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对他一往情深 剑尊对他一往情深 第42章
作者:戮诗
游元尊者却仍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摇了摇头,婉拒道:“我学艺不精,便不说了,省得误了你的因果命数。”
“那又何妨。”红冲毫不在意地笑了一声:“尊者真是谦虚了,不妨告诉我吧。”
可无论他如何再劝,游元尊者都缄口不言,甚至面露恍惚之色,倒像是……熬夜太晚,打瞌睡了。
修士无需像凡人一般每日休息,便是要休息也可以修炼替代,绝不会毫无缘由就困倦至此。因此,她这般反应,若非真是神识损耗极大以至于识海空虚,便是再明显不过的婉拒了,连红冲都懂得其中的送客之意。
纵然乘岚还想再问,红冲轻拉他的衣袖,低声道:“无妨。”
“罢了,那我改日再与红冲上夙明观拜访。”乘岚只好了结话题。
这夜的两件要事勉强算是办完了,只不过,两件事无不是意外丛生,都算不得圆满了结。
乘岚揣着满腹狐疑,向江合心与游元尊者道过谢,便与红冲一同告辞。
四人还如来时那般分成两拨,分道扬镳。
江合心余怒未消,怨道:“亏我专门来找你来替我唱白脸,你居然临到头反水了!你把我们的姐妹情置于何地?”说着,她恨恨地拍了一把游元尊者。
她带着几分薄怒,手上力道自然不能算是轻柔,但此事还远不止于令她失去理智,游元尊者又境界高于她许多,这一掌拍下去,左不过就如方才游元尊者为了止她话头,而故意踩她脚后跟时那般,至多惹得游元尊者痛呼一声。
事与愿违,“啪”得一声,江合心的手落在游元尊者的后心,竟是把游元尊者整个人拍得身形一晃,仿佛要昏过去。
江合心大惊失色,连忙扶住游元尊者,连声唤游元尊者的乳名:“阿埙?阿埙!”心中更是暗自疑惑:莫非自己这什么时候这般厉害了不成?
游元尊者勉强回神,低声道:“我没事……”
然而话音未落,她的神识再一次一点一点陷入那个她大惑不解,却又令她毛骨悚然的演算之中,连江合心的关切之言也入不得她耳中。
天地之间,人各有命。
人与人的命像许多条很长的线,缠绕成一团,纷扰复杂,可她总能精准地摸到属于每个命的那一根线头。
再复杂的线团,她也从能从中循迹,抽丝剥茧。
她说“学艺不精”无非是谦虚一句,实则对自己的能力有足够的自信€€€€别说是人了,哪怕是妖魔邪道,哪怕是一缕残魂,哪怕只剩下一丝真气,她都能算出其命。
百余年来,她从未失手,连师姐都赞她是夙明观此道千年难遇的奇才。
可是,她却算不出红冲的命格。
又或者说,她找到了那根线头,却不敢信,也不能再继续算下去了。
因为那不是一条命线,那分明是凡尘,是现世,是自然,是天地间万物真气灵力流转循环的规则。
修士们管这叫€€€€天道。
*露官藏杀方为福,露杀藏官是祸胎。出自八字经典《子平举要歌》。
*用官不宜行杀地,用杀不宜走官乡。出自公众号“尚泽先生”。
*身旺遇此多清贵,身弱逢此祸重重。来源网络,化用。
第46章 杀露官藏命(十)
离开溶洞不久,乘岚担心红冲为此忧心,安慰道:“命数的事,你别担心,待得万仙会结束后,我们再做打算。”
“我不担心。”红冲慢悠悠道:“你不是说了么?事在人为。”
乘岚一笑:“我还以为你不会认同。”
红冲不置可否,话锋一转问:“刀剑无灵,剑心成灵,这是你自己悟出来的?”
