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神棍,不是军师 是神棍,不是军师 第166章
作者:凤九幽
“怎么了?”祝卿安帮忙站起,想要给萧无咎倒杯水。
萧无咎却拉住了他,眉眼低沉,声音晦涩:“我好像……从未和你提起过我娘?”
祝卿安只能坐下,坐到萧无咎身边:“……嗯。”
其实他在中州军里,听过很多过往故事,流传最多的是老侯爷,和萧无咎自己,他们打了太多胜仗,开创了太多功业,萧无咎的父母,则被提起很少。
可祝卿安还是多多少少听说过,这个男人也极为出色,曾是中州军最闪耀的那颗星,少年时和老侯爷并称父子双雄,打过不知道多少胜仗,娶妻后更为英姿勃发,战绩处处,他的妻子与他伉俪情深,每逢他在外征战,不在城中,定城几乎可以直接交给妻子,后方战备,物资筹转,百姓安抚,甚至不明敌方的突然袭城,她都能从容应对。
如今定城百姓里的老人,都记得这对夫妻,丈夫战场杀伐,不知力挽狂澜多少次,妻子更是整个定城的主心骨,只要这位夫人在,哪怕外边烽火连天,百姓们都不带怕的。
夫妻二人也是奇了,哪怕经常分隔两地,不得相聚,也始终默契非常,分明战势来的突然,互相没有写信沟通过,仍然会猜准对方想法,莫名其妙就会打上配合,攻守皆在掌握。
尤其一场大战,丈夫战马长戟,夫人红裙擂鼓,北风猎猎,战火绵延百里……至今仍然是定城流传最为广泛的说书段子,说书先生每次一说,叫好声无数,如果商家不知场子怎么热起来,如果想搞一个独一无二的好开场,不知选择什么合适,讲这段故事,必定高朋满座。
只是那段时光太短,像是流星划过寂暗夜空,虽然璀璨,虽然绚烂,在人们眸底映照的太有限,才会让很多人都不记得,甚至连故事的蓝本都忘记了。
那是一段非常混乱的战争岁月,祝卿安也不知详情,听说到的是,夫人在一次突发城危时,死于意外,萧无咎的父亲大受打击,虽未沉溺悲伤不可自拔,但性格显而易见的受到了影响,之后再上战场,打法更刚烈,更拼命,还总不让自己闲下来,好像闲下来就会痛苦,后来干脆把自己绑在战场上,根本就不回家,自也……不适合带孩子,遂老侯爷才把几岁的萧无咎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其后果然,没过几年,老侯爷再次白发人送黑发人,萧无咎的父亲,牺牲在一场大战里,马革裹尸,再也回不来。
这段过往,想来伤痛非常深。
并不是大家不喜欢这对夫妻,是他们太过耀眼,才最让人遗憾,每每想起总是伤心不已,不敢提及,怕还未开口,心酸和眼泪先来了。
祝卿安看着这个八字,指尖开始颤抖,已然明白萧无咎为何情绪激动。
“这是……你娘?”
萧无咎要很努力克制,才能让声音很像平静:“她离开太早,太多事没来得及告诉我,她的生辰八字,我并不知晓,但你方才所言经历……与她一般无二。”
“她不是中州人,是父亲在外结识,娶回家的,少女时期经历从未提及,我爹站在她身边,也没人敢问,她很温柔,也很果断,的确外柔内刚,很重情义,不管外面战势如何,定城亲朋,百姓,她从未言放弃任何一个,她还很喜欢照顾人,没有我时,我爹的家,就是她的家,她很乐于融入人群,很快就喜欢上了定城,连我祖父都一起管了,有了我,我就是她的牵挂,我身边所有一切,都是她准备安排……她左小臂外侧,有一处烧伤疤痕,不大,但落了疤,永远也好不了,什么药都不管用,右手小指,也的确僵直,不太灵活。”
“她也……的确没活过二十七岁。”
“那年是个荒年,到处都没有粮食,夷狄犯边,发了狠劲,竟掏空大军,数路齐下,因前方信息有误,我爹未能及时回援定城,定城凶险,能用的人手又太少,我娘带着我去寻援军……回来途中遭遇狼群,她为了保护我……”
萧无咎眉目隐在灯烛暗影里,看不清眼底情绪,只声音有些抖:“我只知她有多好,却从来不知,她在未遇到父亲之前……过着怎样的日子,之于过往,她从未透露半分,我原本以为只是伤心往事,从不敢问,父亲也从不提,祖父从不介意,原来……竟是如此。”
祝卿安的心跟着揪起来:“你娘她……她是……”
萧无咎没再说话,只是把头埋在祝卿安肩膀,深深的,紧紧的,抱住了他。
第108章
骨器最初出现, 照时间推算,大约是三十年前。
那时的阎国师,已是中年, 过了年少时期的意气风发,自傲轻狂, 发现了自己的无力之处,有永远到达不了的地方, 也确认了自己的欲望,渴望得到的东西,他会在放纵与克制之间,做出自己的选择。
很多人都会面临这样的人生瞬间, 选择各不相同, 阎国师选的, 是前者。
