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命胶片 绝命胶片 第209章

作者:青小雨 标签: 无限流 强强 惊悚悬疑 正剧 穿越重生

  击掌声在他的怒吼里清脆而单调,没有其他怪物的应声而起,他的所作所为登时显得滑稽起来,仿佛是突然猛力地对肖淳“拜了拜”。

  只行剧烈喘息,茫然四顾,这时候才注意到,所有的怪物都已经被肖淳解决掉了。

  7楼执法者头身分家,蜘蛛怪的腿被全部砍掉,鬼魂npc们已然消散,一家三口的骷髅碎成了齑粉,食人魔被折断了手脚和翅膀,丢在地上陷入了沉睡。

  肖淳居高临下地看着只行,好奇道:“我早就想知道了,你到底为什么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为什么这么特殊?”

  他伸手握住了只行的手腕,力气大到不可思议,只行惨叫出声,眼睁睁看着手腕被折向反方向,他想起身,膝盖却被肖淳踩住,染血的鞋底仿佛要踩进他的皮肉里去,他一时竟不知该顾哪边,额头砸下豆大的汗来,嘴唇颤抖,头一次尝到了绝望的滋味。

  他眼眶通红,无能为力,视线扫过始终跟在自己身旁的两位老人,而他们眼下已是两具尸体了。他一瞬茫然无措,似回到了很早很早以前,自己还什么都不懂,还需要两位老人哄着的时候。

  这么多年,他身边只有他们,他们是比自己的家人还要更重要的存在。自己或许孤单过,委屈过,愤恨过,痛苦过,可这一刻真的失去他们了,只行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好似突然失去了父母的孤儿,往后无论有任何风雨,再也无人能替他撑把伞。

  只行牙齿咔咔颤动,眼睁睁瞧着自己的手腕被肖淳毫不留情地掰折,他咬破了舌尖,尝到了满嘴的铁锈味。

  “委屈什么呢?不是很会看戏吗?自己的戏看不了了?”肖淳掰折了只行两只手,又揪着只行的头发,逼迫对方仰脸看向自己。只行闭着眼,嘴角溢血。

  肖淳扫视着这张脸,平平无奇,眼皮薄而窄,身上有很淡的檀香味混合酒味。此人害惨了自己和于顾,3楼的失败肖淳绝不会忘,被这人看戏似的耍了一圈,此前在空间里捅他的那一刀完全无法将之抵消。

  该如何才能让这东西也尝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呢?

  肖淳一边想着一边无意识地盯着这张脸,盯着盯着,竟让他发现了一点新东西。

  1楼第三扇门里,抽屉里那颗变形的人头……其眉眼和嘴唇,跟只行不是有点像吗?

  此前有过的揣测再次涌现在肖淳脑海里,他惊讶地脱口而出:“只行,你所有的特殊,不会真因为你是出生在这里的吧?”

  只行脸色刷地白了下去,瞳孔颤动,无法理解肖淳是如何意识到的。

  不可能。

  绝不可能。

  这件事不可能会有人猜得到,怎么可能呢??

  肖淳的笑容却越来越大,兴味盎然:“真的是?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肖淳想到什么,又去看地上死掉的二人,诧异道:“他们不是在关卡里才效忠你的,是不是?他们是你的家奴?本来就跟你一起进来的?还是说,他们是看着你出生的?”

  只行:“……”

  “1楼抽屉里的脑袋,是你生父?”

  只行嘴唇哆嗦得越来越厉害了,汗如雨下,瞳孔放大,整个人看起来极其不正常。

  肖淳不急着折磨他了,他放开手,手指嫌弃地在衣摆上擦了擦,看着他道:“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把你的脑袋掰开,我自己看?”

  只行猛地抬头看他。

  肖淳笑道:“这里的一切都是能量组成的。怪物是能量做的,npc是能量控制的,特殊能力是能量转换来的€€€€所有的这些都是靠能量,来自活人的能量,你也一样,只要你是个活人,就逃不掉能量的控制,而我,现在刚好能掌控这些能量。你猜,我能不能从你身上找到我要的答案?”

