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苏而不自知 反派苏而不自知 第130章
作者:孰不知
裴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曾经春桥上的偶遇,以及后来北狄和亲的事情。
裴初连忙让开脚步,避过了这个礼,他伸手扶起谢庭芝的胳膊,手指浅触衣袖,轻轻敛眸,声音散漫的笑道:“谢大人无须如此客气,说起来无争还得唤你一声小师叔才是。”
颜皓与谢庭芝同样是程令仪门下的学生,两人身为师兄弟,确实也是裴初的小师叔。
谢庭芝微微抿唇,也扬起了嘴角,微风含笑,似繁花盛开,眉间那点朱砂在乌纱帽下依旧不掩芳华,周围好像有人磕了一下柱子。裴初面无表情的收回手,谢庭芝也很快收敛起了笑意。
两人一同并肩走下了阶梯,半响,谢庭芝又突然接话道:“确实总能从颜先生那里,听他提起无争兄。”
两人其实早已交换过表字,但前面两次相逢太过匆忙,而裴初又是个不喜交际的性子。这么久以来两人交流的次数少之又少,或者说直到今日他们才算正式搭上话。
但实际上,因为颜皓三不五时来找程令仪抱怨的话,谢庭芝很早以前就对裴初有了些了解。
颜皓总说他胸无大志,潋掩锋芒,韫€€藏珠,令人痛惜,可言语间总是掩不住的骄傲和赞扬。他和程令仪边喝酒边扼腕,有时看着谢庭芝,也会想着林子琅若是有少年一般的进取心,也不至于如此默默无闻。
谢庭芝心里同样可惜,那时候,他甚至还没有与裴初见过面。后来见到了,匆忙一顾,短暂相逢,却从此让他藏在心里的对手有了更深刻的印象。
颜皓最大的心愿和期许就是让裴初走上仕途,如今裴初终于入了朝,他心中快慰,一向看上去斯文乖巧的谢庭芝心中又岂非如此?
即使他少年得志,步月登云,被人称作后生可畏,可谢庭芝心里始终明白,有一个人不比他差,让心高气傲的谢思危既愿与之相交,也想与之讨教。
所以当裴初从太和殿上站出来的时候,谢庭芝虽然意外,却也如释重负,似乎从这一刻开始,命运终于将两人画上勾连,哪怕非知这勾连是喜是忧,是敌是友。
两人一步步走下凤墀,谢庭芝如今任职黄门侍郎在宫内办职,而裴初则要前往宫外的大理寺。即将分别时,谢庭芝到底还是提醒了一句:“无争兄古道热肠,心思纯净,只是自此往后,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裴初眼睫一抬,一时间不知道他对自己的这些评价从何而来,只是想到对方身份时,又心生了然。除了黄门侍郎,谢庭芝还顺便担任了小皇帝的侍读。
昨日楚墨受罚的消息他是知道的,匆忙赶去求情以后,不想还有些意外的从楚墨口中听到了林子琅的名字。
谢庭芝清楚楚墨在宫中的处境,因而才更意外林子琅的帮助。
毕竟对方那时应也是刚从太后宫中受了封赏出来,而裴初被提拔的大理寺,如今的长官其实大多都是蒋家一派的官员。蒋元洲向来是个喜怒无常的性子,前脚刚刚露出拉拢裴初的意思,后脚又见裴初帮了小皇帝。
他自身的立场本就微妙,往后入了大理寺,恐怕少不了一段时间的排挤。
裴初心里对此没什么在意的,拱了拱手便打算和谢庭芝作别,却在这时又听见旁地里岔来一道声音:“谢思危,你和这家伙很熟么,聊这么久?”
