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式书院在古代 新式书院在古代 第2章
作者:一水月
“大家若是不相信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我们青山书院也不做那强买强卖之事。”林清和收起纸笔,站起身,姿态潇洒,眼神真挚,自成一派。
“小师弟走喽,去藏玉楼吃饭去。”说着抬手搭在白琅月的肩膀上,全然不顾余下学子作态如何。
两人搭着肩走到客栈门口时,林清和忽然转身笑道:“这个入学邀请到明天晚上就失效了,诸位尽快做决定哦。”
众学子面面相觑,早已没了谈天论地的兴致,又被林清和的一回头吓得一激灵。
“这可如何是好?”
“走得那么轻易,说不定就是骗子。”
“他也不怕人问。”
“春闱失利三次,也没见着哪位好友捞他。”
“可,要万一……”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不以为意,有人悄悄担心,各有各的打算。然而,似是而非的流言还是以这群学子为中心隐秘地传播在江川府学子之中。
坏名声往往比好名声容易流传,不出意外地,林清和落榜的消息伴随着书院一落千丈的名声越传越远。
远在江川府定江县青山书院的林父已经收到了林清和春闱失利的消息,当场被气得胸口发痛,所幸还好白琅月成功中榜,林启春才没有当场破口大骂。
不曾想,过了两日又收到了许久未见好友的来信,信中尽是对白琅月的赞美之词,称白琅月文风干练,对答时策精辟入理,言之有物。责怪他为何对自己的儿子不尽心,明明一连好几个弟子都已入了官场,问他是不是舍不得儿子。
今日回程,天朗气清,江水碧波荡漾,码头上来往的船只川流不息,力夫们背着货物来回搬运。
林清和站在船头上挥别白琅月,留下临别赠言,好风凭借力,愿君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江川府离光都并不近,顺风走水路约三四日,长时五六日,走陆路则需要一个半月。水路沿途路经三四个省府,风光各有不同。
得益于本朝文风正盛,每个省府内都有一个名声斐然的书院,江川府也不例外,至少府内每个县都有一座书院,当然,这些书院都少不了当地县衙的支持。
而青山书院是定江县内少有的一家由个人创办的书院,且出了不少举人进士,在江川府内小有名气,不少秀才举人都会来这儿求学。
近些日子青山书院却饱含流言的侵扰,院长之子春闱数次失利,此次科考青山书院也无人中举上榜,惹得求学而来的学子们纷纷转投其他书院,连带着在百姓中的名声也败落了。青山书院内的学子们人心惶惶,不少学子选择在家温书,或是转入其他书院,居然连先生也走了不少,昔日书声朗朗,谈笑风生的书院已然变得寂寥无声。
林父站在书院的廊亭中,满面愁容,一美妇站立在侧,抬首凝望着青郁的树尖。
“此次流言怕是有心之人挑起的,连书院内的学子都受到了影响,夫君接下来该怎么做?”
林启春静默许久,缓缓出声:“等。”
“那……要离开的学子和先生们呢?”木竹秋继续追问道。
“离开就离开,此次科考除琅月,还有那孽子有把握下场之外,其余人还需压个一两年方可下场试上一试,这都忍不住何谈以后。”顿了一下,目光幽远又继续说道:“至于先生们,我随后与他们谈谈吧。流言四起,澄清发出去也被断章取义,颠倒黑白,只怕是青山书院挡了旁人的道。”
“最差不过是重头来过,夫君别太担忧了。”木竹秋轻轻拍了拍林启春的手臂,又道:“大四月快回来了,往后莫让他科考了。年年如此,你们父子两也不消停。”
林启春与木竹秋年少相识,志趣相投,家世相当,婚约经由父母主持,成亲后林启春对妻子多有爱重,连生下的孩子也延续了妻子的起名方式。
竹秋是二月中的一个别称,四月别名清和、六阳、余月等等,正巧,林清和与小他三岁的妹妹一样都是四月出生,所以兄妹俩的小名一个叫大四月,另一个叫小四月。
“我那是不叫他浪费了天赋,明明小时候聪明得很,怎么长大了就木头脑袋不开窍,连小四月都不如!今年的春闱考题我托人带回来了,和去年简单的很,他分明就是不愿意去当官!”林启春怒其不争,恨恨骂道,不顾妻子阻拦开始数落林清和的不是,过了好一会才停下来。匀了口气,静静说道:“二月你平日里照顾孩子们辛苦了,但是让岂能如了他的愿让他出门经商,得想个法子让他不能忘了科考,熄了经商的心。正好,此次流言里有他的一份,得叫他吃个苦头。”
