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世世安 愿君世世安 第105章
作者:李李耳
老汉垂头耷脑,有些头疼,“老婆子,我昨晚上好像做了个梦,奇怪得很。”
婆子擀面的手一停,后知后觉,“嘶€€€€你这么一说,我昨儿晚好像也做了个什么梦,但记不起来了。”
老汉苦思半天,只记得梦里好像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却不知为何伤心。
屋檐上,一块积雪噗地砸进门前水缸。
老汉吓了一跳,接连甩了两下头,拾起脚边的柴火丢进火堆,再不多想。
待到天光大亮,白雪茫茫的街道逐渐有了人。
城东门,挂着“京都商会”匾额的府邸内,一名小厮碎步穿过廊檐,停在一间书房前。
“大人,沙敕商队的领队求见,可否需要接待?”
屋内,坐在妆台前的兰努尔恍若未闻,她盯着镜中的倒映,依稀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另一处,纪府内,醉颜站在空无一人的后院,望着紧闭的门扉黯然落泪。
与此同时,万岁殿,靠在门框上打盹的小太监被一把拂尘晃醒。
小太监睡眼惺忪,睁眼便瞧见了站在跟前的海福公公,他吓得连忙跪地。
海福斥道:“御前伺候还敢偷闲,不怕掉脑袋?”
小太监磕了两记重头,哆嗦道:“奴才知错,求总管饶命。”
海福瞧着外边的雪,叹了口气。也不怪底下人犯困,昨日那场大雪扰得他也没睡好,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丢了点什么似的。
他免了小太监的罪,吩咐道:“这个时辰陛下该饿了,快去传膳。”
小太监应声答是,急忙跑开。
随即,海福理了理衣裳上的褶皱,蹑足入殿。
站在帝王的书房内,他静悄悄望去,帝王端坐案前,正盯着一本奏折呢喃出神。
“元瑞。十四年。十二月?”萧元君看着奏折末尾的落款,困惑不解。不多时,他放下奏折低声确认,“如今是……十四年?”
估量着帝王应当是在问自己,海福回话:“回陛下,今日是十四年十二月初七。”
“初七……”又是一阵疑惑,萧元君隐约记得自己不该在这里,他问:“朕昨日在哪?”
海福迟疑了一瞬,掂量着帝王的神色小心道:“回陛下,昨日是右相忌辰,陛下去了望北塔。”
昨日?望北塔?
不对!
萧元君下意识否定了海福的答案,可具体哪里不对,他说不出。他焦躁不安地站起身,立在书案前来回踱步。
忽地,他定住脚,眸中闪动出异常执着的光芒,“不对!纪宁没死,他没死!”
闻言,海福当即色变,跪地不起,“陛下你这是怎么了?可别吓老奴!”
他不明白,这帝王已经许久没有犯过糊涂,今日怎么忽然乱了神志?竟又嚷嚷着右相没死?
萧元君捂着悸乱的心口,充耳不闻耳边的哭喊,他一双墨瞳炯炯有神。
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确定纪宁没死,他只知道,心底有道声音在催促他去找到纪宁。
一刻钟后,一道圣旨被人从万岁殿里捧了出来。
又一刻钟,圣上寻人的旨意贴遍大街小巷。众人定睛一瞧,这寻的不是别人,竟是故去多年的右相纪宁。
满城哗然之时,一位灰衣男子走进了左相府。
八角廊亭下,白发苍苍,背影佝偻的赵禄生手握墨笔,挥毫纸上。
突的,身后脚步惊扰,他墨笔一顿,隐有不满,“不是说了老夫心烦得很,别来人打扰吗?”