两人抬头看去,便见阶梯上缓缓走来一个男子,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面如冠玉,神仪明秀。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的扫了裴初一眼,隐约带了点警告,然后又将视线转向谢庭芝,顾盼有情,偏偏嘴里嫌弃,“你瞧你生得这副模样,便合该端着些脸,无缘无故有什么好笑的。”
他说着说着,又有些咬牙切齿。
谢庭芝对他的出现简直头疼,楚君珩€€€€有名的纨绔世子爷,似乎从几年前开始,对方就总是莫名其妙出现在他身边。
犹记得他第一次来到云山书院的时候,双方都没给彼此留下过好印象,毕竟鉴于他纨绔浪荡的声名在外,他的身影一出现就引起了云山书院众多学子的警惕。
后来见他直奔谢庭芝,一看对方容貌就发愣的模样,更是引起了许多学子的不满。毕竟他们书院的魁宝,岂是容他人觊觎的?于是学生们轮番上架,给他好一顿为难。
整整一天楚君珩不学无术的脑子里充斥的全是之乎者也,那滋味简直比他老子拿着鞭子把他抽上树还难受。
自此他便对云山书院那群书呆子印象极差且深痛恶觉,偏偏还要自虐一样每天都往云山书院跑一趟。理所当然的每一次都会面临一顿刁难,可即使如此他也总想见一见谢庭芝。
谢庭芝也不是傻子,多少能看出他的意图,可是这份好感来得太没缘由,若只是因为他的容貌又未免太过肤浅,于是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
楚君珩气恼又伤心,那晚青衣狐面的少年,倾伞而顾,不期而遇的相逢使他一见倾心,然而心乎爱矣,遐不谓矣。
万花丛中过的楚君珩,面对真正喜欢心上人,出乎意料的口是心非。于是直到如今,世子爷惹人注意的手段,仍旧稚嫩得可笑。
裴初看着他只是单单和少年说话就忍不住通红的耳尖挑了挑眉,也没觉得和自己有多大干系。估摸了一下时间,便与两人告辞前往了大理寺。
一身黑衣岩岩若松,谦谦挺拔,比起幼时的装腔作势,如今倒变得更加人模狗样起来,倚在石阶扶手边的楚君珩抬眸望了一眼少年的背影,不由得哼了一声,轻轻撇嘴。
第170章 全男朝堂€€十六
裴初入朝的前一晚,颜皓便来找过他喝酒,从边关回来以后他便已经不再担任他的夫子,所幸如今他于自己家中开办了一间私塾,不少弟子前来听课。
而继林子琅后,李子璇也成了他座下的学生,虽然天资比不得他的兄长,但也是个人小鬼大,若是日后能够承袭李策的志愿做一个武将,也算得上一个大才。
虽说堂堂的前任翰林学士,这么窝着做个私塾先生似乎有些屈才了。可如今颜皓一边教书,一边修书纂典研究学问,日子过得倒比翰林院还要舒心些。
但他也并不是什么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腐儒。纵使他现在的年纪确实已经大了,两鬓是霜白的银丝,脸颊上亦多了几条皱纹,可眼角眉梢尽是意气风发。
颜皓捋着下巴的胡子,笑呵呵的给裴初倒了一杯酒,“埋了二十年的状元红,从我那老师后院里挖的,今晚你我师生二人便痛饮一杯。”
这杯状元红,从各种意义来说,都被颜皓惦记很久了,如今虽不是在登科宴上给裴初倒上的,却也不算不合时宜。裴初眉眼疏倦,漫起几分笑意,伸手提起桌上的酒杯。
庭院里夜凉如水,师生二人闲坐亭轩里,竹帘半卷,晚风吹拂薄纱,树影于月下交织,一片静谧凉爽。
未及弱冠,原本林长青是不让他喝酒的,可去年在边关他就背着林长青偷摸饮过不少,这会儿老师特意相邀,做学生的哪敢扫兴。
于是瓷杯相碰,清澈透亮的酒液泛起涟漪,被少年端在手里合着细碎的月光一饮而尽。口感柔和,余味悠长,裴初点头赞叹,“不愧是二十年的状元红。”
颜皓放下空酒杯哼了一声,没好气道,“不然还以为先生我骗你你不成?”