  只行不敢赌,他废着两只手,颓然地坐在血泊里,整个人下意识离得两具尸体近了些,仿佛如此就能找到一点依靠。

  时间太久了,太久太久了,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这些事,因为这是他的秘密。

  从自己小时单智就多番提醒,关于自己的事一样也不能提,就连自己的名字、单智他们的名字也是假的。只是和单智他们不同,因为自己出生在关卡里,在外面的真实世界里,自己根本从不曾存在。

  仅剩的家族不知道有他,而在这里头,无论他结识多少人,最终这些人都记不住他。

  他跟其他人不一样。

  他像个泡沫,只能短暂地停留。

  现在真要从头说起了,只行发现,自己能记得的其实也不多了。太多太多的细节都已在漫长的时间里被消磨掉了。

  许多人的脸也都已经模糊了。

  肖淳不耐烦地“啧”了声,看起来是要亲手掰开他的脑袋自己找答案了,只行一缩肩膀,声音沙哑地道:“我说。”

  肖淳停住。

  只行动了动喉咙,艰难道:“我确实是在关卡里出生的,我算运气好,我爹娘进来的时候不仅他们,还有家仆也一起进来了,单智说,当时他们是在逃难。”

  *

  那是一个动荡的年代,无数贵族争相逃离,改名换姓,不敢再提旧称。

  他的爹遣散了家里的姨娘,只带着一些家仆和最宠爱的小娘逃离,也就是自己的生母。

  离家的那天,天气非常糟糕,他们趁夜离开,没敢带多少金银,指望着留在府上的金银古董能让追兵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他们。可后来,他们还是被追兵追上了,当时小娘已有了身孕,他爹便主动下了马车,让家仆带着小娘离开。

  而变故也就在那一刻发生了。火把照亮黑夜,破空而来的箭矢穿透了他爹的胸口,此后又接连穿透了他爹的腹部、大腿、臂膀。

  他爹倒在了血泊里,小娘令人停马,捧着肚子大哭跑来,说要一家人死在一起。

  眼见情形如此,其他家仆四散逃开,跟着小娘冲回来的,只有唯二两个家仆,他们世代为家奴,以自己身为此家人而自豪,从未想过要独活。

  主子死了,若自己苟且偷生,往后下了九泉也怕是要被族人敲破脑袋,此后轮回都不一定能成人了。毕竟这是叛主,是无法被饶恕的。

  也是这时候,他们一行四人加肚子里的孩子,一齐进了关卡。

  “我出生的时候,爹早就死了。”只行道,“小娘受不了无尽的循环,直接疯了,我是被单智二人养育长大,他们誓要对得起我爹,必带着我从关卡里通关离开,可关卡注意到了我,它从未见过有生命在这里诞生,它向来只从他人身上剥夺能量,却从未有过自主诞生的能量,于是它给了我很大的权利。”

  “你可以当作是做实验。”只行道,“它也想知道,如果在它的世界里,生命可以自主产生,能量可以靠自我供给,它是否就能永不再沉睡。”

  只行道:“单智说过,最早的时候,我根本不用任何食物为生,我是通过吸取关卡能量维持性命的。但这也有代价,我的发育变得很迟缓,大脑、语言发育都比正常人更慢,以至于我记事时已快六岁,真正能流畅对话是八岁,他们不知道我的智力发育有没有因此受到影响,至少目前看来,我还不算是个弱智,但会不会本应很聪明却成了个庸俗的普通人,这点永远也无法知晓了。”

  没有什么是比永远无法知晓的答案更加折磨人的。

  单智和老者是为家奴,对主子的期待很高,从他们的形容里,只行知道自己的生父是很厉害的人。家族里子嗣众多,父亲却聪慧能干、机敏圆滑,即使在众多子嗣里也非常突出,是被寄予厚望的存在。

  可那个时代令他无法发挥自己的优势,只能四处躲避,而自己的生母,虽只是姨娘,却也聪慧勤劳,知礼通事,其背后家族早已没落,家徒四壁,无依无靠,这才被他爹买来做了姨娘,而她也是亲爹众多姨娘里,唯一识得字的。

  亲爹亲娘都不差,而他呢,六岁才能记事,八岁才能说话。这如何不让两个家奴失望难过呢?他们总忍不住去设想:若他在外面正常出生,会否也一样聪明绝顶,是全家族的希望?

