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九千岁 我的九千岁 第86章
作者:坏猫霸霸
“我不会走。”
烈火与暴雨中,沉烟滚滚,凤明没有焦急、没有愤怒、没有迟疑。这场雨洗刷去他全部的情绪,凤明再一次化为大齐勇不可当的杀神战将。
“我答应为他守江山,血还没有流尽,你要我去哪儿?”
景恒心中猛痛,他不知是凤明对齐圣宗过深的羁绊叫他这般痛,还是单纯疼凤明,疼他遭受了那般多的猜忌与背叛。
圣宗皇帝自以为是,他何曾真正考虑过凤明的感受!
凤明走进听梧院,景恒追着他:“这么大的火,你还找什么?”
凤明推开扇门,只见一柄宝剑挂在墙上,正是定山河!
凤明取下长剑,吹去剑鞘上的灰尘,拔剑出鞘,用臂弯为这把宝剑重新开封:“这把剑叫定山河,是我的配剑,六年前,我用它杀了景朔,打那以后就挂了起来。”
景恒怔怔地看着这把剑。
“乱臣贼子不除,我永世难安。”凤明说。
他倒提定山河:“景恒,是我负你,你走吧。”
雨水从景恒脸上滑落,景恒喃喃问:“我比不上他,是不是?”
凤明站在听梧院前,背对漫天大火,傲然独立,决绝迎接属于他命运。
“景恒,我为他战死,是殉国;为你死,是殉情。”凤明没有回头,声音比雨水更冷:“可人只有一条命。你的恩义,我此生难报。”
景恒心中如有刀搅。
听梧院前的宫道狭窄,锦衣卫与厂卫守着这条小街,与禁军肉搏巷战。凤明提剑向前,他做将军时,从没叫手下拼在前面,自己躲在后面的时候。
凤明今日失势,归根到底是他失了先机,景俞白受挑唆不再信任凤明。
今夜过后,景沉大权在握,朝廷重新洗牌清算,东厂将彻底失去对京城的掌控。凤明弄丢了圣宗皇帝交给他的江山,骄傲如凤明,宁死也不愿接受这个结果,他要为这座江山陪葬。
眼下之际,非得皇陵里那位先帝转生回来,有圣宗站在凤明身边,那一刻,所有背叛将再度倒戈。
毋容置疑,齐圣宗才是真正的正统,他有足够的能力从头收拾旧河山。
只要圣宗回来,凤明就用不着殉国。
齐圣宗死时,布下七星续命灯,这一步棋,圣宗在死前就已经布成。
以半个残魂转生七世,换取一次转生的机会。
每过一世,灯灭一盏。
七盏俱灭,倒转生死。
景恒是第七世,当他死的那一刻,最后一盏青灯随之熄灭,阵法大成,齐圣宗续命转生,这最后一世,圣宗皇帝早有筹谋。他知道他的转世一定会爱上凤明,无论转生成什么。
所以当凤明守不住江山、有意殉国的时候,抉择□□裸摆在景恒面前:是看着凤明殉国,还是情愿死去助圣宗续命。
【景恒在心里骂:你可真是贼啊。这做皇帝的八百个心眼子,连自己都算计。】
一道闪电过去,紫白色电光余影中,景恒下定决心,他猛然拉住凤明。
景恒沉声道:“大齐改不了天地,你也不必殉国。”
漫天大雨中,景恒告诉凤明:“齐圣宗没有死,我带你去找他。”
景恒上马,朝凤明伸出手:“你信我,他是大齐的正统,他回来,一切都迎刃而解!”
凤明动摇了一瞬。
雨幕中,齐圣宗的暗卫玄一姗姗来迟,他像一道鬼影,轻轻落地。
凤明不敢置信间,玄一单膝跪地:“凤明大人。主子命我来接您。”
凤明瞳光巨颤,握住景恒的手,罕见的,景恒的手比他的手还要凉。
景恒将凤明拉上马,策马而去。
姚闻本不愿对凤明赶尽杀绝,现在凤明愿意走,他求之不得,领着禁军声势浩大的追出皇宫,该放走的一个没少放。
黑暗中,京城城门大开,也不知那位做好事不留名的好汉干的。
姚闻佯怒大骂:“他奶奶的,守门的官兵都死了?都叫来问话!”
做好事不留名的谢停凭借一身好功夫藏在城中,在夜雨中穿梭,挨家挨户通风报信。这一夜,京城风声鹤唳,无数公卿世家连夜逃出京城,奔向淮安。
禁军守卫忙着问话,不约而同地忘了那大开的城门。
将凤明赶出京城,景沉目的已经达到,他不像那群文臣,与凤明深仇大恨,斩草除根的道理他懂。但一棵活不了几个月的草,何必急着铲除。
比起诛杀凤明,权势才是他所求。
人初始的野心总是很小,能掌控京城,景沉已然十分满足。在他的地位稳固、野心膨胀前,他甚至觉得放景恒与凤明回淮安也不是什么坏主意。京城对淮南的掌控一向不强,上半年以乐侯为首的南边还乱了起来,过早的赶尽杀绝,适得其反。
挟天子令诸侯。
景俞白已经在他手里,他不急。
第73章 不许睡
永元六年八月十六, 寅时三刻,天寿山。
东厂与锦衣卫仓皇离京,除了刀马, 什么都没带。雨大,燃不起火, 他们训练有素,一群人不眠不休, 沉默地跟在凤明身后。
景恒对严笙迟与朝峰说:“你们分散开, 都去淮安。凤明会去淮安找你们。”
严笙迟与朝峰望向凤明,凤明骑在马上出神,自从见到玄一,他就一直处于游离状态。
景恒叫他名字:“凤明。”
凤明微微回神,看向这些为他出生入死的将士, 汪钺肋上中了一刀, 他微微弓背,按着伤口, 严笙迟虎口崩裂,被雨水冲的发白。
三百厂卫、四十二锦衣卫, 死的死, 伤的伤,和他一起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逃出京城, 却仍满含信任追随着他。
休对故人思故国,一路走来, 有人为他而死,有人站到了凤明对面。
他守的, 到底是什么?