他那时就已经决定了这辈子要怎么活,道德和危机感约束不了他, 甚至让他更兴奋, 他开始构建骨器链条,宣扬他的特殊宗教意识, 他必定在潜移默化中做过很多尝试,调整, 然后慢慢启动……
萧无咎的母亲, 很可能就是第一批受害者。
祝卿安浅浅叹息, 轻拍萧无咎肩膀:“这不是你的错……”
萧无咎的情绪似乎很难过去,很久,才又开口说话:“我小时候比较没心没肺,好像树上的鸟儿,河里的鱼, 地上的蚂蚁都是无比重要的事,眼睛里根本看不到别的……”
“这么调皮呢?那你跟我说说呗,都怎么气你爹娘的?”祝卿安觉得,萧无咎的情绪需要整理,重温过往,讲述片段,就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萧无咎心里也清楚,深呼吸一口,缓缓道:“我爹起初给我打磨筋骨,教我习武兵法,我是不肯学的,那时我才三岁多,记忆模糊,但有些事记得很清楚,他让我扎马步,我就跑,他教我拳法,我比划着糊弄,时不时就找理由骗他,比如说要小解,马上回来,其实跑了就不回头,外面爬树捉鸟摸鱼去了……”
“别人家的爹疼孩子,可能会怜惜年龄还小,不懂事,我爹不会,哪怕我才三岁,也敢上手真打的,我既知道回来要挨揍,肯定不回来……父子俩处的,像隔世仇人。我再淘气,玩小心眼,到底是个小孩,哪里敌得过他,回回都被逮住揍屁股,回回都是我娘救我,还凶我爹,说他不会教。”
“我娘从来都不凶我,只是在那之后,她突然变得不忙了,每天有大把的时间陪我,带着我玩。我虽不喜欢习武,对我爹的强压手段抵触,但还挺喜欢玩将军打仗游戏,连捉迷藏都讲究规划路线,我娘很耐心的听我那些规矩,还翻花样的提建议,加难度,搞什么阵营,对垒,卧底……我哪里玩的过她,每天每天输,天天晚上咬着被子角跟自己发脾气,她分明知道,却从来不放水。”
“那天我爹打完仗回来,带着我玩,很快赢了我娘,同我说她这点心眼哪里够用,还得是兵法,随便一计不就赢了?我就突然间对兵法感兴趣了,又不想让我爹得意,就偷偷去书房翻书,发现我娘竟然扯着我爹耳朵,逼他教她兵法……若我娘都学会了,我还怎么赢得了?”
祝卿安:“然后你就去学了? ”
萧无咎沉默。
祝卿安笑出声:“被你娘骗了吧?”
一府主母,中州军的后盾运转官,定城人人称道的夫人,怎么可能不忙?她应该是放下所有事,专门去调1教儿子了,开蒙很重要,培养儿子兴趣更重要,自己喜欢了,想学了,才会出更好的成就。
萧无咎声音很轻:“我那时……不懂她的计划,只知道和她玩很开心,好像什么都有趣了起来,她从不暴躁,从来不凶,不骂人,不嘲讽,唯独赢了会高兴的不得了,我莫名其妙的,就很想看看她输了是什么样子,兵法我看不懂,字都不识几个呢,就赖着我爹教我,我爹也有条件,说得同时熬筋骨,还说我若学了武,跑跳会更灵活,能更快赢了我娘……”
“我娘此前和我说,喜不喜欢,不能看着别人,做武断判断,得自己去试,去体验,万一会喜欢呢?她说,她觉得我会喜欢,事实证明她没错,习武学兵法,开蒙认字,的确有点难,每天都很累,但我好像并不排斥,还挺喜欢的,我当初排斥的只是我爹的态度……”
“后来,我不再满足于只和我娘一个人玩,开始挑战我父亲祖父……才几岁,就立下雄心壮志,说日后要超越我祖父和我爹,做他们都服气的大将军。”
萧无咎声音微哑:“我祖父很喜欢我娘,说能得这样的儿媳,是萧家祖坟冒青烟了,中州军和百姓也都很喜欢我娘,她好像永远微笑从容,非常善于处理调和转圜的事,就像……”
“就像我们所有人,每个人都是一个点,她是那条线,可以连接所有的点,网罗成片,成群,成山,成海,有了她,一切变得生动起来,从此战争不再艰难,守护不再悲惨,人心不再凋零,只要有她在,我们就再不怕苦难,不怕失去,敢于面对所有风雨。”
“她永远都那么有活力,精神十足,也愿意去处理这些琐碎的事,从未有抱怨,还很乐意尝试新鲜事物,外面没有人知道,我第一次上战场,其实是跟着她,我当时太小,不知道那是真正危机,还以为在同她玩游戏,她用裹孩子的布兜将我背在背上,于惊心动魄中,带着守城军赢下了那场战争。”
“我至今仍然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那么惊险,命悬一线,她竟然一边做着了不得的大事,一边温柔轻声哄我,音调容色都未有紧张,没让我感觉到一点害怕……那次我爹回来,同她吵了架,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们吵架。”
空气静默良久。
祝卿安喟叹:“他们感情那么好,也会吵架?”
