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迢迢 夜迢迢 第123章

作者:牛角弓 标签: 灵异神怪 轻松 穿越重生

  许冬宁不解的看着他,“这样……不是太功利了吗?我为他做事……”

  “做都做了,”秦时摊手,“干嘛要白做?让他知道不好吗?或许对他来说,人生辛苦,知道有人这样全心全意,不求回报的对自己好,也是一桩很幸福的事呢?”

  许冬宁又呆住了,“……会吗?”

  “当然会啊。”秦时回答得理所当然,“知道有人对自己好,谁会不乐意呢?换了是你,知道有人默默帮了你的忙,你难道会厌恶他?”

  许冬宁摇摇头,脸颊微微泛红。

  秦时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就说嘛,默默付出,然后自我感动那一套戏码早就不流行了。

  “小情小爱,你自然可以藏在心里。”秦时继续劝她,“但是你想想,你还有机会造福百姓,这难道不比守着冷宫空耗岁月有意义吗?”

  尤其这样的功劳,还能帮助到她的所爱之人。

  许冬宁的眼神,终于动摇了。

第162章 尘埃落定

  半梦半醒之间, 秦时只觉得胸前沉甸甸的,像有什么东西压着他,让他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一旁小黄豆还在愤怒的啾啾叫, “起开!你起开!”

  秦时莫名其妙。他艰难的在重压之下睁开眼睛, 触目便是毛茸茸的一大坨,棕灰色的, 还带着黑色的毛尖,这是狼王的后脑勺。

  狼王十分敏锐地抬起头, 又惊又喜的在他脸上舔了一下,“你醒了?”

  “爹!”小黄豆从狼王的下巴底下挤了过来,张开两只小短翅膀抱住了秦时的下巴,声音里带着哭音,“你怎么才醒啊……狼哥欺负我!”

  秦时心都化了, 哭笑不得地蹭蹭它的小脑袋,“它怎么欺负你了?”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沙哑, 浑身上下也酸软得不行, 好像刚刚负重跑完了多少公里的竞赛似的。

  一只大手伸过来, 把两只碍事的小动物都拨拉到一边, 举着一只杯子递到了秦时面前。

  “你别搭理它们,俩小东西狗咬狗。”贺知年说着,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喂他喝杯子里的药汤, “太医让人熬的。他说你的症状就是力竭, 并不是受伤或者生病,因此不必开药, 只让人煮了参汤。”

  秦时还没喝过参汤这种一听就很高级的东西。他还在想自己年轻力壮的,吃人参会不会补过了头, 贺知年已经将杯子递到了他嘴边。秦时被杯口冒出的淡淡水汽所吸引,不由自主的张开嘴咕嘟咕嘟喝下去大半杯。

  一股暖融融的热气冲进了胃里,又从胃里朝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似乎精神也为之一振。

  “魏舟和许昭容呢?”他问。

  “也都晕着呢。”贺知年说:“裴公公等不及,带着人去查我们在小院门外抓住的那个人去了。钟大人在外面守着,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不敢走开,也不敢让人把你们都挪出去,就随便找了个地方等着……还是寿元殿的后殿。”

  秦时这才注意到他所在的地方是一间非常破败的小屋子,窗户上的窗纸都是破烂的。没有家具摆设,满屋尘土。他身下的草垫子跟一旁的火盆看样子也是临时搬过来的。

  狼王被贺知年撵了一遍也并没有撵开,它固执地趴在秦时的肚子上,鼻尖都快探进贺知年端着的杯子里去了。小黄豆短暂的跟它和好了,趴在它的脑袋上,两小只一起紧张兮兮的看着秦时。

  秦时把它们都揽进怀里,长话短说的讲了自己的经历,作妖的舞马被小龙吃掉了,许昭容也同意了回来直面惨淡的人生。

  他把自己跟许昭容谈妥的条件也跟贺知年说了,“我是不认识什么皇子的,这些条件都得靠你去谈。不管咋说,许昭容也是替五皇子遭了难。他身为皇子,保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没人欺负,这也是应该的吧?”

  贺知年听的心惊肉跳,“这些话我去找五皇子说。只是你再莫要胡说八道了。”

  许昭容是圣上的嫔妃,说什么让五皇子照料……这话要是传出去还了得?!

  “晓得,晓得。”秦时连忙点头,“许昭容说她对织布机非常有研究的兴致,织布机、懂得维修改进织布机的工匠……这些事情让五皇子瞧着办吧。若是她研究出什么结果,对五皇子也没坏处,对吧?”