“学生不敢。”
“你哪有什么不敢的……”他坐在桌案边,伸手拦住裴初还想再倒一杯的动作,手掌压住酒瓶,眼皮一掀,振振有词的劝道:“你明日还要上朝,少喝些。再者你身子弱,我可不想你阿父怪罪我让你饮酒伤身。”
原是来勾他的瘾来了……
裴初动作一顿,颇为无语的倒扣了酒杯。
颜皓半点不觉惭愧的自饮自酌,要说起来他其实很少这样在与裴初交锋中处于上风,过去几年里,他哪一天不是被这懒小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他心情舒畅,侧倚在桌旁,当着裴初的面拿起酒壶仰头喝酒。酒液沾湿胡髯,淌过衣襟,一壶美酒被他糟蹋了个干净,这才感觉出了一口恶气。
闻着酒香的裴初哪里不清楚他小孩子似的报复心理,有些无奈的捏了捏眉心,对已经年过知命的先生劝道:“先生适量,否则明天宿醉又该头疼了。”
颜皓不以为意的嗤笑一声,半响,却又幽幽叹了一口气,“我老了……”
他望着月亮放下酒壶,眸光侧转又望向了身畔的少年。少年一身青衣,萧萧肃肃,似松生空谷,隐约间好像又看见了当初端着一杯拜师茶拍完他马屁的小鬼。
这孩子打小就是个通透的,从来不需要颜皓去费心雕琢什么。唯一烦忧的,也就是他这么个不露圭角性子,过于慵意懒散,而如今他终是看着他走上了这条仕途。
可是颜皓心里同样清楚,这条路并不好走,尤其是如今小皇帝势弱孤单,而朝中却是党同伐异,危机重重。
当年他在朝堂一时意气逞了痛快,如今一介布衣,还是靠着林长青和李策一开始的接济才得以留在京中。可政局清明未曾见到,反而眼睁睁望着京城的水越来越浑。
“蒋元洲不怀好意,你我心知肚明,可这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却也没什么不好的。”
“无争,有些事我知道你能做,也做得到最好。”
他似乎有些醉了,摇头晃脑打了个满是酒气的酒嗝,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裴初,眸光亮得烫人,“夫子做不了燎原的火,可是无争啊……”
“你不就是火吗?”
他哪里是火啊,充其量不过一捧余烬罢了。
***
裴初原本以为不会与那位性格骄纵,不可一世的世子爷有什么太多联系的。
焦黑的木炭冒着火星,黯淡的灰烬如雪花般被风吹拂到空中,又落到了裴初黑色提花的官服上。
六月季夏,东游坊的风月陵被人纵火,裴初带着大理寺的人马前来调查,看着两具焦黑的尸体被人从废墟里抬了出来。
裴初轻轻抬手将衣襟上的灰烬扫落,黑色的长靴踩在荒芜的建筑残骸里,往里看了看,发现这里应该是一处楼阁的偏厢。
“死的什么人?”
“两名伎子,一个叫素儿,一个叫梧桐,纵火的也抓住了,也是一名伎子,名字叫阿€€。”
裴初目光偏转,便见两名大理寺司直拿了一位少年上来,少年看上去年纪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一双狐狸般狡黠通透的眼睛充满了惊恐和泪水。
即使如此也难掩他娇美的样貌,如果说谢庭芝是仙人之貌,这少年便是人间娇花,眉如翠玉,肌似羊脂,秋波湛湛妖娆态,春笋芊芊娇媚姿。
一身红衣如海棠,却可惜是个哑巴。
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指指点点,裴初的手掌按着腰间的刀柄,一双黑眸沉静的望着少年没说话。
少年在他的眼神下显得尤其胆怯,却还是伸着手,一下一下的和他比划着。
‘不是我放的火。’
‘我只是路过那里,然后被人打晕了。’
‘一醒来就发现素儿哥哥和梧桐哥哥的房间着了火。’
‘大人,我……’
他的手语颤抖着有些费时间,但条理还算镇定清晰,只是旁边压着他的两名司直好像有些不耐烦,按着他的肩膀就打断了他的动作,厉声道:
“在这瞎比划什么,浪费我们大人时间,早就有人招供了,在昨日你和素儿梧桐两人发生矛盾争执,接着你怀恨在心,纵火烧屋,还想抵赖不成!”