被他又提及此事,乘岚不复那时的志在必得、意气风发,反而有几分汗颜,低声道:“也算是吧。”
红冲赞了一声:“兄长有此觉悟,终有一日必达人剑合一之境。”
“借你吉言。”乘岚被他夸得心满意足,强装出淡然的模样:“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还是……”他突然计上心头:“方三益恐怕还等着你,不如你随我回我那处去。”
红冲轻笑一声,爽快应了:“好呀。”
上一回乘岚与他提起此事时,得到的回应模棱两可,乘岚全然不曾料想,这一回他会应得如此爽利。怔了片刻,乘岚才反应过来,眼中顿时多了几分笑意,清咳一声,故作正经道:“正好,这几日莲花开得很好,今日我走前,小草与我还问起你。”
“他问我什么事?”红冲追问。
不过是随口一说,乘岚哪知道师小祺会问什么,只得干巴巴道:“就问你什么时候来接他。”
红冲促狭道:“也是梦里问的?”
“……”乘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露了馅€€€€他分明说师小祺一早就睡下了。
见他面露赧然,红冲奸计得逞,也不再给他挖坑,轻声说:“走吧。”
二人明日都有要事,便不再废话,一道回了乘岚的寝庐。
夜深人静,二人悄声进来,红冲瞥了一眼,只见那莲花当真开得十分自在,看得出是有人日日细心照料过的。想来乘岚这几日闭门不出,应当是把心思全放到了养花一事上,就是不知€€€€究竟是为了讨谁欢心,还是用来睹物思谁?
红冲嘴角微翘。
空屋尚余几间,乘岚把他安排到自己房间的隔壁。
红冲正要推门进屋,只听“咯吱”一声,远处一间厢房的门被推开,师小祺探出头来,挥了挥手,用气音道:“红兄!”
他顿时脚步一转,向师小祺走去:“还没睡?”
乘岚暗道不好,纵有千般不情万般不愿,也只好跟上。
于是,二人一同进了师小祺屋中。
师小祺见红冲摘下白绫,好奇地偷瞄了好几眼,却不敢问,坐下来都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放,局促道:“这几日我查阅典籍,试图感知天地之间的木气,好像也有几分感悟。”他笑了笑,语气讨好:“我想红兄说得对,兴许我真的更适合修木道。”
闻言,乘岚眉梢一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未来得及开口,红冲先说:“那很好,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
他略一思索,问:“你更喜欢姓‘红’,还是觉得姓‘朱’更好听?”
闻言,乘岚与师小祺俱是目露疑惑。
红冲反而不明所以€€€€乘岚也就罢了,师小祺怎么也这副傻样?他眯起眼睛盯着师小祺:“不是你说要一个新的名字么?”
二人大惊!
只不过,一个是惊喜,另一个就是惊吓了。
师小祺喜不自胜,正要应下,乘岚一拍桌子:“不行!”
红冲朝他一笑:“又没问你。”转头又看向师小祺:“你选哪个?”
情急之下,乘岚也顾不上礼数了,连忙打断他:“你这是要做什么?前些日子我们不是还说得好好的,他心脉中真气那事,我会替你操心的€€€€不,明日擂台一结束,我就带他去求见项兄,求方岛主想办法,你又何必如此!”
天底下什么事是枫灵岛主、引心宗主方赭衣解决不了的?大抵谁听了这话,都会放下心来不再追究,唯有红冲算是个例外。
红冲心平气和地回答他:“既然他的心脉中有我一缕真气,因果已结下,那我认下他做我师弟,再做打算,有何不可?”这副样子,倒显得是乘岚小题大做。
乘岚怒道:“你究竟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指着师小祺,毫不客气道:“他是一个人,你这样做,知不知道自己要因此背负上多少因果!一个人的因果,你这辈子能还得清吗?”
红冲的声音古井无波:“能。”
他看着乘岚,心平气和道:“乘岚,我相信你能担得起逆天改命,你也该相信我能承担我想做的事。”
乘岚哪里能想得到,他那话居然是为了铺垫这事€€€€早知如此,他宁可再被游元尊者翻来覆去吵三天三夜,也断然不肯应下红冲的话!
“我那时说这话,并不是为了这件事。”红冲却道:“我是真心相信你可以,况且……”他伸手覆上乘岚握紧的拳头,温声道:“是你让我起了这想法的,你让我觉得,兴许我也可以去做原本没想过的事。”
他言笑晏晏,乘岚险些没把鼻子都气歪€€€€他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是一码事么?你别再强词夺理!”乘岚病急乱投医:“再说,你认他做师弟,怎么知道你师尊同不同意?”