  贺知年简直拿他没办法,“你拿不准的事,就别说出口了。”

  “行,行。”秦时不好意思的替自己找补,“哎呀,我不是外域之人嘛,不懂你们这里的规矩,偶尔失个礼,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秦时心头忿忿,你以为我想这么丢人吗?!

  贺知年抬手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惹来狼王威胁的低吼和小黄豆愤怒的啾啾啾。贺知年看着转眼之间又跟狼王成了一伙儿的小黄豆,简直无可奈何。

  秦时却忍不住,抱着它们俩哈哈笑了起来。

  掖庭是后宫,外人不便久留。待魏舟也醒来之后,钟铉就将他们送出宫。魏舟和秦时都已将大部分的事情告诉了钟铉,至于他怎么跟裴元理解释,怎么跟圣上汇报,那就不是他们该操心的事了。

  宫门口,钟铉叫住了秦时,很温和的看着他说:“镇妖司的情况你大约也了解一些。如今陇西一带几乎无人可用,江南道、河东河西也都举步维艰。比起明面上的敌人,这些躲在暗处的家伙更让人防不胜防。”

  秦时默然。

  “你大概也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国运衰弱,妖孽横生。镇妖司在这个时候所承担的压力要比前朝时候更重。我这里从来都不是什么升官发财的好去处,要论官职升迁,也比不上从军……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秦时猜到钟铉会跟他说点儿什么的。但他一直以为那会是在钟铉找魏舟或者李玄机了解了他的底细之后。

  他没想到钟铉会选择这样的时候。但这个时机,却又让秦时感受到了一种……诚意。

  钟铉望着他,他的神情有些无奈,却又带着一种异样的豪迈,坦然说道:“人活天地间,有些事,总要去做的。”

  是的,秦时心想,这就是他年少时的困惑与不满。那个时候他一直纠结的也是这一点: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可为什么非得是我呢?

  秦时心头有些茫然,他发现自己很久很久没有再想起这些事情了。如今再一次想到这个问题,脑海中浮现的,不是自己叛逆的青春时光,不是那些无人可以诉说的委屈愤怒,而是他被关在石雀城外的小院里时,满心的愤怒。

  是他被蛊雕群包围时的绝望,以及落进了野羊坡的陷阱里时,那种无路可走的破罐子破摔。是他被妖怪和比妖怪还要冷血的人类逼入绝境时一句发狠的“妈的,老子跟它们拼了!”

  当他变成了一个需要缉妖师来救助的人,他才会知道,那种期盼是多么的痛苦与迫切。

  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为什么一定是我?

  当秦时再一次听到这个问题,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因为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没有一处桃花源可以让他躲进去。

  如果他不想一直被动的被各种麻烦欺负到头上,时时担心自己以及自己的孩子会被各路妖怪觊觎,当成大补丸伺机攫取……他就必须要成为那个主动拔刀的人。

  他不想让小黄豆的后代再像它自己一样,从刚一出生就颠沛流离;不想再见到柳风语那样肯花心思维护普通人类的大妖被人暗算;他也不想见到许昭容这样的无辜之人,莫名其妙就被一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妖物毁掉了一生。

  他想要的太平世界,必须靠他的双手,一刀一刀地拼杀出来。

  钟铉温声说道:“你可以找小贺打听打听我们这里的情况。我等你慢慢考虑。”

  秦时做了一个深呼吸,仿佛突然之间,这个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已经变得……无需再思考,也无需再做选择。

  “不必考虑了。”秦时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他想或许这就是他的宿命吧,无论他逃避到时光的哪一个节点,都要面对这样的命运。

  钟铉也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秦时直视着他,双眼发亮,“我出身于尧州秦氏,白虎后裔……我愿意加入镇妖司,成为缉妖师团队中的一员。”

  秦时的承诺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时光,和另外一道不是那么情愿的声音交织在了一起,“……我自愿加入第六组,成为一名光荣的特种战士。”

  两道相同的声音慢慢汇聚在一起,宛如水到渠成一般,融合成了一把坚定的嗓音,  “……降妖除魔,守卫疆土,保护百姓。”

  贺知年若有所感,回过头朝着两人说话的方向看了过去。

  魏舟脸上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成了,姜还是老的辣。看看你,一路上旁敲侧击的,小秦始终没个准话,见了钟大人没有两面,这事儿就办成了!”

  贺知年心中犹如大石落地,整个人都有种神清气爽之感,脸上不由得浮起笑容,“是啊,要不怎么说得靠钟大人出面呢。”

  两人傻笑了一会儿,贺知年问他,“你呢?回山上?”