  只行就背负着这永远无法知晓的答案,持续地被怀疑、质疑、否定。单智他们自然不是故意的,但只行能感觉到他们的不满意,无论自己做什么,永远也无法让他们满意,而单智更曾言,或许他就不该出生。

  如今老者去世,临了的感慨仍是不该留下他。这如何不算是对只行这个人彻底的否决和无视呢?

  只行说肖淳未被肖家人看见,无论怎么做,也绕不开其本身的身份不被认可。

  而他自己则完全相反,却又殊途同归。他的身份是被绝对认可的,两位既是奴又是抚养者的人为他倾尽一生,却始终又怀疑着他,不认可他。认为他若是正常出生在外,或许会比现在更好,认为他吸食关卡能量长大,其灵魂早已被侵蚀,有了污点。

  “当然了,他们的能力也很强,但代价也很大。他们要得到这样的特殊能力,比普通人还要再难一些,因为他们必须向关卡证明,他们是最适合的抚养者。否则,关卡就会剥夺他们的抚养资格,让他们忘却我。为了我,他们付出了很多很多,这也是毋庸置疑的。而在他们闯关期间,我会暂时被关卡放在‘雀屋’里,那是个特殊的地点,就是我那日关你和于顾的地方。”

  说起于顾,肖淳才记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眼€€€€先前他一能动,就立刻解决了怪物们,然后就来收拾单智和只行了,倒没功夫去看于顾如何了。

  这一看,才发现于顾早就晕死过去了,嘴角、耳朵、鼻子还挂着血。

  肖淳遥遥地看着,没有过去,这一瞬他甚至有些分神,总觉得躺在那里的那个男人,同自己没什么关系。

  可那是自己的男朋友,是彼此相爱的人,是自己选定的此生唯一伴侣啊。

  他们约定好出去后要住在一起,选一个采光很好的房子,附近有山,花园里有泳池。他们都有健身的习惯,吃食上也挺合得来,等出去后,他们就会一直在一起,谁也不会再离开谁。

  肖淳的脑子里有这些记忆,他同于顾的所有对话都能倒背如流,可不知为何,却在心里掀不起半点涟漪。

  只行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于顾,又看了看肖淳,嗤道:“你已经不是你了。”

  肖淳漠然地低头看他。

  “你越强,情感就越淡漠。你感受不到对他人发自内心的喜欢、担忧、焦虑、愤怒和痛苦。”只行道,“我娘当年也是这样,她疯了,每一次循环都在发疯,她不认识我,也不管我的死活。久而久之,她的能量就不再被关卡需要,她被踢了出去。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的,但她有许多意识碎片留在了关卡里,成为了那些npc之一。”

  “我可以穿梭在不同的纬度里,我们那时候的关卡和你们现在的又不一样。”只行道,“我搜集她的意识碎片,做成投影机,我通过看她的回忆来感受外面的世界。”

  肖淳想起来了,他之前找到只行的时候,他正在看投影机,里头是一辆马车飞快驰远,一个中年男人让对方走,而车上的人在崩溃地大喊着。

  估摸就是只行说的,他父母逃难的时候了。

  “我在不同的关卡里,见过不同的人不同的事。等你见得多了你就知道,太阳底下无新事,哪怕关卡里没有太阳,人心是不变的。不分国籍、种族、生养环境,人心都一样。”

  只行又看向于顾的方向,道:“这么多年,我只见过他一个,毫不犹豫地为了另一个人选择了留下。所有人都想出去,拼了命要出去,但他最打动我的地方,并不是不愿意走,而是他明明想走,他害怕留在这里,他的痛苦和挣扎不比任何人少,但他仍选择了留下。”

  肖淳漆黑的眼瞳微微一动。

  “但这一点如今也打动不了你了,是吗?”只行了然地道,“你就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一个人明明害怕,明明不想,却舍不得留下你独自一人,于是忍耐着,克服了人性的本能留下来了。他甚至胜过了我娘。”