身后,灰衣男子身长玉立,恭敬唤道:“赵大人€€€€”
熟悉的音色击得人心中一颤,赵禄生停笔。他苍老的双手抖了一抖,一团乌黑的墨汁霎时晕染软纸。
他举着笔诧然回眸,看清身后男子的面容时,墨笔吧嗒坠地。
傍晚时分,夜幕初临,皇城各处纷纷亮起了灯。
自左相府出发的马车一路驶入宫门,昏暗月色里,车上先后下来两人。
殿外的小太监上前迎接,跪在地上甫一抬头,撞见赵禄生身后跟着的青年,登时吓了一跳。赶在惊呼脱口前,他连忙捂住嘴,一声不发。
赵禄生低声命他莫要声张,随后领着青年入殿。
殿内火光熹微,萧元君一整日都枯坐在书桌前。眼下听见门口的动静,他头也不抬。
直至赵禄生开口,“陛下,老臣有事禀报。”
萧元君浑浊的瞳孔动也不动,几缕凌乱的发丝垂在他的面前,显得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
他仿佛没听到赵禄生的话,自言自语道:“相父,你信我,他没死。”
换作以往,赵禄生理应觉得荒唐,可如今他不怒反笑,“陛下,老臣今夜过来,是想向陛下举荐一人。”
萧元君无力地叹了口气,随口应道:“相父你决定就是。”
“此事恐怕需陛下自己定夺。”说罢,赵禄生侧身,漏出立在他身后的那名男子。
男子上前,目光触及台上憔悴的帝王时,心中一痛,一声带着无尽眷念的呼唤脱口而出,“萧元君……”
万籁俱静,唯余心跳炸响耳畔。
萧元君遽然抬头,毫无准备地对上了纪宁的双眼。
日夜思念的面庞映入眼帘,连带着他苦苦找寻的记忆,也随之涌入脑海。
他记起自己拉着纪宁的手,求他醒醒。
记得纪宁抚他眉心,让他不要皱眉。
他颤抖着站起身,却一步都不敢靠近。
无声的大殿里,赵禄生早已退了出去。
留下的两人目光交汇,千言万语在这一眼之中,尽数化作眼中热泪。
两两对望,谁都心有震撼。
许久,殿内的烛火晃了晃,纪宁率先挪动脚步走上前。
他站在萧元君面前,抬手将他的乱发拂至耳后。指尖无意拨开鬓角青丝,一层刺目的白发赫然显露。
纪宁心下一紧,看着那层花白的头发,无措地落下泪来。
如果他没算错,萧元君而今才三十三。才三十三的人,怎么会有白发?
见他落泪,萧元君慌了手脚,终于敢伸手碰他,“怎么了?”
他曲起指节,小心擦拭纪宁的脸。每擦一下,都心惊胆战这人会突然消失。
纪宁红着眼,移开手摸了摸他眉心的细纹,“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萧元君垂下目光,“我不知道今日能见到你。”如果知道,他定不会这般狼狈。
纪宁心中一阵酸涩,他伸手抱住人,一连道了几句“对不起”。
他不该离开这么久,不该的。
真真切切拥人入怀,萧元君仍觉得这像一场梦,“世安,这是真的吗?你真的在吗?”
他实在太害怕,过往许多次,他都以为纪宁回来了。可有多少次他信以为真,就有多少次失望透顶。
然而,他腰间的双手环得更紧,纪宁无比肯定,“是。我在。日后,我会一直在。”
萧元君瞬时泣笑,他紧紧抱住纪宁,感受着他平稳的呼吸和心跳,亦感受着自己经年不安的心脏,如何归于宁静。
久别重逢,欣喜总归会掩下悲愁。
许久过后,萧元君回过神,他掌住纪宁的肩头,将他上下左右看了又看。
眼前人面若皎月,唇色润红,好似从未受病痛折磨一般,一瞥一笑,一举一动,都是正意气风发之时。
萧元君不敢置信,“那道士不是说灯灭人亡吗?你怎么会……”
纪宁知晓他想问什么,他拉着人坐到椅子上,缓缓说道:“原本他给了我一条路,但我没选。我也以为自己会死,但没想到他最初给的那条路,其实是试探。”
道士说,若他当真选了那条路,他就不该是纪世安。
虽说纪宁至今还琢磨不透那道士的来路,不过,对方终究是给了他一条生路。
“他说,他欠我的,如今还我一条命,保我余生无恙,就此,他与我两清。”
“欠你的?”萧元君不解,“他为何欠你?”
纪宁摇头,“他说是因为他的缘故,致使我前世命数波折,但我总觉得不止这样。”
事到如今,有再多想不通的事,都无从解答。
萧元君牵着纪宁的手,目色轻柔,“无论如何,都谢谢他把你送了回来。”
纪宁含笑,应声点头。
殿外,不知何处放起了烟花。
萧元君难掩欣喜,“世安,你去看过十四年的启国吗?”
纪宁摇头,来的路上,他看过一路的灯火繁华。想来,十四年的启国应当不会让他失望。
萧元君拉起他的手,眸底熠熠生辉,“愿意跟我一起,去看看属于你的盛世吗?”
心跳陡然加快,纪宁沉默半息,灿然一笑,“愿意。”
城楼之上,星河璀璨,烟火长燃。
城楼之下,华灯初上,熙熙攘攘 。
萧元君笑意盈盈地转过头,看向身侧,“世安。”
眺望远处的人愣了许久,移眸看向他时,脸上生出豁然开朗的喜色,“我想起来,在哪里见过那道士了。”
萧元君惑道:“哪里?”
纪宁目光远远望向北方,“八岁。北疆。”
他八岁那年,曾在北疆照顾过一批流民。
那些流民因战乱无家可归,只能依靠军营的接济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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