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你徒弟又癫了 师尊,你徒弟又癫了 第34章
作者:焚情煮酒
“别守着我了,回仙浮宫去吧。”
越爻盯着他看了很久,轻声问:“走之前,你能陪我看一场雪吗?”
苏行云默了默,“好。”
十二月十四,入冬的第一场雪如约而至。
雪很大,雪片跟鹅毛似的漫天飞舞,很快就将天地染成了白色。
屋外梅花初绽,屋中红泥小火炉上煮着茶,师徒二人一左一右端坐在屋檐下。
瞎了的人在仰天看雪,没瞎的人在侧头看人。
从前白石镇上也有这样一幕,只不过人是反的。
世事无常终有定,人生有定却无常,一山有一山的遗憾。
雪下了一整晚,师徒二人沉默着看了一晚。
第二天天亮,越爻走了,只不过他没回仙浮宫,而是上了神医谷。
神医谷谷主对他上一次的事十分不悦,冷着脸道:“不是说好了,你我再无瓜葛,为何还来找我?”
越爻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头重重的磕在地上,“这是最后一次,请您看在我帮阿絮试了那么多次毒的份上,帮我最后一次。”
谷主愣了一下,越爻从前最是骨头硬,被蛇咬得在地上打滚都一声不吭,从未见他如此卑躬屈膝过。
“你说。”
越爻套过了玄鸟的话,玄鸟太粗神经了,他随便一套就知道了苏行云所有的状况。
于是一一说了苏行云的状况。
神医谷谷主听完,皱眉道:“眼识未通,无药可医,除非……”
他的欲言又止,反而让越爻涌出了希望:“您说,任何代价都可以。”
“任何代价?”
“是。”
“哪怕用你的眼睛?”
越爻一愣,沉默半晌点头,“好。”
*
越爻走后,玄鸟又回了。
他看着白巾覆眼的苏行云,忍不住总是唉声叹气。
苏行云有些好笑:“二师兄,没救了就没救了,不要再叹气了。”
“不会的,你莫着急,我再去找找,一定会有办法的。”玄鸟又飞出了栖霞峰。
三天后,他又急匆匆回来了,找到苏行云时,满脸欣喜道:“小师弟,我找到可以治你眼睛的方法了。”
苏行云一愣,“什么方法?”
玄鸟挠头,神情有些复杂,“不知道什么,反正很神奇,你的眼睛有救了。”
谁也不想当瞎子,苏行云自然也不想,他不知道玄鸟找到了什么办法,但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无论如何恢复光明是最好的,当瞎子实在太不方便了。
他被玄鸟带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见了屋檐上的白雪,看清了院落中的红梅,也看清了玄鸟的脸。
一切都是美好的模样。
除了越爻。
他来仙浮宫想要偷偷的看一眼越爻,却看见越爻眼睛覆上了厚厚的白纱,曾经是眼睛的地方隐约渗出殷红的血迹。
越爻的眼睛没了,他看不见了。
苏行云才知道,所谓的神奇方法,就是把越爻的眼睛换给自己。
胸口痛到有些不能呼吸,苏行云闭了闭眼睛,从角落走了出来。他原本只是想着偷偷藏藏来看一眼,但是现在不想藏了。
“爻爻……”
越爻听到他声音,飞快转过头来,唇角全是笑容,“阿招,你来了。”
苏行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他问:“你傻吗?为什么要把眼睛换给我?”
“阿招没了眼睛会不习惯。”
“你呢,你没了眼睛该怎么办?”
“我……我有眼无珠。”越爻唇角的笑容里带上了自嘲,“反正也分不清是非黑白,还不如不要。”
他对当初误会了阿招的事耿耿于怀,更因为当初刺了他一剑而后悔万分。
他用着白绸巾下血漉漉的眼眶看向苏行云,“阿招对不起,我有罪……”
苏行云还来不及反应,只见越爻手中的剑光一闪,锋利的剑尖毫不犹豫的狠狠刺进了他自己的右胸。
“这一剑是我不该疑心你。”
越爻面不改色的拔了出来,又换了个地方狠狠的捅了进去。
“这一剑是我不该误会你。”
粘稠的血液将越爻月白色的衣袍染得狼狈不堪,来不及吞咽的血液更是糊了他满嘴。
“这一剑是我不该伤你。”
越爻没心思将唇角的血擦去,又扬起了手中的剑,他的动作很快,眨眼就给自己捅了三刀。
苏行云都傻眼了。
爹,活爹!
