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九千岁 我的九千岁 第55章

作者:坏猫霸霸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穿越重生 正剧 穿越重生

  凤明此行用的是汪钺身份,一入庐州,直奔庐州缉事司。

  缉事司隶属东厂,所奏所报能直呈于凤明案前,东厂御下,机构配置精干合理,制度严密。为避徇私泄密,东厂会于每月初一,集中布置当月侦缉工作,抽筹决定给厂卫所辖地盘。

  缉事司负责访缉处地方官府,名为“坐记”,坐记地点六月一轮,依旧抽筹决定,为得就是防止与敌方官员沆瀣一气,欺上瞒下。

  这般严防死守之下,难道庐州缉事司十余名厂卫会尽叛东厂?凤明自是不信,他潜入缉事司,只见司内众人井井有条,各自忙着手上工作。

  管事的档头穿褐色衣服,戴尖帽,着白皮靴,站在堂中,不疾不徐交代这什么。

  凤明眯起眼看了一阵,没现身,转身走了。

  庐州城粮价是100文一斗,这价格在旱情之下,绝不算高,凤明走在庐州街头,庐州风貌虽不如淮安繁华,但来往行人,铺面茶楼,井然有序,也看不出受灾严重的样子。

  凤明来的路上,也没瞧见大片田地干涸,却有些地庄稼枯黄如秋草,可离奏表之中的受灾严重、赤地千里相较甚远。

  庐州如此情状,何止怪异。

  简直诡谲。

  为何要重报灾情?

  若庐州受灾不重,金陵和淮安的灾民又来自何处?

  *

  景恒坐在隔壁茶楼里,与凤明思索着相同的问题,弹琵琶的小唱抱着琴,盈盈一福,乌发如缎,带着股清香,打扮得极素净,头上斜插支珠钗,鬓发蓬松,生得嫩葱似的。

  听说是此地缉事司档头相好。

  太监的姘头,景恒能没兴趣么?他扔下碎银,点了支曲儿听。

  一曲谈罢,景恒道:“说起来你我身世相同,同是天涯沦落人,给我唱支缠绵的曲儿罢。”

  小唱羞红了脸,垂着头,只不说话。

  景恒用折扇去挑她下巴,细细端详着。

  小唱抱着琵琶,她遇见登徒子,瞳若秋波涟涟,咬着唇不知所措。

  景恒似觉无趣,收起折扇,还嫌脏,吹吹扇头不够,用衣角擦了又擦,才说:“走吧。”

  小唱离开后,景恒也潜入缉事司之中,他摸到档头房间,一进门,就皱紧眉。

  什么也没动,径自离去了。

  驿馆外,景恒不伦不类地学了两声鹧鸪叫,敲敲窗,翻入凤明房间。

  凤明正在换官服,他披着紫色斗牛服,只穿了一只袖子:“曲儿好听吗?”

  景恒帮他更衣:“曲好听,戏更好看。”

  凤明手臂伸入袖管,微微仰头,抬手等景恒帮他系扣,他仰着头,脖颈全然暴露,小小的喉结随着他说话上下滑动。

  景恒伸手一抹:“这得怪你,我当所有太监都有喉结呢,你若早告诉我,这曲儿就不用听了。”

  “用群男人演太监,也不知谁想出来的好招。”凤明喉结在景恒手下滚动:“偷梁换柱不错,可惜多了一点。”

  “哪儿点儿?”景恒装傻:“我没看过,真不知道。不过九千岁,怎旁的太监都没喉结,偏偏你有,当真蹊跷,我得查查。”

  景恒手指从凤明喉间缓缓下滑,滑过胸口、腰腹,再往下,凤明一把抓住景恒的手:“正经些。”

  凤明只在暗处看了一会儿,就发现庐州缉事司里的人竟都有喉结,唇间虽敷脂粉,仍能看出些胡青。

  故而登时发觉该处缉事司已被替换。

  景恒在茶楼听旁人闲聊,说茶楼里的小唱缉事司档头的相好。太监玩女人玩男人的不是没有,他仔细观察一番,不能确认,故而潜入档头房间,一推门被膻腥味儿冲个正着,这才确定。