凤明垂眸, 轻声诀别:“去罢, 路上小心。”
严笙迟撩袍,单膝跪地:“督主!”
凤明下马,背对严笙迟:“走罢,待此间事了,淮安再见。”他提着定山河,在众人目送之下,跨步踏上汉白石阶。
山中雨势渐小,玄一缄默安静,同从前一样,即便不藏在房梁树上也没什么存在感。
三人谁也不说话。
良久,凤明开口:“景恒的功夫我看着眼熟,原来是你教的。”
玄一应了声:“是,主子安排的。”
“前面是皇陵。”雨滴落在凤明脸上,有些凉,他抹去雨水,冷漠地说:“我看着他断气,亲手为他装殓,他死了。”
玄一回首看了一眼景恒,耐心解释道:“三国时,诸葛亮伐魏,至六出祁山,心血日耗,自知不久于是,姜维便想用祈寿之法,挽回天命。诸葛亮乃设七星灯,终日步罡踏斗以禳之。此秘法经道家几次修改,流传至今,世人谓之‘七星续命灯’。”①
景恒打断玄一,长话短说:“先帝点了七星续命灯,得以转世重生。”
凤明将信将疑:“你怎知道?”
景恒故作轻松:“我是他的转世。”
刹那间浮云皆散,一切都有了解释。
凤明僵在原地,他看向景恒:“你要是哐我,我……”
“我哪儿敢?”景恒温和浅笑:“你不是一直觉得奇怪吗,我怎会对你一见钟情,不死不休的。”
景恒深深地看着凤明,像是第一次见他,好把这张好看的脸牢牢记在心里:“因为他很爱你啊,所以我一见你就欢喜、就犯傻、就神魂颠倒、就……哎,说这些做什么,以后他会告诉你的。”
凤明扶着白石栏杆,停下脚步:“你呢?”
景恒低下头,很认真地看着路的样子,好像生怕一脚踩空,漫不经心地脱口而出:“我也爱你啊。”
凤明攥紧定山河:“我问你,他回来了,你呢?”
景恒噗嗤一声笑出来,揽住凤明肩膀,像以往一样,没骨头的挂在凤明身上:“你傻不傻,我俩是一个人啊,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景恒手臂下,是凤明微微发抖的消瘦肩膀。
凤明站在原地,倔强地问:“你去哪儿?”
景恒愣了一下:“什么我去哪儿,我就在这儿啊。”
凤明一颔首:“好,你就站这儿,我去接他。等他回来,把大齐的江山还给他,我和你一起回淮安。”
闻言,玄一也停下脚步,静默无声地望向景恒。
景恒读懂了玄一的未尽之言。
玄一在告诉他,他今日会死在天寿山,这是他的命运。可他舍不得告诉凤明、他舍不得凤明。
景恒早有这种预感,当圣宗皇帝从皇陵中走出来时,他就会消失。
那就让圣宗来解释吧。
反正那时他也不在了,他只是一道残魂,早该散了。凤明的滔天怒火,谁惹的谁来受。
“别呀。”景恒摸摸凤明的脸,用拇指擦去他脸上的冷雨,替圣宗说尽好话:“把他一个人扔在京城,那他多可怜,他都六年没见你了,他那么爱你,你就可怜可怜他。”
凤明多聪明啊,他一把握住景恒的手:“我等了五年,他都不回来……他来的太晚,我不要他。”
凤明眨了眨眼,惶恐与苍然填满他的内心,那种一往无前、山河永寂的勇气全然消失,他拉着景恒迈下石阶,语无伦次:“鬼神之说我向来不信,我和你走,现在就跟你回淮安。”
玄一如同苍松巨树,缓缓移步,挡在凤明身前,他拔出剑,冷下心质问:“凤明,你要背主吗?”
凤明仰头望向玄一,眼神破碎:“既然都是他,我为何不能选这个。”
选这个!听到这话,景恒微微一颤,心头滚烫。
一生到此为止也值得了。
“他只是一道执念!杀了他,主子就能转生。”玄一说:“这是镜花水月,难道要为这虚假的影子,你亲手毁去主子复生的机会?”
凤明猛地松开手,他倒退三步,提起定山河:“为何总是要我选?”
“你全盛时,或许能杀我。”玄一冷静陈述:“你没有选择。”
景恒面向凤明:“凤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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