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对头奉旨成婚后 和死对头奉旨成婚后 第16章
作者:若兰之华
卫云昊一嗤:“连祖父都不把他当回事了,大哥还怕什么。谢家那个,今日都敢丢下他,让他独自回门,可见平日在府里是如何冷待他的,他以后的日子,可难过着呢,大哥只管瞧热闹就行。”
卫云缙面上不显,心里却似被密密麻麻的针扎了一般难受。
他自然忘不了,当年那位三弟因为有一个长公主母亲和一个大学士父亲,在府中如何众星捧月,得祖父偏宠。祖父不仅夸其为“卫家宝树”,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甚至在某次功课考校上,当着阖族子弟的面,训斥他身为长孙,学问文章比不上一个稚子。他至今忘不了那芒刺在背,羞愧欲死的感觉。
昔日耻辱被揭开,那股憎恶也翻倍涌起。
“莫说了。”
他厌恶开口。
“家主。”管家卫福匆匆过来,禀道:“谢氏那位世子过来了……”
台中诸人都是一愣,卫云昊更是露出难以置信之色,卫悯夹棋子的手轻顿,问:“人在何处?”
卫福还未答,谢琅已一身绯色衣袍,施施然步上高台,不算恭敬地作了个晚辈礼,道:“小子来迟了,首辅见谅。”
他身形高挑,又久在军中,便是初次露面,也让卫云昊这等平日习文的子弟颇有压迫感。
谢琅环顾一圈,见卫氏孙辈都在,唯独没有看到卫瑾瑜,有些奇怪。
卫悯已吩咐:“请世子入座,另外,让三公子也过来。”
侍从们都战战兢兢动起来,新置了两块坐席,放到右首。
谢琅掀袍落座,足过了有一刻,卫瑾瑜方姗姗过来。少年郎面色苍白在他身侧坐下,偏头看他一眼,问:“你事情忙完了?”
谢琅一愣,后知后觉明白这是让他配合演戏,便点头。
“忙完了。”
干巴巴说完,又尽职尽责补了句:“没能陪你一道过来,勿怪。”
卫瑾瑜唇边露出一点极浅淡的笑意,道:“无妨,我们一道给祖父敬盏茶吧。”
谢琅盯着他唇上明显裂起的细碎干皮和苍白得有些过分的脸,心下奇怪,仆从已经奉了茶过来。
第012章 回门(二)
道人已识趣退下,只有卫悯端坐高位。
谢琅点头,自撩袍起身,余光见卫瑾瑜指尖划了下地面,方迟一步站起,不由低声问:“你不舒服?”
卫瑾瑜一愣,摇头,表示没事。
主位前已摆了蒲团,两人上前跪了,接过仆从递来的茶,依次将茶奉上。
这是规矩,谢琅即使心中再厌恶,也跟着做了。
大爷卫嵩忽在一边开腔道:“奉茶规矩,得改口吧,世子进来至今,还未唤过一声‘祖父’呢。”
谢琅皱眉,想瞧瞧这不长眼狗叫的是谁。
卫瑾瑜已先一步双手举茶递上前:“孙儿携郎子拜见祖父,祖父请用茶。”
“他头回认生,祖父宽宏,就莫与他计较了。”
卫悯深深盯他一眼,把茶接了过去。
卫瑾瑜看向谢琅,一笑:“你也快把茶奉与祖父吧,奉了这盏茶,便是认了祖父了。”
谢琅弯身,将茶递上。
开口甚恭敬:“首辅请用茶。”
台中静了片刻。
卫嵩勃然变色,想发作。
“无妨,来日方长,不急这一时。”
卫悯平淡嗓音打破沉寂,也压住了卫嵩气势,接过茶,抿了一口,便搁下,而后睁着那双蕴藏着沉沉威势的浑浊双目,径落到谢琅身上,问:“来上京这几日,世子可还住得惯?”
