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塔 生命之塔 第320章

作者:镜飞 标签: 强强 灵异神怪 惊悚悬疑 无限流 穿越重生

  可无论神情多么安详,所有人都看得见他身上诡异的迹象€€€€他身后的头发在空中飘散,正在以极快的速度飞速生长。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身形太大了,头发也巨量到让人生畏的程度,过了一阵子,他们甚至能听到一种潺潺的、仿佛液体流动的声音。

  乍一听,像水流声。若是闭眼不看,或许还能觉得心神宁静,可这里没有任何液体。

  伴随着这声音的,是黑色的海藻般的头发,在众人眼前铺开,又不断蔓延。

  铺天盖地的黑发渐渐漫过月老祠的围墙,却无法往里探入半点,只得沿着空气,形成一种遮天蔽日的包围之势。

  巨型的人像仍然微微笑着,好似察觉不到这头发流动的声音多么诡谲。

  几乎空白的面容上,他的嘴唇轻轻张开,说了第一个字:“来。”

  月老祠的香烟逐渐散去,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他说的“来”是什么。

  可片刻之后,不知蔓延了多远的黑色头发上,渐渐奔袭起了纸色的浪潮。

  €€€€€€€€的,是它们的摩擦声,非常密集,密集得像是大量昆虫爬行的摩擦和振动。

  所有经历过纸人上门的人都对这声音非常熟悉,这是无数的纸人们行动的声音。它们摩肩接踵,挤挤挨挨,行走在夜晚的街道上。

  而此时此刻,它们在神像散落的头发上奔跑,又在他们眼前不断地挤压成碎片,而后重组。

  季彤睁大眼睛,她感觉嗓子有些发干,吞咽了一下,才不可思议地说:“这些头发€€€€神像、神像是用头发,把这些纸人接过来了吗?”

  不仅接过来了,看这些纸人不断碎成纸屑,又不断组合起来,逐渐形成某种结构的样子……只怕还会被神像利用起来。

  所有人此时几乎都在月老像旁边,直到现在,月老塑像上的浅色烟雾才完全散开。

  塑像上的老人并没有像神像一般复活,甚至连体型也没有继续变大。

  他身着道袍,右手依然捏着一个法诀,左手却不知何时握了一把宝剑,呈持剑出击之势。虽未复活,可神态极其鲜活,双目精光湛湛,显出凛然战意。

  荆白若有所悟,低头去看他原本放在月老脚下的那把钢叉。果然,钢叉也消失不见了。

  就在这时,兰亭忽然惊叫一声,低下头去。

  王坚连忙去扶,问:“怎么了?”

  兰亭站直身体,舒了一口气,垂着头轻声说:“没事,月老塑像上似乎有正神附体……是非常强大的神念。我能看见很亮很亮的白光,刚才就是不小心闪到了。”

  方才看到神像的架势,众人心里不是不慌。只是在场的所有人,能站在这里,都付出了所有能付出的努力。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才走到这一步,哪怕没有把握,也不愿意说出来泄气。

  直到兰亭说出这句话,所有人的心里都踏实了许多。

  白恒一听她说白光的时候,微微挑了挑眉。荆白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兰亭:“此前你说过,神像身上有很浓的黑气;此时月老像身上又有白光。这种黑和白,跟你看到的我们身上的‘气’一样吗?”

  兰亭陷入了沉思。她思考的样子很特别,目光几乎没有焦距,停留在虚空的一点上,片刻后,才点头道:“确实很相似。大部分时候都呈云雾状,只是无论白或者黑,体量都和他们不是一个级别。”

  白恒一比了比自己,又作势比了比对面的神像,失笑道:“别说体量了,体积也不是一个级别啊。”

  荆白心里一动,只看了白恒一一眼,接着追问兰亭:“现在看,我和白恒一的‘气’还是不一样吗?”

  兰亭面露迟疑,看着两人的头顶,点头道:“不一样。他的几乎完全是白色,你的还是带一点黑色。形状也不是很一致。”

  她说着又指季彤和罗意,道:“我只能看到王坚的,看不到自己的,但彤姐和罗意依然是一样的。”

  她说罢,为了确认,又仔细观察了季彤两人片刻,才道:“今天能看得很清楚,无论形状、颜色分布,都一模一样。”

  少女说话的时候,飘渺的视线从所有人身上逡巡了一遍,过了一会儿,忽然在站位略远的方菲身上停住了。

  缺了一条腿的女孩孤零零地坐在地上,双目放空,似在出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但很显然,她并不在意神像和月老对峙的结果,当然更不会在意其他人是否在注视着她。

  兰亭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奇怪。

  她转过头,压低了原本就很轻的声音,避免让方菲听见,又确保荆白不会错过:“方菲身上的‘气’,在周杰森死后……好像变得更凝实了。”

  荆白的目光陡然变得锋利,他说:“你确定吗?”

