,“你说什么?!她,她竟然骗我?!”

  秦时没空理会她口中的“她”又是谁。他已经分出了自己的精神力,顺利地潜入了她的意识海。

  这是他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一个普通人的精神力。

  秦时所理解的意识海,就是存在于大脑之中的一个四维产物,类似于一个能量池,里面盛满了一个人所有的精神力。

  他的意识海里孕育出了白虎的精神体,此刻还寄养着一条小龙。而许昭容的意识海大小还不到他的三分之一,内里蕴积的精神力也稀薄得可怜。

  此时此刻,这个浅浅的能量池里却盘踞着一道浅褐色的虚影。它似乎有些忌惮秦时刚猛锋利的金属性精神力,不住地绕着许昭容的意识海来回躲闪,回避他的接近。

  但在一来一往的躲避中,秦时到底还是看清楚了它的形象确实是一匹马。一匹身上披着彩绸,鬃毛里点缀着明珠璎珞的漂亮马儿,外形和贺知年所描述的舞马完全相符。

第160章 高光时刻

  舞马围着许昭容浅浅的意识海绕圈子, 拼命躲避秦时的追逐。左冲右突之际,倏忽引着秦时的精神力一头扎进了意识海的深处。

  刹那间,厮杀声、战鼓声、急骤的马蹄声以及无数人的哭嚎哀鸣汇聚成了一股狂暴的洪流, 摧枯拉朽一般倾泻而下, 瞬间淹没了他的意识。

  秦时忘记了自己是谁,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他呆呆看着远处着了火的宫室, 近处横躺在台阶上的宫人的尸体,以及无数举着兵器冲入宫门的饿狼一般的士兵。

  古代战争的血腥残忍就这么直白地展现在了眼前, 一层寒霜般的战栗不受控制地爬上了他的心头。

  一个陌生的声音缓缓说道:“城破那日,满宫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我和自己的兄弟姐妹被困在马厩里出不去,眼睁睁看着大火一点一点朝着马厩的方向蔓延过来。”

  秦时的意识缓慢的回笼,意识到这里或许就是舞马的记忆。而他正以它的视角回顾它曾经经历的一切。

  他有些茫然的猜测这一段战争发生的年代。眼前的画面并不连贯, 但依稀可以分辨出逃窜的内侍所穿的衣服与刚才那位煮茶的小太监相差不多,于是……这里还是在唐朝?是安史之乱吗?

  “我们作为战利品, 送给了一个姓安的人, 他后来也当了皇帝, ”舞马的语气有些惆怅, “但他只看我们表演了两三场就死掉了。我们被一群人拉走,送给了一个姓田的将军。他的手下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田夜叉’。”

  出现在秦时眼前的, 并不是什么表演马技的画面, 而是军营中破破烂烂的马栏, 有人赤着上身在马栏后面砍柴生火。在他身后的山坡上,破旧脏污的帐篷一顶连着一顶, 来往的士兵脸上都带着疲惫的神色,还有不少带了伤。

  “田夜叉把我们和其他战马关在一起, ”舞马说:“有时候也让我们驮运粮食和帐篷。有一天他们打了胜仗,军中奏起鼓乐,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们听到熟悉的乐声,以为要开始表演了。”

  秦时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

  眼前画面一转,一群惊慌失措的士兵一边大喊“这些马中邪了!”一边举着棍棒冲了上来。他们脸上的神情因为混合了惊恐与厌恶而显得格外狰狞。

  鲜血飞溅,挨打的舞马发出痛苦的嘶鸣。

  秦时扭过头,不忍再看。

  “我们就这么被田夜叉的兵活活打死了。”舞马的声音里饱含着怨恨,“我们有什么错?听到鼓乐声开始表演,难道不是我们的使命吗?!我们有什么错?你说!我们有什么错?!”

  在舞马的咆哮声里,秦时面前闪现出一副大型的宫廷宴乐图。

  巍峨的宫殿沐浴在阳光中,殿顶的金瓦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身穿崭新绣甲的禁军仪仗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宫殿的台阶下。

  百官鱼贯而入,朝拜天下最尊贵的人。

  鼓乐声中,身着彩衣的艺人们来到殿前,开始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各式表演。随后一队盛装的舞马被引入了场地中央。它们排着整齐的队列,随着鼓乐的节奏时而旋转,时而舞蹈,所有的动作几乎分毫不差。

  在它们身后,另有犀牛、大象等大型动物被驯兽奴引入场中,向殿上的皇帝和达官贵人们拜舞。

  秦时被眼前这幅盛世的景象深深的震撼了。满眼所见,当真气势恢宏,富贵无边。

  这大约就是舞马记忆中最为留恋的场景吧,那是它们身为舞马的生涯里,最为荣耀的高光时刻。

  富贵繁华的场景如流云一般散去,眼前依旧是浅浅的能量池,依旧是单薄稀疏的棕色舞马,但它一双眼睛却被怒火点燃,烧红了一片。

  “是人把我们训练成了那个样子!”它质问秦时,“又是人,因为我们舞马的身份就活活打杀了我们!都是人的错!都是你们的错!你们都该死!”

  秦时心中警铃大作,忙说:“你冷静!你看这个被你附身的女人,他从来没有伤害过你!何况战乱一起,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横死荒野,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你一匹马遭了殃。”

  “我不管!”舞马被曾经的记忆刺激得越来越狂躁,轻如薄烟的马蹄踏来踏去,语气也越来越凶狠,“我不管!人杀了我,我也要杀了人!我知道把我从乱葬岗收起来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知道他要利用我去杀人,但我不在乎,因为我和他的目的是一样的!”

  秦时暗叫不妙,“你明知道他是坏人,他让你去害人你还听他的话,你傻不傻?!”

  舞马歪头看着他,目光中竟显出几分诡异的天真,“他让我慢慢折腾这个女人,我现在不听他的话了,我要现在就杀了她,杀了你们所有人!”

  秦时,“……”

  好么,不但没劝过来,还弄巧成拙了。

  舞马刨了刨蹄子,马头微微伏低,一双眼睛凶狠的盯住了秦时。

  秦时后退两步。他发现舞马身上并没有那种颗粒状的无属性灵力。它单纯就是一团能量体,至于它是不是被困在许昭容的身体里出不去了,秦时不清楚。或者把它送来害人的幕后主使给它开了什么无法拒绝的条件,让它完全自愿地留下来?

  秦时不确定他来不来得及在舞马冲过来的时候抓住他,他其实没有那个自信跟马儿比速度。而且他能吸收无属性的灵力,却无法吸收其他属性的灵力。制服舞马的过程必然没有他预想中的那么顺利。

  但舞马已经发狂,脚下蓄力,开始朝着他奔跑,这么短的距离,也容不得他再迟疑了。

  秦时心中也生出杀意,破罐子破摔的想,妈的,大不了同归于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