谢琅嘴角一牵:“还行。”
卫悯一笑,配上一身朴素道服,仿佛一个燕居老人:“上京与北郡气候不同,规矩也不同,难免要适应一阵子,你父亲当年初入京都,也是我为他接风洗尘,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老了,他鬓角也生了白发,这天下,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年轻人么,眼界高,意气重,觉得天下无不可为之事,无不可得之物,说话行事都讲究快意恩仇,往往不考虑后果。是好事,也是坏事。若是行在平地上,倒也无妨,可若走在峭壁上,难免要摔跟头的。”
今日既选择过来,谢琅自是做了充足的心理建设。
谢琅维持着不凉不热的笑。
“首辅所言极是。”
“只是小子生在边郡,长在边郡,狂野惯了,所见所闻,皆是恶有恶报,血债血偿,初到上京,难免习性难改。譬如比起上京最名贵的罗浮春,还是更喜欢北郡粗粝便宜的烧刀子,一时之间,这习性,恐怕还真改不过来。若有不周之处,还望首辅海涵则个。”
一旁的卫云昊听了这话,轻轻皱眉,觉得谢琅实在太狂妄太不识礼数。
卫悯也未计较他这态度,大手一挥,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本辅的心意,就算你不明白,你父亲也会明白的。”
谢琅依旧只是轻牵嘴角,没接话,隐在袖中的手,却轻轻捏成了拳。
卫悯终于发话:“都起来吧。”
又吩咐卫福:“再让人上些鱼脍来。”
这个季节,也只有京中大族,能吃到新鲜鱼脍,一盘盘精美鲈脍很快被摆上来,鱼片洁白晶莹,盛在青玉盘中,如一捧莹雪,未经任何加工,只在旁边配着一碟特制的金色料汁。
谢琅生在边郡,习惯了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饿了猎只兔子就能就地烤了吃,对这种矫揉造作的吃法没有任何兴趣。
卫瑾瑜夹了一片鱼肉,在碟里蘸了蘸,放到他面前的圆碟里,道:“这是金齑汁,配鱼脍最好,你尝尝。”
谢琅看了眼那鱼片,握起银箸,夹了起来,却没吃,而是反递到卫瑾瑜面前。
卫瑾瑜不解望着他。
谢琅:“张嘴。”
“做什么?”
“别废话。”
卫瑾瑜张开嘴,立刻被喂了一筷子鱼脍。
冰凉鱼片滑入口中,他顿时愣住,只能轻轻咬住了。
谢琅打量着,终于没忍住道:“你是不是不知道,你脸色难看得很,跟一整日没进食一般,都这样了,还喂我,先管好你自己吧。”
卫瑾瑜从小到大吃过无数次鱼脍。
这是头一次,不知道吃进嘴里的是什么,只觉金齑汁八种料汁,如人生八般滋味,在舌尖翻滚蔓延。
他默默咽了下去。
谢琅挑眉问:“怎么?好吃吗?”
卫瑾瑜觉得他戏有点好过头了,只能点头。“还行。”
谢琅一筷子插在那盘鱼脍上,道:“那是你没吃过好的,连这种东西,都觉得好吃。等以后有机会……”
他意识到这话不妥,吞了回去。
就算再有机会,他也决不可能带着一个卫氏子做什么。
卫瑾瑜也仿佛没有听见,自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润喉。
对面卫云昊看到这一幕,满脸不可思议,气得手发抖。
卫悯又例行问了问北郡的情况,谢琅都不软不硬答了,如此针尖对麦芒的对谈,显然也没什么意思,几人沉默喝完一盏茶,卫悯搁下茶碗,道:“天色不早,两府路途遥远,本辅便不留你们用晚膳了。”
这是赶客的意思。
谢琅是多呆一刻都觉得腻味,道了句“小子遵命”,便带着卫瑾瑜一道退下了。
走下乌衣台后,卫瑾瑜忽道:“我想起还有桩事,要同祖父商议,世子可否等我片刻?”
谢琅狐疑点头。
在他孤零零转身之际,突然开口:“对不住,今日有些急事,险些忘了我们的约定。”
军中男儿素来重信义,谢琅并非愿意回这趟门,而只是就事论事说了这么嘴。
卫瑾瑜眸中异色一闪而过,淡淡笑道:“无妨,每个人都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世子能如约过来,已经很好。”
“这份情义,我会记得。”
他如此通情达理,谢琅也不好说什么了,自点头,转身往府外走。
“您,就是谢氏那位郎子吧?”
走到一处假山时,谢琅忽被一个半路冒出来的扫洒老翁拦住了去路。
老翁灼灼目光,盯得谢琅十分不适。
“阁下是?”
“不中用的老骨头而已。”
老翁握着扫帚,欣慰叹口气:“我们小公子,以后也有郎子疼了,我们郎君若是地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他一会儿小公子,一会儿郎君,称呼乱得很。
说完,又忍不住嗔怪道:“您今日怎么不早些过来呢,早些过来,小公子也不必又被罚着跪了那么久了。”
“我们小公子可怜呀,您可一定要善待他。”
老翁说着就要跪下。
谢琅吓了一跳,忙伸手把人扶起,有点应付不来道:“……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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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悯已经回到书阁处理公务。
听卫福禀报三公子求见,操笔的手顿了下,显然有些意外。
“让他进来吧。”
卫悯搁下笔,道。
卫瑾瑜进来后,径自伏跪在地:“孙儿拜见祖父。”
卫悯居高临下,盯着那道清瘦身影良久,方道:“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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