长久的夫妻默契让木竹秋眼睛微亮,神色兴奋:“夫君你是说……”
林启春对妻子点点头:“没错,好二月,得看你的了。”
夫妻俩站在廊亭中好一阵儿嘀嘀咕咕,竟然连午膳都忘记去用了,还是木竹秋的贴身侍女过来提醒两人才知道用膳的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林清和尚且不知道远在定江县有关于他的流言席卷在大街小巷,连带着青山书院的名声也一落千丈,其中还少不了自家亲爹的推波助澜,只能说,你爹还得是你爹。
*
定江县内,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从主道上悠悠驶过,驾驶马车的位置上并不是车夫而是个穿着书生的凤眼青年,嘴里还叼着根草,一手晃悠着马鞭,一手拉着缰绳,举手投足间止不住的潇洒。
只是街上的行人看见此人,都忍不住与旁人窃窃私语,一边说一边瞟向马车离开的方向。
“这书生就是那个死活不中榜的书生吧?”
“正是此人,看来青山书院一年不如一年了,院长据说还是状元呢,也不过如此。”
“这不是还有其他书院,据说白石书院又请了一位大儒过来教学,县衙去年也开了县学,当先生的都是往年举人贡士起步的。”
“今年青山书院听说只有一个人去了,其他人都不许去考。”
聊闲话的人一听此话,沉默了一瞬,随后气氛更加火热。
林清和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大家看他的眼神这么奇怪,颇有种自家老爹恨铁不成钢,又带着嫌弃的眼神。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想到这,林清和挥着马鞭,加快速度往定江县的南边驶去,一路快马加鞭赶到青山书院。
马车一路往青山书院奔去,林清和很明显就察觉出了其中的差别,去往青山书院的路上不说繁华热闹,好歹平日里是不缺人气的,今日的街道为何只有寥寥几人在街上匆匆行走。
“爹,娘,我回来了。”还没进门林清和就开始大声呼喊,没有半点君子风范。
青山书院虽取名为青山,并不是因为南边的青山,而是意为:蜉蝣人生,光阴短暂,青山不为雪白,群青依旧。人生苦短但向学之心也应如青山一般坚定,不惧风雪。
林府的宅子就位于青山书院不远处,相差一百来米。林家人生性简朴对物欲要求不高,更注重精神上的追求,家中书画典籍有专门的房间存放,府内也不过仆从七八人,各司其职,每个岗位上只有一个人,就连林清和这次出门也是雇了一个出门,只为了将车夫留在家里,让家里人的出行更为方便,因此林清和回来时一人驾着马车,并无仆从跟随。
“大少爷,您回来啦?最近老爷夫人心情都不太好哩,连小姐也安慰不了几句就被打发出来。您……您快进去吧。”车夫林叔接过马车,忧心忡忡地说道。
“没事的,林叔,我这才回来,林先生和木娘子不会对我这么狠心。”林清和摆摆手,朝进门的方向扬起笑脸,抬起脚步往里走。
大少爷咋又这样喊自个儿的爹娘嘞,怪生分的哩。林叔兀自纳闷驾着马车绕至侧门,将马车归位。
林启春早已坐在书房里等待着林清和的到来,闭着眼伸着手指在桌面上敲击,脑海里回想着流言的几个推手,究竟是谁对他的心血下手了。
这定江县太小,但也不是没有,江川府也有几家书院与我这青山书院不相上下的。去年县令兴文政,开县学,只是去的学子不多,今年科举成效不大,但也有一个学生榜上有名,最近还请了个大儒,只差生源,恰巧青山书院学生多,这是一个嫌疑。
流言据说是从光都传到江川府再传到定江县的,发酵得声势浩大,没几日功夫就全府皆知了。这些个书院私下里没少觊觎他的学生和教书的先生们,据他所知有几个先生已经离开了定江县前往其他书院了,另一些则去了县里的书院,县学也有几位……
清脆的敲击声随着他的思绪越飘越远,耳边传来了轻快又急促的脚步声。
那孽子,哼!林启春和这越长越不孝的儿子斗智斗勇十几年,还不是让他考了三次春闱,三年后定要叫他考上贡士。
“爹,我回来啦!”林清和推开门,元气满满:“我这次回来给你们带了好多特产,船上有人出高价买我都没卖呢,专门留着给你们。”
