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佛不渡癫公 我佛不渡癫公 第15章

作者:仰玩玄度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穿越重生 甜文 穿越重生

  这样不着四六的话寻常兄长是说不出来的,傅山游大度地不予计较,说:“你若肯娶妻,也不会时至今日还没婚事,我估摸着你暂时不想娶妻,既如此,我这个做弟弟的自然要多关心你。”

  “我倒是想娶,”傅濯枝说,“娶不上啊。”

  傅山游微微蹙眉,“你喜欢梅五姑娘?”

  放眼望去,兄长娶不上的姑娘只能是梅舒清,为着太后的缘故,陛下不会让梅家的女儿嫁给兄长。傅山游摩挲茶杯,说:“这倒确实麻烦……”

  “别琢磨了,”傅濯枝翘起二郎腿,曼声说,“我对姑娘不感兴趣。”

  傅山游指尖一顿,足足过了两息才说:“如今的巷子里,小倌儿比妓子多,但两个男子若是想要互相明媒正娶,确实罕见,更莫说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不过,兄长不会将世俗纳入眼中,你这般说,是人家不喜欢你?”

  “他讨厌死我了。”傅濯枝说。

  傅一声在旁边泄气儿,“二公子,主子自找的!”

  傅濯枝不用睁眼,拿起腿上的金丝软枕精准地砸在傅一声脸上,狡辩道:“我说了,是天意。”

  天意让他们那日在小巷中遇见,有了第一次交谈,可人的欲望就是如此,只要开了条口子,便会尝到欲罢不能的滋味。和檀韫说了一次话,他就想说第二次,第三次……在“忍”之一字上修炼的道行竟然霎时就有了崩毁之兆。

  后悔那日见檀韫么?

  悔,可若要再选择一次,他却也舍不得选择不见,已经尝到的甜头远比幻梦中甜蜜百倍,哪怕后头是成倍的苦果,他也认了。

  “天意也好,人为也罢,只要人还活着,一切就都还有可能,怕就怕有心却困于心魔,反倒错待缘分。”傅山游说。

  “别在我这儿阴阳怪气,”傅濯枝现下是看谁都烦,“都给我滚蛋。”

  “我哪里阴阳怪气,我是好心奉劝你。”傅山游将茶杯放在扶手上,“兄长若心仪檀监事,必得从长计议。”

  这冷不丁的,吓得傅一声跳脚,“您怎么知道?”

  “猪脑子。”傅濯枝忍不了了,揭开白缎子坐起来,恨不得用眼神把这蠢材豁成肉片,“他在诈你,你倒好,见坑就跳,真是一顿两碗饭,吃了就拉,没吸收半粒,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傅一声逃出一丈远,扭捏地揪着小枕头,不敢吭声。

  “你也甭计议了,”傅濯枝躺回去,对傅山游说,“我没打算同他如何。”

  傅山游说:“为何不争?”

  傅濯枝不欲多说,随手扯出一面大旗,“你把陛下放在眼里吗?”

  “陛下不会是你的阻碍。”傅山游平静地说,“那把椅子不是先帝爷强行塞在陛下底下的,是陛下凭本事坐上去的,靠的是一个‘争’字,因他不争就会沦落为砧板鱼肉,因他想要站在权力的最巅峰,让天下没人再敢轻贱他。他是有野心的帝王,哪怕再舍不得,也不会为美人弃江山……诚然,只要檀监事愿意,陛下也可以鱼与熊掌兼得,可檀监事当真愿意吗?他那样的人自有傲气,岂肯以亲臣之身做陛下的小宠,一辈子见不得光?”

  “他不必非要和陛下好,也可以一直伴着陛下,就像这些年来一样。”傅濯枝说,“至于风花雪月的事儿,他身边哪怕没有陛下,也可以有旁人。”

  “焉知‘旁人’不会是你?”傅山游说,“兄长当真甘愿看见他身边站着别人吗?”