  兰亭点了点头,没有把握的事,她不会说出来:“我每天早上第一次见到大家的时候,都会观察每个人‘气’的变化。我不能说她的颜色是不是叠加了周杰森的,因为无法确定到那个程度,但现在看,的确是比早上时更凝实,颜色更分明。”

  这听上去真有些奇怪了。

  现在周杰森和方菲已经证实了,带编号的活人死了,纸人依然不会死。按兰亭的说法,纸人甚至吸收了死去的活人的“气”。

  那为什么卢庆死后,江月明却自杀了?是因为他们没取出木盒吗?

  荆白思索片刻,才发现白恒一似乎许久没说话了,转头去看他,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将视线转到了神像身上。

  荆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脸色也是一变。

  难怪方才感到一阵清凉,月老祠内也安静得不像话。竟然是神像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它此前只有右手和左脚,从未真正站直过,已给人感觉像座山一般庞大。此时手脚俱全,站立起来,竟有种顶天立地之感,众人想看清它的面目,都觉十分遥远。

  两厢比较,只让人感觉到一种近乎绝望的压抑感。它仿佛是个真正的神,在它脚下,一切都渺小如微尘。

  它弯下腰身,阴影将月老祠笼罩得严严实实。巨大的面庞俯视着墙内的众人,仿佛在观赏它的玩具。

  在众人近乎窒息的静默中,它缓缓伸出了一只手。仅仅是一只手掌,见他这样逐渐接近众人头顶上空,竟有种遮天蔽日之感。

  而原本顺着他的头发奔涌的纸人,此时已经不见踪影。荆白注意到神像正向月老祠伸过来的右手,看上去颜色发白,质感也有些奇怪。

  但不待他继续观察,半空中忽然现出一道凛冽剑光,竟将那只巨手倏然斩去!

  好几个人都发出了惊呼,担心那手会自上方忽然掉落下来。

  但天空中并未掉下任何东西,只听神像一声怒喝,那手被斩断之后,竟倏然爆裂开来!

  上空中忽然飞舞起漫天纸屑,众人眼前顿时变成了白花花的一片。

  他们头顶似有一层无形屏障,肉眼无法看见,但无论是神像的手,或是手被斩断之后的纸屑,都无法突破这层屏障。

  剑光的来处无需猜测,现在不止兰亭,连他们都能看到,月老像身后似乎浮现了一个高大的虚影。

  影像有些模糊,但依稀可见是个面目清癯的老人,白须白发,道骨仙风。

  他和月老像上的塑像长得有些相似,同样身着道袍,手持利剑,神色却很轻松。

  天空之上,神像的巨脸现出愤怒之色,眉毛竖立,嘴角下撇。

  老人的虚影只是微微一笑,说出了自出现以来的第一句话:“孽障敢尔?”

第362章 阴缘线

  道人一说话,神像的脸色就变了。

  它似乎颇为忌惮眼前的虚影,虽然依旧维持着巨大的身躯,一时却不再敢轻举妄动。

  在众人或是紧张、或是焦虑的注视中,神像不顾已经被斩断的左手,重新弯下腰身,拿出一副和气的样子俯瞰着他们。

  它双目紧闭的脸上,怒色逐渐消退,重又浮现出一个慈和的微笑,对道人道:“六尘原是假象,六识更是虚幻,六根本应清净。他们来到这里,总归是起过舍弃的心。既不要了,给我又何妨?”

  这话听着又开始玄妙起来,让人如坠云雾。不过都到现在了,底下的众人可没有一个是主动把六识献给它的。虽不十分明白它话的意思,也知道它是在狡辩。

  道人自然更不会上当。虚影面无表情,目光如电,语气颇冷:“莲台叫你坐了这许久,你这孽障,不言悔改,倒开始装相。若还需主动舍弃六识,那是‘执’,不叫生了出离心。凭你这点歪门邪道的修行,也想与人论道?”