一本书带着飒飒风声扑面而来,林清和身姿灵巧,轻而易举地接住了这一本书,笑嘻嘻的说道:“林先生好大的威风啊,连书都舍得扔,平日里我在里面画个图您都要骂个半天。别生气了,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能比得上我这书院的名声,你这孽子居然还敢回来,也不瞧瞧书院的名声被你连累成什么样了!给我滚出去!”说着又飞了一本书过来。
“什么?我不知道啊,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我连累了书院名声?说清楚点啊,老头子!”林清和也不装乖乖仔了,一个老头子直接脱口而出。
气得林启春双眼瞪圆,怒火冲天,随手抓到什么就扔什么出去,嘴里还在稳定输出:“孽子,平日里给你两分好颜色,你便能开染坊。今年春闱的题连小四月都能做出来,你到底是不是我和你娘的孩子,你就合该是个大家闺秀养的兔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勤勤恳恳打洞生崽子。”
“什么?我和小四月养的兔子一个待遇,老头子你说清楚,我哪里惹你了,春闱我也去了,科举我也考了。”林清和左闪右避,还伸手将东西接下来放好。
“你还有连提春闱,你名落孙山的书信早就传遍整个大光了,整个定江县谁人不知道,你父亲我,一个状元,教不出一个贡士!偏偏这届春闱青山书院一人未中!而你院长之子考了三次春闱,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林清和气得嘴唇发抖,手不住地拍自己地的胸口。
“啊?”这个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还以防万一悄悄让给石伯伯递信了,林清和真真是万万没想到三次春闱失利的影响那么大,那考不上,考了好多次的人不是很多吗,为什么独独对他失利的消息广泛传播。
可恶,到底是那天的哪个人,我要让白琅月找出来!林清和愤愤不平地想着。
“你还啊,我看你是分不清形势,连着三年失利,我不管你怎么想的,三年后你必须考上进士来挽救青山书院的名声。”林启春定定地看着林清和,执念都快化成实体缠上林清和了。
“这不可能老头子!你不能自己仕途不顺就让儿子实现你的梦想。”林清和一口回绝:“你死心吧!”
“孽子,你!”林启春一口气没上来,胸膛不断起伏,止不住地咳嗽,嘴角甚至流下了一丝鲜血,一边还用手指着林清和颤抖。
“夫君你怎么了,夫君?”木竹秋一进门就看见自家夫君咳嗽着流血,急忙跑过去,还回头喊了一声林清和快叫大夫过来诊治,眼泪簌簌流下。
这一变故惊呆了林清和,赶忙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去请大夫,心乱如麻。
看着林清和远去的身影,林启春与木竹秋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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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娘子好演技,这下不怕那孽子不答应三年后去春闱科考了。”林启春接过木竹秋的手帕擦拭嘴角的鸡血。啧,腥味好重。
大光王朝已有三代,开国帝君开疆扩土,尤为勇猛,打得大光周边国家不断退后,领土尽失,龟缩一隅。然光理帝为守成安内之君,理肃朝内,令百姓休养生息,重文风,注教育,武将大多无人晋升,而邻近小国现如今蠢蠢欲动,边境常有劫掠。
寒门百姓想要改换门庭只能往科举上努力,林清和居然还想往下走,若不是太平盛世,哪来的安宁。科举在大光分为四个部分:巡回科考每年一次录取秀才,两年后通过乡试又被叫做秋闱考得举人。
次年会试,在光都礼部举行贡士选拔,俗称春闱又称为礼闱,会试又分为初试和复试。各位贡士中榜后在光都等待礼部通知时间准备去殿试,时间大概在两到三个月,时间长的也有推至六个月后。白琅月此次的殿试时间就推得格外长。
殿试又皇帝本人进行策问,过后所有进士分三甲,第一甲前三名被称为状元、榜眼、探花,后续名次都赐予进士及第的称号,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以上此经过殿试的贡士们也统称为进士。