  傅濯枝冷漠地说:“不愿,但我更不愿哪天劲儿上来,就把他弄死了。”

  傅山游叹气,“……了无大师那边儿可有什么消息?”

  “别为难老秃驴了,他是大夫,不是真佛。”见傅山游脸色不好,傅濯枝虚伪又体贴地拿捏着慈兄语气,“放心,我暂时不会死,我得替檀驰兰掌眼,凡是对他不忠之辈,通通不许往他身边站。”

  傅山游轻笑,“你是偷摸着瞧人家,殊不知有人都把主意打到面上去了。”感觉到傅濯枝不善的视线,他悠悠道,“我来的路上遇见了舅舅,说今儿淑妃被陛下训斥了,因为她向陛下求了一桩婚事,替三表妹和……檀监事。”

  “这个蠢货。”傅濯枝凉声说,“再让她蠢下去,文真侯府离抄家也不远了。”

  傅山游也这般想,说:“不过这次你得感谢她,因为这桩事,舅舅托我请檀监事饮一杯茶。明日,燕飞楼。”

  傅濯枝若有所思,“幸好我不是君子,否则就不能偷听了。”

  傅山游不同意,“我请檀监事相会,却光明正大地容你偷听,要我如何在檀监事跟前自处?”

  “也是,”傅濯枝悠悠地说,“我想起来了,你们是有些交情的,一起做过些风流雅事。”

  “……”傅山游觉得牙酸,好笑道,“兄长,我与檀监事仅是朋友之谊,你若捻我的酸,那可真是白费力伤神了。”

  “成,为着顾全你们的朋友之谊,我就不偷听了。”傅濯枝说,“只是我心难诉,聊赠一物,烦请代为转交吧。”

第18章 相来往

  马车到燕飞楼时,阴沉沉的天幕终于撒起了脾气,雨珠豆子似的洒下来。

  刚放好脚蹬的是观一拧眉毛,仰天瞪了老天爷一眼,这时燕飞楼的堂倌已经撑着伞走了过来,他便立马起身接过伞,上前遮住弯腰出来的檀韫。

  堂倌垂眼站在马车前,不敢乱看,等檀韫下地后便恭敬地引着两人进入大堂。

  是观进门后合伞还给堂倌,又从胸口摸出一张请帖递过去,说:“带路。”

  堂倌接过请帖一翻,“是‘两两时’的贵客,两位爷请随小的来。”他折身引路,领着两人从左廊穿进了后院,到了左边的一座小院,“就是这儿了。”他抬手拽了拽院门口的铃铛。

  傅山游的近身侍卫荣木快步赶到门口,朝檀韫作揖,“见过七爷。”他示意堂倌退下,侧身道,“请七爷随在下来,主子正在雅间。”

  几人进了院子,廊下一排芙蓉式长窗,中间敞着一扇,门口用白釉剔花筒瓶装摆了两枝垂瓣菊花,色如桃花,瓣如雪丝。檀韫俯身轻嗅,花香清甘,问:“这花叫什么名儿?”

  “家兄府中的‘蝶仙’。”正坐在红花雕卷草纹方桌边握笔写字的人搁下笔,起身往外走了两步,笑着说,“咱们也是有阵子没见了,上回见还是腊月间一道踏雪寻梅那次。”

  檀韫进门扶着傅山游回身落座,自己则在对座落座,也笑着说:“是啊,这年头年尾都是最忙的,今儿出来得也晚了些,让你久等,切莫见怪。”

  傅山游摇头,“你是要办差的,我却得闲,自然该依你的空闲。是我对不住你,你本就忙得脚不沾地,我还给你添麻烦。”

  说话间,傅山游重新提笔,他眼睛看不见,写字却不用工具辅助,不细看的话和常人并无不同,落笔也是行行工整,没有半点差漏,檀韫知道这是他从幼时起便日夜苦练的结果。

  荣木端了茶水点心来,给檀韫倒了杯茶,将另一杯放在公子习惯的位置,呵腰退了出去。

  傅山游说:“我新得的好松萝,你品一品。”