  没有为母则刚。

  只行没有感受过母亲的疼爱,当他终于搜集到了每层楼关于生母的意识碎片,迫不及待看起来时,感受到的只有生母的绝望、痛苦和愤恨。

  她没疯时想找到自己,但不为别的,只是想带自己去死。她进来前就怀着孕,所以无论循环几次,她刚在8楼醒来时,都不会忘记自己是个母亲。

  她一次又一次地崩溃,她无法振作,她的丈夫死了,她的孩子出生在这样的地狱里,她承受不了。她放弃了自己,也放弃了孩子,她将所有的情绪都屏蔽了。

  那时候她的麻木和冷漠,是为一种自我保护,同眼下的肖淳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肖淳现在会这样,是因为能量太过强大。

  “后来我根据娘的记忆,找到了我爹的遗骸。因为他一进来就已经死了,所以无法循环,关卡用能量帮我恢复了他的模样,可我也不知道拿着一具尸体能有什么用,就把他的头砍了下来,找了个地方保存起来。”

  “再之后因为一个疯子,相信你也听说过了,是个高智商无差别杀人狂。他炸毁了关卡的部分核心能量,以至整个关卡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紊乱,关卡也重新沉睡了一段时间。在那混乱期间,我娘的意识碎片被牵连,也都没了,就剩了他们逃难时的那一点点记忆。我爹的头也在能量紊乱中无法保存在原本的位置,头骨也被爆炸所伤,我只能将其放在了1楼的门里。”

  一来少有人能走到1楼来,大大降低了头颅被发现的可能。

  二来放在其他关卡里因为npc和怪物太多,容易被牵累。

  肖淳好奇:“为什么不放在独立空间里?”

  “单智他们不许。”只行淡淡道,“他们认为我爹被关卡复原后,是被亵渎了遗体。他们默认,爹的遗体已经入土为安了。”

  肖淳哼笑了声。

  只行道:“我出生在这里,拥有的特权确实比你们多一些,因为我幼年吸食关卡的能量过活,所以身体里有部分是和关卡同源的。这些怪物会听我的,会怕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但等我长大后,关卡没有从我身上感受到巨大的能量,而且之后它的几次实验也失败了€€€€它尝试过让其他通关者怀孕,但这些人无一例外,在发现自己怀孕后,都会通过自杀、杀死孩子等手段,不让其在关卡里降生。”

  肖淳想到了在2楼看到的日记,写作者的队长有了孩子,而最终孩子被放弃了,同时孩子的母亲也死在了手术台上。

  只行道:“所以我和关卡之间,重新回到了只有我给它创造更多的价值,才能继续使用特权的关系。它不再特殊对待我,而我必须做得比以前的先知更好。而我因为有它的同源能量,所以它的很多想法,没有缘由的,我就是知道。”

  只行看着肖淳:“比如,虽然没有前例,但我就是知道,你会成为新的关卡。”

  肖淳了然:“所以你也知道如何监视关卡里的人?知道如何偷偷连接特殊能量渠道,传递信息?比如5楼的广播,是吗?还有你们也可以出现在其他关卡里?”

  只行默认。

  肖淳又问:“先知、使者、能力者、独立空间。是怎么来的?”

  “关卡选的。”只行道,“关卡筛选先知,先知筛选自己的使者,能力者出现后,用‘门钥匙’将他们集合在独立空间,令他们错觉自己有特权,以此认为自己能通关。一旦这些能力者费尽心力却仍旧失败时,他们的能量往往要强过普通人。”

  肖淳点头:“因为愤怒、不敢置信、懊悔和被欺骗的情绪更强烈?”

  “是。”

  “所以先知是关卡选的,使者是先知选的,能力者其实是靠自己?你们不参与挑选?”

  只行看了他一眼:“关卡不会允许我们单方面能量太强。如果我可以随意挑选,早就直接去关卡里选了。”

  “噢,怕你们抱团。”

  “为了让能力者不闹事,信服目前的现状,按照关卡想要的路线前进。”只行道,“我们只负责设立门槛,让他们有优越感,感觉自己强于其他人,并对先知和使者拥有绝对的崇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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