他怎么能对自己这么狠,这简直是在挖他的心肝啊!
“爻爻……”苏行云一颗心都痛的要痉挛了,眼疾手快飞快抽着他的剑柄,“不要,我不怪你,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阿招,对不起。”越爻伸手试着去摸苏行云,但是又怕弄脏他的衣服,只能小心翼翼的捏住了苏行云衣服的下摆。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弥补我的过错,我就是个王八蛋,我不该误会你,不该伤害你,不该对你做了那些事,对不起,对不起……”
越爻一边道歉,一边将手中的箭往苏行云的手中塞。
“要不你也捅我一百零八剑,实在不解气,剁成饺子馅也行。”
“爻爻,我对你从未有过怨恨,你不需要去弥补什么……”苏行云脸都白了,这家伙真的太疯了。这么多年他墙都不扶,就服他。
苏行云手忙脚乱的替他止血,给他喂药。
越爻却不张嘴吃药,只道:“可是我曾经那样对你。”
“不怪你。你的体质就是这样,入魔不是你的错,能坚持到最后,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越爻依旧固执的问:“那你的意思是你原谅我了,对吗?”
“原谅你了。”苏行云拿他没办法只能点头,越爻太癫了,他害怕如果再不同意,他真的会把自己捅成筛子。
这事越爻真的做得出来,毕竟正常人谁也不会拿自己去九转聚魂结魄灯上烧,那玩意儿烧的可不只是肉/体,一个不注意就会被烧得魂飞魄散。
但是越爻竟然还能波澜不惊的烧第二次,他真的太癫了。
苏行云真的怕了他了,再这样被吓几次,他都怀疑这副新长的身体会不会焦虑得掉头发,只能连骗带哄道:“我对天发誓,我真的原谅你了,我要敢骗你,我就是狗。张嘴,把药吞下去。”
越爻这才乖乖的把药吞下去。
苏行云松了一口气,耐着性子给他擦去了唇角的血液,盯着他覆着白绸巾的眼睛道:“爻爻,没有眼睛,你将来怎么做仙浮宫的宫主?”
“嗯,做不了。”越爻满嘴的血腥味,但是语气竟然出奇轻松,“仙浮宫不需要一个瞎子宫主,我刚刚已经将宫主令交出去了。”
苏行云一愣:“那你要去哪?”
“不知道。”越爻又垂下了头,慢吞吞道:“我现在无处可去,无人可依。阿招,我又成了没人要的小瞎子了。”
“从前在白石镇的时候,那些小孩朝我扔石头,他们说我是没人要的小瞎子,后来你来了,你说你会要我。”
越爻侧头,覆着白绸巾的眼睛看向他的方向,声音轻轻的,可怜兮兮的问:“阿招,这句话现在还算数吗?”
“算。”苏行云用力点头。
算,怎么可能不算,必须算,这颠颠的样子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他朝越爻伸手,“走吧,我带你回家。”
越爻准确的攥紧了苏行云的衣摆,像从前一样乖乖的跟在他的身后。
冬日最后的一丝暖阳落在越爻的脸上,温暖又明媚,连带着那冰冷的风都肆意张扬。
越爻侧过脸去,唇角的笑容轻松又愉悦。
他从前的笑容像是面具,习惯性挂在脸上,但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
原来只要待在阿招的身边,做瞎子也是快乐的。
人生还真是无常啊!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但是,谁又能说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呢?
*
苏行云牵着越爻往外走,回头看了一眼金碧辉煌的仙浮宫,他突然问:“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我的?”
“你抱着猪来仙浮宫找我的时候。”
苏行云一愣:“你那个时候就认出我了?”
“嗯。”越爻点头。
苏行云想了想又问,“地牢里的那个狱卒是你?”
“嗯。”
苏行云了然,难怪,他就说当个牢犯哪会有那么好的待遇,原来这家伙一开始就认出了他。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比如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用。”越爻摇头,“我见你的第一眼,就去玄司地牢里找了二师伯,二师伯的神经太粗了,我都没怎么套话,他就全交代清楚了。”
二师伯?苏行云愣了一下,才知道他说的二师伯是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