  檀韫捧起茶杯,茶水梨花颜色,喝一口,也是饮如嚼雪,便说:“是好茶。你请我来的意思,我都明白,请侯爷宽心,没什么事儿。”

  “御前没小事。”傅山游蘸了墨,“淑妃从前在侯府娇惯了,做事没章程,但也确实没什么心眼儿,只是宫里和侯府不一样,说话做事都得谨慎再谨慎,她入宫的时候舅舅舅母跟她叮嘱得嘴皮子都磨破了,没想到她还是左耳进右耳出。这次的事儿也是她太没分寸,还想着三表妹的婚事是家事,就没让脑子转转弯,多想想你的身份,这不,就闹了笑话,惹怒了陛下么?至于三表妹,舅舅舅母已经训斥过她了,绝不会叫她搅扰你……这是舅舅托我跟你说的。”

  檀韫来时就觉得奇怪,因为上一世傅山游只是写了封信给他,信中替文真侯说明情由,而不是特意请他喝杯茶。他笑道:“看来渡洲另有吩咐。”

  “是请求。”傅山游点了点手下的洒金纸,“家兄想做一扇百书屏,要遍集大家,如此哪里少得了驰兰的笔墨?”

  这事儿翠尾已经从国子监的那几个学生口中探到了,檀韫也不惊讶,“能让世子瞧上,是我的福气,只是宦官的字,不会让世子嫌恶吗?”

  “兄长只认字。”傅山游说,“荣木,备纸。”

  荣木进屋打开随行携带的匣子,取出一张兰花洒金纸放在檀韫面前,又从笔架上取了根剔红流水纹笔奉上。檀韫接过笔,说:“写什么呢?”

  “要不写篇《心经》吧,”傅山游说,“家兄日日躁动,待屏风做好了立在他的书房,叫他日日对经静心。”

  傅世子都躁动好多年了,一篇心经就把他摁下去了?檀韫笑了笑,蘸墨写起来。

  “驰兰,”期间,傅山游随口道,“你觉得我那三表妹如何?”

  “恕我冒昧,我都没有见过令妹,‘如何’不出来,我还好奇令妹是在哪儿见过我呢。”在檀韫看来,许家三姑娘是当真倾慕他,还是只是淑妃扯的借口都还未可知。

  “我也不知,不过想来倾慕一个人便是这样吧,在人家不知道的地方偷偷瞧一眼,就能记许久。”傅山游说,“三表妹是没盼头了,你要不要带句话给她,就当做个回应。”

  檀韫说:“许三姑娘聪慧伶俐,他日自有良配。”

  傅山游说:“我会把话带给她,不过我也好奇,什么样的姑娘才能叫你动心。”

  “我不是全乎人,不想这个。”檀韫说。

  傅山游说:“可你亦有心。”

  “实话说,我没有想过娶妻纳妾,也没想过找个知心人。”檀韫说,“你也不要笑话我,你比我大一岁,还是个正常男子,不也没娶妻吗?”

  傅山游笑起来,“我是个瞎子。”

  “但你没有因此有丝毫逊色,”檀韫拆穿,“这只是你推拒婚事的借口。”

  傅山游默认了,说:“瞎子过起日子来是有些不便,夫妻俩是要相互扶持着过一生的,我在婚事上慎重些,对姑娘家和自己都好。”

  这倒也是,檀韫不说话了,安静地写完一篇,搁了笔,说:“我就这点功夫,还请傅世子不要嫌弃。”

  “谦虚啦,家兄十分喜爱你的字。”傅山游想,说是百书屏,其实他兄长只想要一书屏。

  檀韫心说以傅世子平日的做派,应该更好淫/词艳曲才对,嘴上倒很客气,“下次若世子还有需要,让人递个话就是,动动手的事儿。”

  傅山游笑道:“都说一字千金,你不要太大方。”

  檀韫点了点面前的纸,“那这一篇怎么算?”

