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万万不可! 大王万万不可! 第15章
作者:你的荣光
得知萧融想说动屈云灭迁都,整个雁门郡里最开心的人,非虞绍燮莫属。
来到萧融的住处,虞绍燮满脸都写着兴奋二字。
“我就知萧弟与我一样,是同道中人!”
萧融:“……”
这话听着怪怪的。
虞绍燮:“这雁门郡有哪里好,只有大王才会特地搬迁至此,还专门建设王宫,哪怕是临近的代郡,方方面面都比雁门郡强太多了。”
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虞绍燮轻咳一声。
在他眼中,萧融是个不骄不躁、有礼有节、且胆识过人、绝不畏惧强权的真君子,跟自己很像,但比自己厉害的不是一星半点。
同样不怕死,萧融却能在大王面前全身而退,且真正的劝动大王,再看自己,回回都需要别人搭救。
说来惭愧,他比萧融年长几岁,却远不如萧融从容不迫。
这些话虞绍燮会在心里想,却不至于说出口,所以萧融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只是疑惑的看着他,一会儿失落的叹气,一会儿又坚定的握拳。……做什么法呢。
虞绍燮认为萧融不怎么说话,是因为他极有风度,面对同僚的失礼,他只会微微一笑,以示提醒,然而真相更为残酷。
是萧融觉得,他能套的话都套完了,虞绍燮这个古代愤青,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两人就这么鸡同鸭讲,虞绍燮对萧融越发的崇敬,不用萧融问,他也打开了自己的话匣子,而萧融时不时应和一声,还笑着对他点点头,实际上,他已经神游天外去了。
直到虞绍燮问了他一个问题,萧融才终于回神:“虞兄说什么?”
虞绍燮笑笑,完全没发现萧融的走神:“我是问,在萧弟看来,大王应该迁往何处去?”
萧融眨巴眨巴眼睛,反问他:“虞兄以为呢?”
虞绍燮铿锵有力的回答:“自然是长安!”
萧融:“……”他就知道。
虽说有很多人都希望屈云灭迁都,但他们的想法其实并不是那么大义凛然,全都夹带着自己的私货。
雍朝南迁,伤了淮水之北百姓的心,也让淮水之南的人担忧,而世家大族虽然全都跟着皇帝走了,但许多人还做着回到长安、重铸武帝荣光的美梦。
毫不夸张的说,南雍朝廷里,十个人有八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其中就以那位国舅爷为代表,说来也巧,那位国舅爷姓孙,孙家就是一等世家之一,而他们家的全称是平阳孙氏。
也就是那个萧融去过的平阳。
平阳太守与孙家有渊源,在别的城池都百废待兴的时候,平阳居然还能繁华着,原因就是孙家曾居住在这,孙仁栾觉得自己早晚会回去,所以暗中给了平阳太守帮助。
而屈云灭之所以前段时间来到平阳,也是看在孙仁栾的面子上来见这个太守,在鲜卑人死光之前,屈云灭是不会南下的,所以两边的关系,目前看起来还挺和睦。
一部分南雍人希望朝廷给力,能带着他们再重返京城,也有一部分人看出来朝廷是真没救了,所以另找明主,并把自己的盼望放在了新主子身上。
第二种的代表人物,就是虞绍燮,还有那个出身南雍的王新用,王将军。
说来说去,他们也不比屈云灭强多少,都是为了情怀,只不过他们一个情怀在长安,另一个在雁门关。
诶,还不小心押上韵了。
萧融没忍住,轻笑了一声,他笑起来的时候,有种冰雪瞬间消融的感觉,虞绍燮都看得愣了一下,心想,他爹娘是真没起错名字。
虞绍燮问:“萧弟在想什么?”
萧融清清嗓子,让自己看起来正经点:“我在想,长安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去处,不过,此时迁都,主要还是为了让大王破除蚩尤旗的诅咒,长安地处西北,效用似乎不大。”
虞绍燮可不这么想,长安二字就已经代表了很多,它历来都是国都啊!哪是那个带扫帚的蚩尤旗比得了的!
