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弱小夫郎 怯弱小夫郎 第6章
作者:三两钱
云小幺轻声道:“娘,我们逃走吧。”
方翠珍摇了摇头:“能逃哪去?”
“去哪都好,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
方翠珍没回答,她把碗递给云小幺。
云小幺还是拒绝了。
虽然没有吃的,可他还有半罐水,真的扛不住他就去喝水,可方翠珍什么都没有。
他又想到了何玉莲。
不知陈家婶子是从哪弄了这么多吃食,如若那个人也肯舍给他,即便是卖身为奴,云小幺也甘愿。
可这是陈家婶子的善缘,他不能问。
方翠珍对这小儿子再了解不过,平时一声不吭,看着人善可欺,可性子尤其执拗,若真下定了决心,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只好自己喝了。
“你睡吧,明日娘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云小幺嗯了声。
他并不抱什么希望。
就像方翠珍会答应离开云家一样。
他知道方翠珍在害怕什么,而他也同样给不了承诺。
离开不过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第二日,云小幺在熟悉的头昏目眩中醒来。
他坐了许久,才把这股晕眩感扛过去。
出了柴房,家里其余房间房门紧闭,此时不过破晓,大旱之后鸟类飞绝,清溪村安静的连虫鸣都听不见。
远方霞光万丈,今日依旧无雨。
云小幺没去喊人,他反手关上柴房的门,离开了家。
出了院子,直直往老榕树那去。
他扒拉开树杈,翻出藏了好几日的陶罐,掀开罐口的布团,小小地喝了口水。
初夏早晚阴凉,陶罐又是在树洞里藏了几日,入口的水冰冰凉凉。
一口水滑下喉咙,才刚到腹部,没先解渴,几个呼吸之后,腹部反倒绞痛起来。
云小幺捂着肚子靠在树根旁,他不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甚至久病成医,知晓自己这是饿的。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痛的云小幺以为自己会抗不过去,腹部的撕扯才停止。
他靠着树根喘气,阳光从树冠上落进了他的眉眼,在额头上的汗珠折射出粼粼波光。
他的眼睛是像猫那样带着点棕色,本该闪闪发亮,此时却黯淡无光,甚至蒙上一层死亡的光彩。
正如昨日陈望想的那样,云小幺确实行将就木。
只是云小幺知道,他的命很硬,多少次这样凶险的时候,云小幺都以为自己会死,可最后还是痛苦地活着。
他歇了许久,在天气越来越热时,身上的冰凉感才渐渐褪去。
缓过劲之后,云小幺把陶罐藏好,又将树杈恢复原样,这才离开老榕树。
他今日不想再去清河县,准备在附近的山林碰碰运气。
清溪村周围并没有深山,只有半高不矮的山头,风调雨顺时,山头还能有些东西捡,可干了三年,存活下来的几样树木也不是能吃的。
他不想还没饿死就先被毒死了。
要想上山,就必须要经过陈望家的茅草屋,但这回云小幺只是远远看了眼,并没上前。
如果真能找到点什么,就分陈家婶子一些,她装水的陶罐还没有还给她
云小幺也深知自己的运气不怎样,上山之前并没抱太大希望,果不其然,他走了大半日,又渴又饿,将山头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一点能吃的。
甚至头昏眼花时,他看到石子都觉得它味道甜美。
没找到东西,云小幺也不失望,他早就在这绝望的人生里,发现痛苦才是他的最终归宿。
云小幺回了家。
到家那会,云来福他们还没回来,云小幺坐在屋檐下,抬头望着晴空万里的天。
他想,今日是躲不过去,若云来福把他打死就最好,因为今日天气好,比昨日凉快,死在这么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很是不错。
云小幺的心忽然就定了,若是真的要死了,那就在临死前告诉娘亲,他藏了三百多文,让她拿着这笔钱离开清溪村去找大姐。
再告诉娘亲,是陈家婶子好心给了他吃食,如果娘亲决定要走,可以去问问陈家婶子,看能不能买到几个馒头,留着赶路时候吃。
这么一想,云小幺甚至有些期待起来。
所以当云来福回到家发现他坐在屋檐下,怒意瞬间爬上脸庞时,他没有了以往的害怕,甚至还笑了笑:“爹,我今日还是没要到吃的。”
云来福的怒气瞬间被他点燃,大步走过来,抬起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
