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忌 镜忌 第277章

作者:往生阙 标签: 灵异神怪 惊悚悬疑 无限流 男配 穿越重生

  世间厉鬼不计其数, 被鬼所害的人也不在少数。即便他能救这一个, 那下一个呢, 他又能救多少?

  更何况……救人的代价,是要把自己搭进去。

  黎恪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还是唤她一句:“这位姑娘, 天要黑了,早些回去吧。”

  在闽省这么多日,他也会说些闽南语了。

  义地坟外,松柏林立,天确实暗了, 几分风也变得阴凉,他站在松树下,穿着素衣,声音嘶哑, 无端让人感觉有些发毛。

  起码那位云姑娘的其中一个丫鬟就吓了一跳, 回过头来冲他行一礼,道:“多谢公子提醒, 我这就劝小姐回去。”

  那位云姑娘仍旧发出哀戚的哭声,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不知有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但黎恪知道, 那个黑影听见了。

  黝黑的只有一条瘦长的影子, 弯腰俯视着坟前哭泣的几人,顺着黎恪的话转头看向他, 那张脸也是模糊的,看不清它的五官。

  黎恪觉得自己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盯上了,浑身有些不舒服,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自己被打上了某种标记似的。

  黎恪最后劝了一句,这树林里不安全,几位姑娘早些回去。而后,他转身离开,没有再管。

  即便那些人被恶鬼盯上,那也是他们命不好,他已经劝过了。

  脚踩在断裂的树枝上,不断发出声响。除却这脚步声外,林中一片死寂,好似只有他一个人。

  连那女子的哭声也听不见了。

  可黎恪却在自己的脚步之外听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比他慢一些,却牢牢地跟在他身后,紧紧相随。

  黎恪顿住了,停下脚步。

  那脚步声慢一些,也跟着停住。

  这下,本就安静的树林中彻底没了声音。黎恪慢慢回过头去,手里握紧了不知是谁的镜子。

  他还没试过用别人的镜收鬼,想来也是可以的。

  不过,他什么也没看见。

  他身后什么也没有。

  但……刚才那三个女子已经不见了。

  难不成,她们也是鬼?变成了活人的模样来骗人么?

  黎恪心里嗤笑自己的烂好心,转过身去,从他前方猛地倒坠下来三具血淋淋尸体,血肉模糊的脸正正好对上黎恪的脸,漆黑的长发一直垂到地面,随着倒吊的姿势轻晃。

  正是方才来上坟的云姑娘和她的婢女们。

  在那一瞬间黎恪的心跳都停了一拍,噔噔噔后退几步,警惕地看向四周。

  没有人。

  什么也没有。

  他狠狠心,绕过三具女尸,拔腿就跑。

  可那东西却并没有放过他,跑着跑着,他的前方再度从树上直直坠落下三具倒挂的女尸,黎恪躲闪不及差点撞上去。

  他不得不一边跑,一边用铜镜照向四周。

  不知是不是因为山海镜起了作用。他竟然真的跑出了这片树林,回到大路上。见到路上行走的活人那一刻,黎恪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只是,接连几日,黎恪都在做鬼压床的噩梦。

  梦到了什么已记不清了,只知道,在他入睡后,有什么东西压着他,动弹不得,喘不上气,叫也叫不出声,无法入睡,也无法醒来。

  只是,一旦天亮,鸡鸣响起,那压着他的东西就瞬间消失了,浑身上下为之一松。

  黎恪睁开眼,发觉自己的手再一次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拿开后,对着房内普通的铜镜一照,还能看见脖子上的掐痕。

  再看过去,镜中自己的脸刹那间就变成了一张惨白腐烂的狰狞鬼脸。

  黎恪一把将铜镜扣下,起身出门洗漱。

  已经好几天了。

  鬼杀不了他,却不会让他好过。这几日,黎恪根本没睡好,出门后,又听见了茶馆中其他人闲聊,说本地一个有名的青楼中的花魁娘子不知怎的失踪了,又过几日,有人在郊外义地处发现了那位花魁娘子连同其婢女的尸首。

  这桩案子闹得很大,不少人都在猜测,到底是谁下的毒手,说着说着,便论起了那位花魁娘子的帐中事。

  黎恪只听了一耳朵,觉得这事儿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当他正要离开时,却听见了一个自己耳熟的称呼。

  云姑娘?

  电光石火间,黎恪想起了自己之前见过的那位女子。

  死在义地……云姑娘……连同她的婢女……

  就是她?

  心中升起小小的愧疚感。那位云姑娘虽不是他所害,可如果他当时坚定地把人叫走,或许那三位姑娘不会死。可这愧疚也只升腾了一会儿,便烟消云散。

  黎恪向讨论的那两人走去,先是行礼道声好,又问起云姑娘葬在何处,可有办丧礼,道自己想要去祭拜。

  谈论的那两人都是本地闲汉,看这位书生眉眼生得端正,谁知道心里也想着青楼妓子,当即兴奋起来,指点他。

  “云姑娘的丧礼早就办过了,也葬在义地。”

  “老鸨报了官,现在义地那块儿有官兵巡逻哩……”

  “也不妨事儿,有不少公子哥都往他墓地上去了,我听说还有些书生也过去了,要给云姑娘作赋什么的……”

  “现在那云姑娘的妈妈在卖云姑娘生前用的事物,我可听说有位公子哥花大价钱买了云姑娘的妆奁、手帕什么的,说什么要……睹物思人!”