  他说到此处,神色愈寒,伸手将手中利剑一抛!

  那柄剑自然也是虚影,虽没有实体,瞧着却比石像手中拿的锐利不少。被他一抛,竟就此悬浮空中,闪出凛冽锋芒。

  神像身形何其巨大,见到剑影,竟也如临大敌。剑还未出,它上半身已不由自主往后仰去。

  它之前是弯下腰来的姿势,一度将整个月老祠的光线都遮掩得严严实实,荆白还因此感到一阵阴凉。这时它往后退,被遮挡住的阳光便再度倾泻而下,众人眼前的世界便复又明亮起来。

  它闪避的动作似乎在道人意料之内,气质清逸的老人抬眼望去,冁然一笑,双手结出法印,口中则开始默诵咒文。

  众人不乏能看懂口型的,可道人诵读飞快,他们也不了解咒文,竟不知他念的究竟是什么。

  白恒一看了一会儿,露出恍然之色,随着道士的口型道:“……金光速现,覆护真人。”①

  咒文念完的一瞬间,空中悬浮的剑影光芒大作,几如一个小太阳,耀眼得叫人不敢逼视!

  一时,连头顶的阳光竟然似乎也比之前更加炽烈火热,四周的环境一时间变得极其明亮,到了灼目的程度。

  大盛的金光中,已经看不见神像的脸和道人的神情,只是不断听到纸人之间互相挤压的声音,似乎是神像发起的最后一波攻击。

  那声音同晚上听起来一样,沙沙作响,甚至比前几夜听到过的更加密集,叫人头皮发麻。

  道人手中仍结着法印,神色云淡风轻,只说了一个字:“去。”

  剑影浮在半空,它的形状甚至比道人的身形更加凝实,原本已经锋利无匹。此时受咒文加持,四周生出煌煌金光,叫人不敢逼视。

  随道人的虚影一声令下,剑影气势凶猛,长驱直入,蓦地冲向半空中的神像!

  它虽身披金光,但论形状大小,与神像相较,何止判若天渊。虽有一往无前之势,也只给人蚍蜉撼树之感,让底下看的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神像表现得却十分谨慎,不等剑光直冲面门,竟用自己仅剩的那只右手牢牢握住!

  那只手毕竟不是它用纸造出来的,而是实实在在从所有人身上夺走恢复的。剑虽然只有个虚影,却被它牢牢握在手中,前进不得半分。

  这战斗众人参与不了,只能站在底下仰头观望,偏偏战斗的结果攸关他们的生死。因此大多数人都专注至极,一喜一怒都为之牵动,看得极为揪心。

  白恒一侧过脸,看着身侧那张熟悉的脸。青年的神色和其他人格格不入,清隽的面孔平静如水。

  他心中微动,不由轻轻把手环上荆白的肩膀:“怎么,你好像不担心他们斗法的输赢?”

  荆白很顺手地握住他搭上自己肩膀的手,语气同神色一般平和,说:“你看起来也不像在担心。”

  白恒一眨了眨眼,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被表面的形势所蒙蔽。照我看,月老此时稳占上风……”

  荆白没有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只转头看了他一眼,直截了当地说:“我不担心,是因为就算月老输了,我也无所谓。”

  他做了所有能做的事,白恒一现在站在他身边,眼睛能注视着他,能笑着同他说话。

  如果月老输了,无非共死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白恒一眼睫颤了一下,眼底似有隐晦情绪闪过,却快得叫人看不清。

  荆白只听他语气温柔,笑道:“不会的,放心看。他老人家要赢了。”

  神像捉住剑影时,瞧着十分轻松,仿若信手拈来。底下的众人看得呼吸都几度暂停,担心它将剑影捏碎,乃至反掷回来,致使道人反噬自身,也未可知。

  道人面上却是气定神闲,甚至微微带笑;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神像那只牢牢攥着剑影的巨手,却逐渐颤抖起来。

  道人含笑拈须,这时方道:“道生一。”

  他此句一出,神像脸色大变。那沉静慈爱的画皮撕破,它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惧之色,说:“不要了,我不要了!我可以都还……”

  道人却不理会,继续道:“一生二。”

  剑影如他所言,立时分成一模一样的两个;原本那个依然被神像捉在手中,新的那个却出现在了神像没有手的另一侧。

  神像的嘴唇抿成一线,它已经没有精力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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