“啪”的一声,云小幺的脸被扇偏了,半边脸疼的没有知觉,只有耳朵甚是吵闹,嗡嗡作响。
云来福又抬起脚,一脚踹了上去:“你个贱货,我今日非得打死你。”
云小幺身子倒在了地上,咚的一声,脑袋磕了个响。
很疼,可云小幺却在笑,他无声的笑:“爹,你的力气不如以前了。”
“你个小娼。货还敢顶嘴,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是怎么报答我的?一口吃的都要不到,怎么不把自己卖了?啊你个下贱的玩意儿”
云来福脑海只有一个念头,打死这个干吃白饭的没用东西。
第6章
木棍像雨点一样落在身上。
云小幺仿佛不知道疼,而云来福下狠手的模样似乎是觉得自己只是在捶打一件衣裳。
棍棒落在了腰腹间,一直闭口不言的云小幺这才闷哼一声,脑门上冷汗淋漓,似乎痛到了极致。
云小幺本就许久没进食,又挨了云来福一记巴掌和脚踢,早就半条命悬在了铁丝上,又被云来福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不知不觉间便进气多出气少。
那一瞬间,云小幺不知自己是什么感受,很痛,但有一种即将解脱的轻松。
只是他还挂心着方翠珍,一直提醒自己别闭眼。
要等娘亲回来
就在他睁着无神的眼望着篱笆门口时,眼底忽然闯进两道身影,随即耳边响起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够了。”
而后落在身上的木棍消失了,有个散发着皂角香的人抱起了他:“小幺,你别睡,睁开眼睛。”
云小幺恍恍惚惚的,对上一张并不算熟悉的脸:“婶子”
来者正是何玉莲。
她听清云小幺的呢喃,猛点了两下头:“是我,你坚持住,婶子带你去找大夫。”
“不用”云小幺想去握她的手,可手臂仿佛断了一样,没有力气,也抬不起来。
“别说傻话,会好的。”
何玉莲侧过身,轻而易举地就把瘦得只剩皮包骨的云小幺背了起来。
“啪嗒”,从鼻子流出的鲜血低落在地板上,砸开一朵红色的花。
陈望甩开云来福握着木棍的手,像是碰了什么不堪入目的脏东西,表情嫌弃的很。
云来福怒意正盛时被他强硬掐着手臂打断,又对上他嫌弃的表情,瞬间破口大骂:“你是个什么东西,老子教训自己儿子你插什么手?”
陈望也不说话,眼角余光瞄到角落处有木柴,他走上去抽了一根,掂了掂试试手感,然后出其不意,一木柴敲在云来福的小腿肚上,云来福登时疼的嗷了声
何玉莲听见声音,回头看了眼:“小望”
陈望温声对她道:“没事,你先带云小幺过去,我一会就来。”
何玉莲看看他又看看云来福,最后恨恨骂道:“你真是个畜生,虎毒尚且不食子,亲生儿子你也下得去手。”骂了这么一句赶紧背着云小幺走了。
云来福下意识想追,可右腿肚疼的他使不上力,就指着没走的陈望骂:“你敢打我。”
陈望以行动表示他不仅敢,甚至还能再来一下,他面无表情地将木柴架在云来福的肩膀上,一改先前的温和,语气淡漠:“今日让我碰见是你倒霉,跟我走一趟,诊金你得出了。”
云来福下意识道:“凭什么?”
陈望转了转手里的木柴,木柴的毛刺硌着脖子,如一把锋利的针,只要他再说半个不字,就会精准无误地扎进去。
云来福看着他,忽然就觉得这个半年不见的陈望很是陌生,简直换了个人。
他一脸淡漠威胁人的模样,冷的像冰,没有丝毫温度,让人下意识就想遵从。
“我没钱。”
“那是你的事,走。”
原主的身体正是朝气蓬勃的青年,云来福年长一辈,这三年来又饱受摧残,陈望虽然在床上躺了半年,可不缺衣食,身体素质自然是要比虚张声势的云来福好,何况里面的芯子还是从末世来的。
最凶险的异种陈望都遇到过,会怕只会欺压妻儿的云来福?
云来福被他压着走,但他小腿肚疼得厉害,一瘸一拐的,走的并不快。
而何玉莲背着人,也走不快,两人没用多久就追上她。
清溪村原先是有郎中的,只是他也扛不住这连年的干旱,去年就迁走了,于是村民病了就只能去清河县。
可现在,连野菜都挖不到,何况是药材,因此清河县的医馆也只剩一家,诊金还十分的贵。
不过这并不是陈望要操心的事。
他们现在就是要去清河县。
走了一段路,陈望见云来福的腿恢复了,让他去背云小幺,换下何玉莲。
云来福哪乐意,他把全身的力气都花在了打骂云小幺这事上,哪还背得动他?
可不背就得挨打,两害相较取其轻,他只能选择按照陈望说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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