  魏舟摇摇头,“跟师父说了回家看看,然后我还是住到你那里去吧。”

  魏舟家里总想忽悠他还俗,又总是给他张罗娶亲的事,他嫌烦的时候就会跑到贺宅去借宿,贺知年都习惯了。

  “也好。”贺知年说:“你路上教我们道术,也才教了个开头,这事儿也得抓紧。”

  魏舟点点头,又道,“和师兄好一些了,师父说大约再过几个月,他就能醒来了。”

  贺知年舒了口气,有些怅然,“那就好。但愿他尽快醒来。”

  和庸醒来,他们就能知道塞外古墓里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对贺知年来说,找到了明确的敌人,他可以去给和庸报仇,也不必一直活在愧疚里了。

  魏舟跟着傻笑了一会儿,又压低了声音悄悄告诉他,“樊锵不是说不良帅回长安了?你见到他了吗?”

  贺知年摇摇头,“我找了林白榆,他那里没有消息。”

  魏舟便道,“先回去睡一觉,好好吃一顿。找人的事,我来想想办法。”

第163章 腰牌

  从宫里出来, 已然天光大亮。

  几个人又折腾了一整夜,除了魏舟和秦时还捞到了半碗药汤喝,其余的人连一口热水也没顾上喝, 这会儿就免不了都有些困顿, 也顾不上先回家,找了宫门附近的一家羊肉馆子, 打算先填饱肚子再说其他。

  羊肉馆生意不错,虽然才是一大早, 但也几乎都坐满了。贺知年以前就来过这家馆子,知道来这里吃饭的多是宫里换值的禁军。只不过他和魏舟与这些羽林卫接触不多,也没什么认识的熟人。

  饭食送上来得也快,几个人也顾不上形象问题,唏哩呼噜饱餐一顿。

  小黄豆还没吃完饭就开始打瞌睡, 被秦时捞起来塞回了挎包里。有一段时间没把它装进挎包,秦时发现小黄豆似乎又长了一点儿。它现在这个体重, 至少也有三两多, 加上蓬蓬松松的一大捧软毛, 挎包里的空间都有些局促起来了。

  吃了饭, 几个人在羊肉馆门前道别,魏舟直接回家去了。贺知年和秦时骑着马回了贺宅,洗洗涮涮, 倒头睡了。

  这一觉醒来又到了黄昏时分。

  秦时感慨一番自己真是过得日夜颠倒, 就发现狼王和小黄豆不知道跑哪里玩儿去了。因为这两只对贺宅的地势熟悉得很, 且狼王又不是当真是一个幼崽,便也不着急, 由着它们自己去玩了。

  秦时洗漱一番,过来主院找贺知年, 就见他正在屋里摆弄一叠黑色的衣袍。

  “又做了新衣裳?”秦时好奇。贺知年在长安过的日子都是这么富贵的嘛?

  贺知年一笑,抬头冲着他招招手,“不是我的,是你的。过来看看。”

  秦时好奇地走过去,就见一叠衣服的最上面,摆着一面金属牌子,牌子正中刻着一个眼熟的名字:秦时。

  秦时怔住,忍不住伸手将它拿起来细细端详。

  牌子的尺寸约莫在两寸长、一寸宽的样子,成分大约是某种合金,沉甸甸的,挺压手。它颜色呈现出一种深沉的灰黑色,名字、边框以及牌子上方的兽首和下方的海浪纹图案都描了金色,深浅映衬,别有一种动人心魄的力量。

  “这是……”秦时迟疑,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你的腰牌。”贺知年温声说道:“是镇妖司里每一个缉妖师都有的腰牌。顶端的兽首是睚眦。睚眦善战,传说中也是战神的角色。”

  秦时知道睚眦,龙九子之一,因为本性嗜杀喜斗,经常被匠人们镂刻在刀环、以及剑柄的吞口处作为装饰。

  他将腰牌翻了过来,就见这一面也刻着几个金色的数字:壹贰玖柒。

  贺知年的手指摸过着几个数字,有些惆怅的说:“如今镇妖司中在编的缉妖师,不足七百人。”

  秦时,“……”

  他刚才还想说镇妖司里头干活儿的人不少。

  “在任务中牺牲的兄弟们,腰牌会收回,安放在镇妖司的塔楼里,接受兄弟们的供奉。”贺知年说道:“有新人加入,也必然要去塔楼里上这一炷香的。”

  秦时默然,心想这塔楼大约就是纪念馆的意思了吧。这一炷香的确应该上,他们当得起这样的供奉。

  数字的最下方另有一个小子:陆。秦时摩挲片刻,忍不住问他,“这个字有什么意思在里头吗?”

  贺知年微微一笑,“第六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