“怎会不吵?”萧无咎低眸,掩住内里沉墨水色,“都是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主张,哪怕预期目标相同,站的位置不一样,就会有不同的冲突矛盾,我娘说,她们其实总吵架的,我爹气她时,她恨不得拿棍子把他腿打折,可看他长得那么好看,腿又长又帅,就觉得……要不还是再等等,等他哪日老了,不好看了,就休了他,可他们都还没来得及老……”
祝卿安心痛,抱紧了萧无咎。
萧无咎:“我娘曾偷偷同我说,好喜欢我爹那样的男儿,俯仰天地,英勇无双,智计百出,一身正气,我可能记住了她当时的话,懂得了她的期盼,后来不管遇到多少事,多么难,多么脏,我都未曾移志……我想成为我爹那样的英伟男子,让她欣慰,让她骄傲。”
他不想有朝一日地下见到,娘亲会哭,会不想看到他,不想有个混账儿子。
祝卿安眼眶都跟着湿润了。
他头微歪,发丝滑下,扫到了萧无咎手腕。
萧无咎顺手抓住这些发丝,指尖轻缠,感受它们丝绸般的光滑触感:“我娘她……头发很美,多且直,厚而滑,和你的很像。但她小指僵硬,那些漂亮细致的女子发式,她梳不了,我爹便总给她梳,还学会了很多种妇人头,把她衬的更漂亮,每每我爹在家时,我娘就很美很美,外面走一圈,人人夸奖,我爹不在,我娘发式就很简单了,草草一扎,草草一编,其实也不丑,她人长得好看,头发又好,底子在那里,就是有点太素了,不像侯府夫人,像乡间淳朴村妇,我娘自己并不在意,可旁人一看她发式,就知我爹在不在家……”
祝卿安终于懂了。
原来如此,原来梳发,是父母唯一留给萧无咎的,对爱情的理解,相处太短,时光太浅,他们还没来及教他更多,而他,也没来得及体会长大的滋味,就这么突然间,被逼着一夜成长。
“那一年,我七岁,天灾人祸,饥民遍野,夷狄大军叩边,南朝不管,周边束手旁观,中州军只能靠自己,不知夷狄同谁勾结,前方信息有误,我爹生死不明,定城遇险,人手也安排不过来,派不出合适的人出城请援军,而且夷狄过来的是精兵线,不好骗,我娘和我因身份特殊,都在对方悬赏人头之列,定城若破,百姓皆苦,我娘干脆行险,带着我出城,去找祖父的援军。”
说到这里,萧无咎声音再无法平静:“她其实只是人聪明,心思玲珑,本身没有什么武功,信息足够,人手足够时,她可以做成很多事,可只能靠自己体力时,她……女子之身,远不敌武夫。”
“她种种艰难都提前想到了,带着我险而又险地完成了任务,以近距离烟火信号,通知到了援军,而之所以用烟火信号,非本人亲至……是因为我们突然遇到了狼群。”
“狼群和夷狄小队士兵,一起发现了我们,不管哪样,我们都逃不掉,我娘便喂我吃了一颗丸药,她也吞了一颗,藏到了狼群里,我不知那是什么药,但狼群竟真的忽略了我们,没把我们当敌人,而是扑向了夷狄小队。”
“夷狼小队全军覆灭,可我们也并不是就安全了,因为药物作用有限,药效很快会消失,狼群来追我们……我们很难脱离它们的视线,必须得快,很快,我娘在狼群扑向夷狄时就带着我跑了,竭尽全力,可到底还是不如狼群兽性速度,终是……”
萧无咎闭了眼睛:“我们看到了援军,祖父来的很快,直接张弓射箭,狼群不会有好下场,全部都得死在那,可祖父冲的再快,也只是一马当先,因为太担心引发的爆发力,带的兵还在后面,他只有一个人,如何能同时射死那么多狼?”