鉴于说这话的人是萧融,虞绍燮默默把自己想怼人的冲动给忍了,耐着性子的问他:“那萧弟认为,哪里会比长安更好呢?”……说着不怼,这语气里,还是泄露了点怨念。
萧融抿一口茶,干脆的说道:“陈留。”
虞绍燮:“…………”*
迁都陈留不过是萧融的一个想法而已,他也不是一定要求屈云灭听他的,迁到这里。
反正能离开雁门郡就行,不管长安、还是洛阳、还是陈留,影响都不大。
不过虞绍燮好像不是这么想的,他走的时候极其憋屈,仿佛有话想讲,又忍着不愿说,萧融发现了,但是他没有任何反应。
没办法,这就是萧融,一个超级无情的吊命大学生,跟自己小命没关的事,他都不想掺和。
虞绍燮走了以后,萧融就又开始掰着手指算日子,迁都的事情,能不能成也未可知,况且就算成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到的,大军动,家眷也要动,他们又不像当初的光嘉皇帝忙着逃命,整个过程最少需要半年。
这半年他也不能闲着,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有的忙呢。……
找卫兵要了一张舆图来,萧融看了一会儿,然后抱着它去找屈云灭。
主殿之前的卫兵本来说大王正在和高先生议事,萧融刚要走,里面却传出声音来,让萧融进去。
萧融感觉有点奇怪,但还是走上了台阶。
他进来的时候,高洵之和屈云灭都坐着,从脸色上看,好像也都还好。
屈云灭还撩起眼皮,问他:“何事?”
萧融哦了一声,把怀中的舆图放在屈云灭面前,“大王,俘虏已经到位,便不能再让他们闲着了,大王请看,此地有大量煤矿,露天便能开采,大王可先派先锋军去探查,然后将找到的煤矿封锁起来,之后再让俘虏们过去。煤易燃,可代替木柴,有了它,这个冬天,将士与百姓,都不必再受冻了。”
屈云灭盯着萧融手指的地方,没什么表情。
他不是淡定,而是压根就不知道煤是什么。……
其实煤矿很早就被发现了,但,萧融能知道这东西很重要,其他聪明人也知道,所以,普通百姓根本就接触不到这东西。
虽说屈云灭曾经是镇北军的少将军,可是架不住整个镇北军都没什么见识。……
对于自己的知识盲区,屈云灭有个伟大的坚持,那就是,不说话,让别人来说。
高洵之听说过煤,却没见过,所以也不是很激动,萧融看看他,再看看高洵之,脸色已经开始高度怀疑了。
高洵之善解人意的提问,萧融顿了顿,还是仔细向他解释了一番,等明白这究竟是怎样的好东西以后,高洵之终于激动起来:“竟真有这么多?!”
萧融点头:“太深的挖不到,不过,哪怕是表面那些也够用上很久了,取暖一事是百姓的心头病,煤虽好,却贵重,挖出来以后,我想先不往外售卖,留下来做铸造之用,而军中不再需要的干柴和木炭,可以在冬日来临前,发给穷苦的百姓。除此之外,我会再想别的办法,让这个冬天变得温暖一些。”
屈云灭抬头,望着萧融脸上浅浅的笑意,眼眸微动。
而高洵之的反应比他热烈多了。
他学着萧融的样子,握住萧融的双手,一脸的感激涕零:“还是萧先生仁义啊!萧……啊,不知老夫能不能叫你一声阿融?”
萧融:“……”
他抽着嘴角婉拒:“如今只有家中祖母,才会唤我一声融儿了。”
高洵之感动的看着他:“好,那我就叫你融儿。”
萧融:“……还是阿融吧。”
高洵之自然听他的,他拉着萧融坐下,这回是真把他看成自家的宝贝大孙子了,夸起他来就没个完。
屈云灭一时之间都插不上话,他张嘴,闭上,再张嘴,再闭上,最后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空档,快速发问:“你怎么知道平城有煤。”
萧融扭头,面不改色的说:“我算出来的。”
高洵之本来被打断了就不高兴,一听这个,立刻夸赞道:“是也!阿融是有真本事的!可笑清风教到处宣扬他们的教主有神通,至今为止,也不过是以讹传讹,哪像阿融,拿出来的全是真金白银!”
屈云灭:“……”
他望着萧融,面色不快,满脸都写着,你不是说你不会算卦吗?
而萧融对他挑挑眉,那意思是说,对啊,我不会,那你猜猜我到底怎么知道的?