  “庐州城的戏热闹,”景恒垂首,系上斗牛服上的珍珠扣:“唱给钦差看的,顾徽年要自个儿来,准被糊弄,好在他投胎投的好,有个好哥哥。”

  “这话怪酸的,”凤明整整领口:“老实呆着,别到人前去,危险。”

  景恒道:“知道。”

  凤明和顾徽年一道庐州,立即被迎进知州府,庐州知州姓陈,四十岁上下,长了副文臣面孔,对诗词极有研究,顾徽年最佩服才华好的人,与陈知州相谈甚欢,从歌赋聊到音律,二人引为知己。

  陈知州将自著的《音律十谈》送与顾徽年,顾徽年当即便要翻阅,陈知州阻挡不及,还是凤明按住顾徽年的胳膊,说外面风大,回屋再看。

  顾徽年这才作罢。

  作者有话说:

  注:本章诗句皆引用自李商隐的《无题》

第45章 弟弟顾徽年

  下午, 顾徽年细细与庐州几位主事详谈,庐州城一应安排,主事们均如数家珍, 娓娓道来。

  顾徽年频频点头,很是满意, 直说挑不出错。庐州官员不敢怠慢,小心答话, 说赈灾已得成效, 不敢让朝廷费心。

  晚上餐食也颇为简单,素粥小菜,只有一碗杏仁浆算是稀罕,是当地特产。顾徽年用过饭,与陈知州约下明日视察粮仓之事。

  顾徽年同凤明一道回了驿馆, 他知道凤明乃是私访, 只唤他‘总督’。

  “总督,他们这是骗赈银?”顾徽年翻开《音律十谈》, 露出里面夹着的银票:“陈知州通晓诗词,才华满腹, 为何要……”

  顾徽年想不通, 呆坐在灯下。

  凤明道:“有才华的人做事才不露把柄。”

  顾徽年道:“庐州井然有序,那十万两赈银去了何处?定是造了吞没。无论这下面藏着什么, 我都要给他拽出来。”

  凤明坐在椅上,慢条斯理:“这下面是窝蛇, 你敢伸手,就不怕被咬吗?”

  “他们不咬我, 就去咬百姓, 连东厂都敢算计, 可见背后关系庞杂,十万雪花纹银,便叫他们铤而走险。”顾徽年拍案而起:“罔顾法纪,可恶至极!”

  凤明正敛神沉思,顾徽年风风火火一拍桌,他略惊诧,不由得看向顾徽年。

  持正刚直、奉公不阿,是清明忠臣的莠然品格。

  横冲直撞,九死未悔。当真称得上一句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朝堂人多心杂,各有各的算计,各有各的取舍,相较之下,更显清正难得。

  清官或许不会万事顺着凤明,但凡利百姓、兴天下之政,哪怕是奸臣为一己之私而提,清官也会认同、大力推行。

  奸臣谋己,清官谋公。古往今来,清官总斗不过奸臣,多源此之故。朝臣不畏生死,是大齐之幸。谁人听之见之,不得击节赞叹这丹心一片。

  但若这忠骨硬如劲松,正气冲云霄的二愣子是自己弟弟,那就另当别论了。

  凤明愁喜掺半,上下打量起顾徽年。

  顾徽年和凤明长得并不十分相像。

  顾徽年双目清澈,隽永秀雅如竹,宛若把君子二字刻在眉间心上。打眼一瞧,谁都知道这是位没受过挫折、吃过暗亏的小公子。

  可不是没受过挫折,弱冠之年高中进士,纵未能夺魁也值得句奇才,金銮殿上被凤明认出,故而为官这些年,几次叫人当枪使,凤明都给压了下来,

  也不知哪个缺德的撺掇顾徽年上奏,弹劾凤明与天子并座,弟弟傻气冲天,凤明将折子留中,转日撤了椅子。

  无心插柳,自此后坑顾徽年的人倒是少了不少。

  中举后未曾外放,而是留在京中,三年来虽官职未动,也是平平稳稳。今岁又逢春闱,借着这股东风,得以擢升至正五品,胸前的补子也从鹭鸶变为白鹇鸟。

  这次巡视灾情的差事,循旧例非三品大员不得任。

  祖宗规矩,这种巡查必须得一文一武同行,之前的钦差死了一个,三品以上文臣久在朝中盘踞,随便提出来哪一个,都和地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庐州之事疑点重重,文臣集团那些老臣凤明信不过,有心选个平民出身的新人来办。