  “开个价吧,”傅山游不怕事儿,“家兄不差钱。”

  檀韫玩笑道:“我也不要钱,送点别的吧。”

  傅山游唤了荣木,“把回礼拿给檀监事掌眼。”

  门口的荣木应声进来,檀韫笑道:“还真有啊?”

  “可不?”傅山游说,“就看你喜不喜欢。”

  荣木捧起放在墙边的一只木匣子走到檀韫跟前,单手拦着,右手开了扣,里头是一把泡桐琵琶,凤尾琴头,象牙天牌上雕的是牡丹飞鸟。

  檀韫眼波一转,伸手抱起琵琶,瞧见背板中间有一双飞鹤,飞者飘逸,立者隔着一片兰泽敛羽眺望,简直处处玲珑剔透,惟妙惟肖,中间的“万安”小字也秀气端方。他一眼就认出来,说:“这是吴州赛万玉老先生的手艺。”

  “凤雕状元”的手艺天下皆知,但老先生脾气也怪,你若对他胃口,他才为你制琴,若不对胃口,哪怕诱以千金或是将他绑上刑架,他也绝不动手。

  “听说你有一把酸枝木琵琶就是赛老先生制的,我便建议家兄拿这一把作为回礼。”傅山游轻笑,“你果然是喜欢的。”

  檀韫确实有一把,是几年前他随老祖宗出京办差路过吴州时,老祖宗特意带他去赛老先生那里得来的。两位老人有些交情,赛老先生当时听了他一曲,没说什么话,只是拿了把酸枝木琵琶给他,老祖宗便笑着摸他的脑袋,说猫墩儿这是拨动铁弦儿啦。

  檀韫向来很爱惜那把琵琶,可惜去年陛下微服踏春时遭遇傅赭党羽刺杀,他在情急之下拿随身携带的琵琶当武器,被砍坏了。

  这简直是天大的回礼,檀韫心动,按捺着说:“太贵重了,我……”

  傅山游摇头,说:“好器赠妙手。这琵琶留在家兄手中才是浪费,驰兰就莫推辞了。”

  “那我就收下了。”檀韫小心地将琵琶放回匣中,荣木合上匣子,退到一旁。他重新落座,侧身对傅山游说,“请代我多谢世子。”

  傅山游说:“有来有往,不必言谢。”

  又说了会儿话,外头的天彻底阴沉下来,檀韫将杯中的茶喝完,说:“我得先回宫了,还有些公务没批。”

  “好,你忙去吧,下回得了闲再出来聚。”傅山游起身,把檀韫送到门口,让荣木抱着琵琶将人送回马车。

  等脚步声远去,傅山游折身回到桌边。

  一小会儿,傅濯枝拿着一只轻薄木匣子从隔壁房间出门,转身进了厅中,拍着傅山游的肩膀说:“谢了。”

  傅山游说:“墨宝求到了,这么多个字儿呢,琵琶也送出去了。”

  傅濯枝拿起那张竹兰洒金纸,檀韫用的是端庄秀美的楷书,当真想让他静心吗?他笑了笑,将洒金纸装进匣子里盖好,瞥了眼桌上的茶点,“一块儿没用,都说了该给他备些小零嘴,这些茶点他在宫里吃得多了。”

  “知道他爱吃路边摊的少,今儿备了,我不仅要替你背一顶窥伺他喜好秘密的黑锅,让他起了嫌心更不妙。”傅山游无奈地说,“兄长,捡捡你的脑子。”

  傅濯枝伸手把傅山游从椅子上“捡”起来,说:“撤了。”

  两人出了房门,在廊上遇见返回来的荣木,傅濯枝问:“人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