屈云灭:“……”
突然感觉好生气。
而高洵之夹在他们中间,被他们无视了个干净。
高洵之看着他俩眼神交流,分明他们已经交流了很多,可是他一句都看不出来。
高丞相十分茫然,直到萧融突然灿然一笑,单方面宣布了自己的胜利,然后他才重新看向高洵之,“丞相,清风教虽是招摇撞骗,可他们骗了无数的百姓,引得他们前仆后继、不求回报,这便是神异的作用。我虽身负才能,却于传道、引导一事上毫无建树,咱们缺人才,也缺人,若能找来一个身负盛名的高僧、或是道长,百姓必然闻风而至,能给咱们省太多事了。”
高洵之眨了两下眼睛,平心而论,他是很愿意这么干的。
看他名字就知道,凡是名字带一个之,就代表了这人、或是这人的父母,是信奉道教的。
但他并没有点头答应下来,而是默默的看向一旁的屈云灭。
果不其然,屈云灭黑着脸说道:“休想!镇北军里只能有一个术士,再来一个,休怪本王杀鸡儆猴!”
萧融:“……”
说清楚,我是鸡还是猴?
第16章 我学会了
萧融安静了两秒,然后才端坐起来,望向屈云灭:“还请大王三思,这样做真的好处多多,且,我们不需请太多人,只请一个便可。”
屈云灭一顿,他好像从萧融的话里听出一点东西来了,双手抱肩,他微微后仰,然后上下打量着萧融的神色。
“如此说来,你心中已有人选了。”
萧融以为这是屈云灭释放出的软化信号,连忙露出一个笑脸:“是也,不知大王可有听说过佛子弥景?八年前,佛子见生灵涂炭,自己却人微言轻,手持经书,渡得了亡者,却渡不了生魂,他拜别师长,独自一人前去天竺朝圣,祈求为天下苍生找出另一条出路来,八年了,他的朝圣之路已经结束,在我出发来寻大王与镇北军之前,便听闻他已踏上归途,算算日子,最早这个月,最晚下个月,他就要回到中原了。”
什么听闻,都是扯淡,弥景当初是心灰意冷的离开,八年来没传回过一封书信,要不是有客商见过他,大家还以为他早就死了呢。
弥景是佛门当中的天才,十二岁受小戒,十六岁受大戒,一般僧人二十岁才能受大戒,弥景提前了四年,是因为他实在太厉害,讲经和辩论,就没人能赢得过他,所以特地为他破例。
佛教的教义是普度众生,从大乘佛法传过来的那一日起,渡自己的小乘佛法,就被取代了,弥景能被称为佛子,除了天赋异禀,坚韧的心性,也是必不可缺的。
十年前,弥景刚受完大戒,还没开始施展自己的慈悲与抱负,胡人就入侵了,光嘉皇帝带着宠妃金银仓皇跑路,官员世家紧随其后,能跑的百姓也跟着跑,跑不动的,就只能留下来等死。
雁门关,那是胡人入侵的第一站,雁门关被血洗,惨绝人寰,可那时候惨的不止一个雁门关,长安作为雍朝的都城,成了胡人最佳的泄愤点,那时的长安血流成河、火光冲天,唯一还算安全的地方,就是佛寺。
因为胡人以鲜卑为首,而鲜卑又一直学习中原文化,他们知道佛道两教对中原人有多重要,当时鲜卑还想控制淮水之北,于是假惺惺的下了一道命令,不杀僧侣道士,不动佛寺道观。
就凭着这道命令,弥景收留了两万长安百姓,而且一直撑着胡人给他的压力,绝不退缩,在那个所有人都只顾自己死活的年代,说句不太恰当的比喻,弥景的圣光,真就是普照整个中原大地了。
可以这么说,一万个僧人加一起,都没一个弥景更让百姓信服。
百姓始终都记着弥景的恩惠,但弥景本人,却在八年前彻底迷茫起来。
八年前,也就是开运二年,光嘉皇帝缠绵病榻,孙仁栾执掌大权,屈云灭从南雍叛逃,自封灭虏将军,开始他的复仇之路,鄯善暗中投敌,柔然选择退兵,胡人的联盟破了,鲜卑皇帝占领中原的梦也跟着碎了。
既然都没机会再掌控这块土地,那还装什么正人君子,杀、抢、烧,管他佛寺道观,全都砸了,僧侣照杀不误,佛像上的金箔也全都抠下来,带回自己的地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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