“只需一两息……只要我们能扛过这一两息,只要运气好一点,我和我娘都能获救,可头狼实在太快,扑向了我……我娘狠力把我扔了出去,我摔进雪地,只是很疼,哪里都没伤到,我娘却被咬中了侧腰……”
“虽也获救,还是伤的太重,没扛多久,就去世了。”
夜色寂凉,烛火跳跃,似未尽岁月的伤痛,在此刻盈满。
祝卿安轻抚着萧无咎的背:“你的名字,是夫人给你取的?”
“是,”萧无咎无声点头,“我原本也不知,为什么给我起这个名字,直到遇见你,知道易经……”
祝卿安垂了眸。
无咎,是易经爻辞里,最好的状态,给萧无咎取名的人,必然对他饱含着无数期冀。她经受过苦楚,心地始终善良玲珑,知道阎国师是命师,同他本人有仇,却并未仇恨与他有关的命理知识,正确理解这个世间,以本心看待《易经》……
多么难能可贵。
萧无咎:“也是那时,我才开始怀疑这个方向。”
骨器之事,这么多年,断断续续听说过很多,但他从未往自己身上想过,娘亲的过往,祖父和父亲,中州军,定城百姓,没一个在意,他们爱护的,敬仰的,保护的,怀念的,都是她本人,她过往是不是很坏,有什么名声,都不重要,她若有什么心愿,只要说一声,大家都会帮忙,助她实现。
她自己并未看重,阎国师所为又都在南朝,中州形势焦灼,仗都打不过来,实在没多的精力管别的,这些陈年旧怨,就这样被搁置了。
祝卿安也想起来:“怪不得你带我回定城后就很忙,经常看不到人影,原来不只是军情,查找叛徒,还在怀疑这个方向……”
萧无咎:“我从不知,她这般苦过……”
那么难,还救了那么多人,他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早一点知道,早一点……
“此仇不报,我枉为人子!”
“我会帮你……”
祝卿安问萧无咎:“我能否知道,夫人的名字?”
“桑闲,”萧无咎声音有点低,“她说她原本没有名字,这个,也是她给自己起的,中州皆喊她夫人,除却自己家人,无人知她名姓。”
“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与子还兮……”
祝卿安很难不动容,这两个字取自诗经《十亩之间》,描绘的是夕阳西下,忙完一日采桑工作,未失活力的姑娘们互相呼朋唤友,一起离开,夕阳中留下欢声笑语,袅袅不绝的画面,引申为偕友归隐,田园生活脉脉。
桑闲足够聪慧,也敏锐多思,她心地善良,也有锋利尖刺,她很清楚自己能做到多少,便在能力范围内做到极致,那些过往一直不说,是不想那段经历成为绑缚,是知道时机不成熟,没有抵抗除掉的条件,哪怕痛心,也要暂时斩断来往€€€€如若不能救更多的人,至少不要成为彼此负担,为彼此添更多麻烦。
然她从未想过放弃,心志从未移变,她救了很多人,也许出了自己的心念,承诺,她所作所为,不过是想留下火种,以期日后能€€€€
行与子还兮。
第109章
夜色沉晦, 暗云卷动,墨色流淌。
某不知名的院子,齐束收到了两封信, 一封来自封地,他的母亲, 提醒他快点行动,入丽都这么久, 也没个回音,莫非无所事事,在偷懒?若他不想干,可交出侯爷印信, 他有的是兄弟愿意帮他干。
另一封, 来自阎国师, 说南朝风云际会,大势已不可挡, 言子时将开启护国大阵, 但可为他留一道后门,若愿领这个情, 则直接去皇宫见他,夺取传国玉玺, 日后天下共治之。
为表诚意, 阎国师还奉上了一卦, 说是近来算出的事,将齐束过往所为,现在计划,包括如今手上收到的母亲的信,全部算到了。
齐束眉目晦暗不明, 良久,才将两封信纸递到烛边,看着火苗舔燃,低低笑出了声。
丽都相反方向,冯留英也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是来自凉州的家书,他那一堆妻妾嘘寒问暖,鞭策他上进,可得打更多江山回来,不然你那么多儿子怎么办,以后连口吃的都吃不上,还是跟你一块死了?
另一封,也是阎国师的,内容和齐束收到的类似,只是他们彼此并不知道,冯留英确定的是,阎国师不知为什么突然、发疯,要搞把大的,那别人都箭在弦上了,他要不抓住这个机会,还玩什么群雄逐鹿?
“来人€€€€”
时间还不够,世家还没完全拿下,不过也没关系,他这边这样,别人那里也是半斤八两,反正基础打的不错,只要这次仗打赢了,走到那个位置,一切将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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