  后来他动了亲自前往的心思,索性点了顾徽年,给他提到四品鸿胪寺少卿,任钦差特使,持尚方宝剑,特许三品实权。

  京中有句俗话,叫做身着红衣才算官。

  五品以下文臣,五之七品着青,七品以下着绿。顾徽年自此绯红官袍加身,一步踏入权力中心。

  这般为官之路,说声平步青云都不为过。

  顾徽年见凤明不做声,只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心中打起鼓来。权宦当政,在历朝历代都非善事。顾徽年自小读史,相关案例警句手到擒来,论点论据写成辞赋,那也是洋洋洒洒、一蹴而就。

  可真和凤明共事,顾徽年又忍不住钦佩起这位九千岁来。真正处在政治漩涡中后,他才认识到,大齐的朝政如谭水,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急流涌动、暗生勾连。

  没有所谓的‘阉党’、‘清流’之分。人人都既是阉党、又都是清流,一体双面,如何区分。

  民间沸反盈天,抨击朝政、蝉攻阉党,无非是因为文人善作文章、善控舆情。

  百姓仰慕读书人、信服读书人,于是在文人的引导之下,以为朝廷分作两派,以为文人忍辱负重。

  这番行径令人作呕,为他不齿。

  此次凤明隐藏身份前往庐州,未尝没有防范之意,朝中除了凤明身边二三亲信,无人得知凤明离京之事。

  风声越紧,事态越重,顾徽年豪言脱口而出,也不知凤明会否觉得他沉不住气。

  只听凤明说:“仅凭陈知州一人,做不成如此详密,你且与他周旋数日,别撕破了脸,待我去其他府州探查过后,再做打算。”

  顾徽年心说果然,早听闻同凤明共事容易,凤明自能包揽全局,其他人陪着,等事成一起分功劳。

  文臣多诽谤凤明,武将就多吹捧凤明。

  试问大齐哪个武将不想和凤明一同征战,镇国公曾赞凤明运筹帷幄,可挡万人,一人一剑霜寒天下。

  外人看来是揽权之举,只有同僚才知这实乃担责。

  顾徽年十分惭愧:“下官无用,不能为总督分忧。”

  凤明掩唇清咳:“顾大人言重。你在此方行事万望谨慎,圣上赐你尚方宝剑,先斩后奏,皇权特许。若真是瞧不顺眼,就都斩了,再回淮安等侯,自有人收尾。”

  顾徽年:“……”

  都斩了,这等惊世奇言也能随意说出,难怪大家如此惧怕凤明,斩人如切莱,实在草菅人命,这点甚不可取。

  不过圣人有言:金无足赤,人非完人。凤明身居高位,权掌生杀予夺,若无雷霆手段,又怎去震满朝的魑魅魍魉、狼官虎吏。

  顾徽年拱手郑重道:“大齐律令在上,蠹虫毒瘤唯有依法度斩杀,才能叫他们心服口服。”

  风明:“……”

  景恒在屏风后面听二人对话,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凤明这弟弟年轻气盛,读书读得冒傻气。还心服口服,他保证贪官被杀时没有一个心服口服的,不是诅咒就是后悔大多后悔做得不够干净,叫人捉到把柄。

  凤明抬抬手,示意顾徽年退下。

  顾徽年走后,凤明单手撑在桌上支着头,长眸半睁半阖:“一个两个都不叫人省心。”

  景恒识趣得紧,不问那‘一个’是谁,自己领受了:

  “浮皮潦草没意思,捉蛇要往深处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