  黎恪打听清楚后,冲那两人拱手道谢,起身离开,经过柜台时,顺便帮那两人结过账,那两人瞧见了,更是高兴。

  黎恪去了一趟云姑娘所在的软烟楼。

  即便是白日,软烟楼中,依旧人流如织,穿着艳丽的女子们从窗边探出头来,目光矜持又直白地勾着来近处的公子哥儿们。偏生近前又是丝竹绵绵、吹拉弹唱无一不有。

  也有人盯上了黎恪,笑着望他,又矜持地站在窗边不下来,只用眼神欲说还休地注视着他,怯生生的,想邀请,又不敢邀请似的。

  黎恪从来没有进过这种地方,进门后,微一皱眉。

  他发觉这里头迎来送往的女子们面上都带着笑,没有人流露出难过。即便是那位据说伤心欲绝的老鸨,也头戴艳红芍药花,笑容满面。

  不论是真的还是做戏,都叫人心寒。

  黎恪在心里又嘲笑了自己一句,环视一圈后,多看了一位蓝衣男人一眼。

  那个男人就坐在大厅中,怀中正抱着另一位粉衫女子说着他对云姑娘的思念,以及他把云姑娘的遗物通通都买下了云云,说着说着,眼中落下泪来,身旁一众女子不免为他的痴情所动,纷纷给他敬酒。

  大约是他盯着的时间长了些,老鸨看他脸色不好,小心地问他,是不是看上了那位粉裳女子,那位姑娘现在有客,可以给他安排其他的。

  黎恪摇摇头,道:“那位公子是什么人?”

  老鸨以为他来生事,已经使了眼色给小厮,让他时刻准备叫打手上来,没料到他竟然问的不是楼里姑娘,而是来楼里作乐的客人,更是为难。

  黎恪没工夫听她扯其他的话,冷声道:“告诉我的人是谁就行,其他的,不用你多管。”

  在死人堆中打滚久了,黎恪身上也带着寻常人没有的肃杀气,看着文弱寻常人还真不敢进犯。

  老鸨被他这么冷冷一瞥,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连忙小声道:“那是本地一位富户的小公子,姓刘,家中做船运生意的……”老鸨把能说的都说了,那公子点点头,留下几两银,起身离开。

  黎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事儿本和他没什么关系才是,他几乎是鬼使神差的,出门前,又看了一眼那位怀抱着姑娘,却还说着自己思念云姑娘的姓刘的男人。

  收回视线。

  眼角余光看见了什么,又猛地回过头。

  大厅角落里,从房梁上倒垂下三具血淋淋女尸,长发垂落,飘在刘公子上方,遮住了他伤心的面庞。

  黎恪快步离开。

  他知道,这位刘公子也不会有好下场了。

  果不其然,又经过一夜鬼压床后,第二日,黎恪出门,听手下人和他说起本地一户姓刘的富商人家,一夜间被灭了门,据说死相格外凄惨,发现的下人们连同去收尸的衙役几乎都要吓疯了。

  一时间,人心惶惶,不少人都认为是那位云姑娘的冤魂作祟,还有人以为是杀了云姑娘的凶手,又去害了刘家人。

  “……这几天大家都在去寺庙进香呢,实在太可怕了,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和他禀报的那位下人话多些,他又害怕,不免多说了两句。

  “确实可怕。”黎恪道。

  下人好似得了鼓励一般,继续滔滔不绝说起来。

  “……现在也有人说是云姑娘招惹上了晦气才会死在义地,那刘公子又把云姑娘的遗物带回家,可不就是把晦气也带回去了?……”

  “小的听说官府要把刘家给烧了,好让那些沾了晦气的东西都烧干净……只是刘家人来了不少,不肯呢……”

  义地本就是葬穷苦人和外来人的坟地,云姑娘平白去那儿,说不定沾上了什么。

  晦气……

  黎恪在屋里来回走两步,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眉头皱得死紧。

  这一切本该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多问?

  不,不对……一定有什么事情,被他忽略了……

  云姑娘的死……刘家灭门……

  他们无缘无故,为什么会招惹上鬼魂?

  如果说……一开始是因为云姑娘得到了某个会招来厉鬼的东西呢?而这个东西,又作为遗物,被那位刘公子买走了?

  算算时间,她死去的日子,恰好自己的山海镜丢失不久……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黎恪再也坐不住,腾地起身:“备马!我要出去一趟!”

  他要拿回自己的镜子。

  要是刘家真被烧了,山海镜放在里面,也要引来厉鬼。

  他怀中,属于姜遗光和黎三娘的两面铜镜冷如冰,好好地叠放在一起。

  ……

  镜中,姜遗光站在石碑前,不断思索。

  穆家最有名的人是穆云,可进了穆家祖宅,他看到的到处都是穆云的父母留下的痕迹,就连这块功德碑,也是给穆云的父母修建的。

  穆云本人呢?

  目光再度从功德碑上掠过,正面歌颂了穆云父母的功劳,只是没写完。他绕到背面,发觉上面也刻着字。

  上面记载着穆云父母教导其子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