光理帝初期提出兴建私塾、书院、县学、官学,国学,曾受到世家大族与朝中官员的多番阻拦,直到中期,政策才得到真正落实。末期,私塾和书院以及县学才在光朝境内各处开花,官学和国学依旧只接受在朝官员和世家大族子弟进入学习。
距今也不过三年有余,新旧交换,谁知道现如今没有底蕴的私塾书院们什么时候又突然消失了呢。
“夫君快些到塌上躺好,我来给你上点妆,保证病弱苍白。”木竹秋拉着林启春手往塌那边走去,兴致勃勃地掏出一个小巧的木色漆盒。
木竹秋将林启春在塌上摆好半躺的姿势,打开盒子,手法利落地为林启春的脸上好了妆,远看自然服帖,若不凑近仔细观摩倒也没什么破绽。
幸好,离林家不远处就有一间药庐,那药庐历史悠久,坐堂大夫是林启春的好友,小时候林清和常常跟着爹去药庐里拜访。林清和快速的将李大夫请回去,急匆匆领着人往书房去。
书房内,林清和满脸焦急的等待着李大夫诊断结果,爹的身体一向健康,怎么会突然就吐血了,难道是什么隐形的疾病,古代的医疗技术本来就不发达,有什么长期病慢性病的潜伏期根本查不出来。
林清和的内心忍不住一阵阵担忧,前世他的人生说不上好,自小跟着奶奶生活,根本体会不了父母的爱,正常的家庭是什么样的。虽然是过劳死胎穿到这个陌生落后的朝代,但是他遇到了一个很好的家庭,一对很好的父母,他们可能有时候在某些方面十分固执,但也并非不明白事理。
李大夫的手指从林启春的手腕上拿起,林清和忍不住开口询问情况:“家父的情况如何,为何会吐血?”
看着林清和围在大夫旁边团团转的样子,木竹秋心里不舒服,隐隐在林启春腰间的软肉上掐了一把,令林启春小小的吸了口冷气。
“急火攻心,淤血吐出来就好,清和平日里对你爹多顺顺心,不要让他动怒,这方子收好,每日一贴饭后饮下即可。”李大夫摸着胡子悠悠说道。
林院长倒也是个执拗的性子,平日里火气不少,为了让清和考科举下春闱十分执着,长期下来,肝气郁结,火气旺盛,好在林院长及时抒发郁气,唯余火气,气大伤身,终归不好,望林院长早日从迷障中醒悟过来,人生各自有各自的缘法。
今日算是见证了一场好戏,只希望别被清和发现了,不然又是鸡飞狗跳的日子,令人不清净。
“好好好,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林清和跟在李大夫的屁-股后面,细细了解需要注意的地方,还有如何养生强健身体的方法。
林清和一路殷勤送至门口,临了,李大夫不动声色提醒了一句:“清和啊,你爹让你科考都是为了你好,你也对自己多上上心。”
话尽于此,林清和连忙点头应好,让林叔送李大夫回药庐去,紧接着脚步急促地赶往书房。他的内心边担忧着林启春的病情边思索着李大夫的最后的话。
为什么李大夫最后会留下这句话,难道是不可挽救的慢性疾病吗?
此时书房内,木竹秋和林启春遣散了书房仅有一名侍从,两人正商量着怎样才能让林清和平静的接受继续科考的命运,不想让林清和继续捣鼓走商经商的事情。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可见来人十分焦急,林启春抬眼一看木竹秋,赶忙止住话头,在塌上躺好,并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示意如何,只见木竹秋点点头,这才闭眼躺好。
“怎么没人在这帮忙啊?”林清和看着门内门外都没有人,门外唯有远处一老翁在侍弄竹林,门内只有木竹秋一人在拉着林启春的手,泛红着眼眶,默默不语。
“我打发他去给你爹熬药了,送李大夫回去了,怎么这么快,是没送到药庐那吗?”木竹秋抬头看向林清和问道,还好夫君耳目灵敏没让清和撞见,真是惊险,往后可要再小心一些了,得想办法和夫君商量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过大四月。
林清和走到塌边上,拉过一把椅子靠边坐下,看着脸色苍白的林启春,蓦然注意到了林启春鬓边上的一抹雪白,无奈在内心叹了口气。
“喊林叔帮忙用马车送到药庐那,爹现在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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