“他会同意的。”红冲手上轻轻摩挲着他的手以作安抚,嘴上却是丝毫不肯松口:“师尊神通广大,等小草想好了名字,若新的名字能写下来,便是师尊认下了你这个徒弟。”他话语一顿,才反应过来:“哦对,不能叫‘小草’了。”
他看着师小祺,缓缓道:“我师尊姓朱,名不秋,你大可以选择跟他姓,抑或是跟我姓,再自己起一个新的名字。”
乘岚还想发作,被他握着手捏了又捏,只得偏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但到底没把手抽走。
师小祺瞄了一眼乘岚,小心翼翼道:“名讳一向由尊长所起,自己为自己起名,这怎么好……”他迟疑片刻,觉得这话实在离经叛道,却见红冲说这话时似乎习以为常,便试探着问:“红兄,莫非你的名字也是由你自己所起?”
“正是。”红冲颔首:“我师尊没那么多规矩,要你随了我们的姓,便是从此将你一生的因果都挂在了我与师尊的命里,我会承担你的因果,你也脱不开我的因果,你可愿意?”
师小祺出身大派,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仙门拜师,多有靠尊长赐名的,抑或是结丹、结婴后请尊长行封号礼,为的便是将同门的命中因果相连,这是除了血脉之外最直观的方法。天道为证,此后徒弟若是犯下恶孽,师尊就得清理门户,才算是不辱没这份赐名赐号的恩情,也才能够了结这段因果。
而师小祺已与霜心派有了一层血脉相连,改名对他于事无补,必要改姓,才算是以再造之恩结下更深的因果。因此红冲只管要他改姓,却无所谓名字。
对此,师小祺没什么不情愿的,早在他找上红冲那时,就已下定决心要割舍过去了,如今沉思片刻,为的无非是一个名字。
“我建议你随师尊姓‘朱’。”红冲突然道:“因为我最近也在想,我为什么会姓‘红’?总不能是因为朱红本为一色吧?这也太随便了。”
“……”师小祺自然道:“那我听红兄的,至于名字……”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声如蚊音:“或许,就叫小草也很好。”
红冲并不在意,立刻改口:“好,朱小草,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隐宗的人了。”
师小祺,或者说是朱小草,心潮澎湃地点点头。
乘岚已沉默许久,在此时终于忍不住又插嘴一句:“隐宗?”
他跟红冲一道回过一趟红冲的家,自然知道那地方别说算是门派了,根本只有个巴掌大的小茅屋,这个“隐宗”又是从何而来?
“怎么样?很符合形象吧?”红冲道:“我刚起的。”
木已乘舟,乘岚无力反驳,提醒他:“……记得也将这事知会尊师一声。”
“那是自然。”
说着,红冲命朱小草取出笔墨纸砚,以及一卷竹简。朱小草蘸了朱砂在竹简上亲手写下:隐宗朱小草,见过师尊。待得朱小草写完,他抬手轻按竹简,真气微动,便有火焰真气将那竹简焚尽。
火焰息去,屋中宁静无风,灰落在桌上,竟然渐渐成了一个“可”字。
红冲一笑:“这不就成了。”
乘岚与朱小草见之,俱是目露惊奇。
枫灵岛有诸多法阵,又在方赭衣的庇护与掌控中,修饰之间寻常的通信法门大多失灵,唯有几方大派豪族有些独门神通还能使用而已。红冲与朱小草不晓得此事,乘岚却是心中有数,道:“尊师果真是真人不露相。”
朱小草热泪盈眶,十分动情地道:“师兄!”说着,就要拜倒下去。
幸而乘岚眼疾手快,一把掐住他的衣领,硬生生截住了这个大礼。
他是被温言软语磨得无可奈何,却绝不算乐见其成。见事已了,他一把将朱小草拎起来按在凳上,道:“完事了?完事了就早点休息。”话音刚落,他拉着红冲便走。
红冲也知道,这会不好再拂他的意,便乖巧地随他离开,没忘记回头叮嘱一句:“明天记得来观擂。”
二人转头又进了红冲屋中。
“砰”地一声,乘岚狠狠合上门扉,质问他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起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