他说得有理有据,有人证,有供词,甚至在现场抓获犯人的时候,还从他身上搜到一截火折子。
所有的证物齐全,好像当场结案都没什么关系,也不需要他这么个少卿出马。
裴初抬脚扫开地上的烟灰,从废墟里发现一枚有些被烧融了的金簪,他懒洋洋的蹲下身,用手帕将地上的金簪拾起,漫不经心的问道:“所以起争执的原因是?”
压着阿€€的其中一名司直瞧了裴初手上的金簪一眼,憨厚的勾起了一个笑,“€€,这些青楼伎子,还能因为什么起争执,无非就是恩客呗。估摸着就是这阿€€嫉妒素儿和梧桐两人抢了他的情郎,这才心生嫉恨了。”
“可不就是个蛇蝎美人嘛。”另一人说着,手上不太规矩的想去摸了一把少年的脸,少年扭开了头,那名司直皱了皱眉,反手就想给他一个巴掌。
只是这个巴掌还没落下,就被裴初伸过来的刀柄压住了手腕。
“这还没定罪,就想要动刑?”他抬起眼眸说着,明明也是不大的年纪,眼角眉梢却是一片沉肃,黑眸清清淡淡,却直将人瞧得心惊胆战。
司直嗫诺了一下,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裴初将刀收回,起身的时候又正好对上阿€€的视线,透亮的眼眸漫着薄雾直直的望着他,可眸底深处又是一片灰暗的绝望。
裴初目光顿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挥手让人暂且将少年带回大理寺,一行人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裴初的头顶又响起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
“我说林无争,你到底懂不懂得怜香惜玉?”
这声音骄纵傲慢,带着点含糊的醉意,裴初抬了抬头,便见一处没有被火势波及的楼台边倚着一位身份尊贵的世子爷。
对方手里捏着一个酒杯,一身墨绿色的衣袍绣着复杂美丽的灰绿滚边图纹,头上戴着一根青竹样式的玉簪,簪子将发丝挽上一半,另一半从肩膀垂至腰间。
楚君珩居高临下的望着裴初,嘴角漾起弧度,语调端得散漫,他是风月陵的常客,自然也与阿€€相熟,这会儿听见司直的话有些可笑。
谁不知道阿€€是风月陵的头牌,在谢庭芝还没从雍州回来的时候,曾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如今却也是京城第一的花魁。
舞技卓然,盖世无双,却偏偏是个人尽皆知的哑巴。
或许别人还会忧愁恩客不足,可对于不知每天有多少人对他一掷千金的阿€€,又怎么会因此产生嫉妒?
然而一个哑巴纵使是被冤枉的,又有谁会听得到他的呈诉呢?楚君珩这会儿站了出来,倒是有些出乎意料,“若是只凭一面之词就断案结呈,你这大理寺少卿未免有些无能了啊。”
他话里话外都是带刺,裴初也不生气,他对从前有关林子琅的事没有记忆,也不知道这位世子爷就是曾经那位和他因为一个小公子争风吃醋,从而在学堂打架落水的另一个主人公。
后来林子琅病重,楚君珩还为此吃了他父王的好一顿痛打。他心里还记着林子琅是个好色成性,比他还爱招猫逗狗的,因而想要提醒谢庭芝离他远些,却没想得到的却是对方看似有礼实则傅衍的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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