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一定 明天一定 第12章
作者:叨叨捞
任启东关好门,下意识地弯腰也想换双拖鞋,才发现根本没这个必要,是水泥地,且很脏落满了灰。
收到地址时,看地段小区,他以为蓝溱住得非富即贵,但一进来,完全颠覆了他的想象——纯纯一间毛坯房。他现在也算半个行家,这屋内的情况显然不是能用“工业风”糊弄过去的。
蓝溱仰倒在客厅铺着的一块不知道什么泡沫板上,痛苦地蜷缩着,闭上眼睛还要补觉。偌大的客厅除了一人一垫,别无他物。
不是,这人家里连张床都没有吗?
任启东被眼前这幅景象惊呆了。那早知道还是去他家了,让房东太太把助听器摘了就万事大吉了。环顾四周,任启东只觉得冷,仿佛置身于开发商盖一半跑了业主没办法只能搬进来住的烂尾楼里。
“厨房在那边,东西找不到也别问我,我也不知道……”蓝溱大概指了个方向,打起瞌睡。
任启东默默无语地循着过去。
厨房的情况稍微好一点,好歹有台抽油烟机,燃气灶也通了火。任启东都做好了下楼买炊具调料的准备,没想到灶台上竟然都有,油盐酱醋全是袋装的,剪了一个小口,掂了掂分量,几乎全新。
任启东回头看了一眼窝在地上的蓝溱,心内揣测,难道是曾经尝试过下厨,挫败后就开始摆烂了吗?
任启东洗了洗刀,剁起排骨,忙忙碌碌一小时后,关掉油烟机,接水洗了把脸。
四道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摆在料理台上无家可归,蓝溱跟死鱼一样在地上躺尸,任启东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心里茫然到没边了。他开了厨房的窗,斜靠着橱柜,倒出根烟点上。
抽了没两口,死鱼起死回生,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咋咋呼呼道:“喂喂喂,我家里不许抽烟。”
任启东没吭声,心说他的烟还委屈呢,烟灰缸都没有,只能伸出窗外在冷风中弹一弹。任启东沉默地掐熄了烟头,指着那些菜说:“烧好了,在哪儿吃?”
他连个落脚的桌子都找不着。
蓝溱指了指他刚爬起来的睡垫,道:“就那儿吧。”
任启东欲问又止,也的确,目之所及,能坐的地方也就那一处了,一手端着一盘菜过去了。
俩人盘腿坐下,菜摆在薄薄的垫子上,每夹一次都要弯腰低头,吃得怪费劲。蓝溱老是夹不牢,一不小心就整块掉下去,又不当回事地捡起来,塞嘴里吧唧吧唧。任启东第不知多少次欲言又止,看着垫子滚上油污,又看着蓝溱吃脏东西,他都不知道该先介意哪一点。
“这地方,租一个月,应该也不便宜吧。”任启东硬着头皮找话聊。染上了点职业病,看见房子就想给它估价。
蓝溱吐出块骨头,蹦到任启东脚边,嚼着肉含糊不清地道:“不是租的。”全咽下去后,喝了口瓶装茶又道:“家里拆迁分的。我爸妈离婚了,各自有了新家庭,这套就留给我当补偿了。我刚工作,没钱装修,就这样先凑活住着了。”
就您躺地上那如鱼得水的自在劲,真没看出来一点凑活样儿。任启东腹诽。
他抽了张纸包着骨头,放进骨碟,如释重负地道:“幸好。我还以为你撬了别人空屋偷住进来,正想着要不要报警呢。”
蓝溱噗嗤一声笑了,夸张地比划道:“拜托,我才以为你黑社会大哥呢,动不动就逮人交保护费。”
任启东也笑了,这确实是他希望别人——特定的那群欠债老赖认为的。
吃完饭,任启东顺道把碗也洗了,争取给蓝溱留下个好印象。不得不说,蓝溱真是一点待客之道都不讲,放着客人洗碗,自己怡然自得地玩手机。
洗到第二遍用清水冲泡沫时,旁边站着的蓝溱忽然出声了:“我这个人吧,其实就和这房子差不多。外表看着光鲜亮丽,那都是父母给的,这张脸这套皮囊,扒开了往里瞧,就是一座空空的大废墟,什么都没有,跟你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任启东愣了下,放下碗苦笑道:“你要拒绝我,跟之前一样诚实说就行了,不用想这么多损招。这房子也挺好的,我记得得七八万一平吧。”
蓝溱刷着手机,目光停留在一条爆炸性新闻上,没点进去,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哦,你看上这学区房了是吧。”
任启东把冲干净的碗碟摆进沥篮,洗了洗手道:“学区房有屁用啊,你有小孩还是我有小孩?”
蓝溱皱起眉头,小声劝告:“你能不能别说脏话啊……”
任启东顿时语塞,“屁”这个字也算脏话吗。那天他路过学校门口,一帮成群结队的小学生从他身边经过,满口都是“他妈的我操”。蓝溱听见不得疯了。
任启东关了水龙头擦手,房间里一下鸦雀无声。他看向蓝溱,蓝溱板着脸,又严肃又正经的,可他莫名涌起许多不正经的念头。
“我又烧菜又洗碗,很辛苦的。”
“所以呢?”蓝溱瞪着问。
任启东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所以,亲你一下行吗?”
不等蓝溱回应,任启东就趁其不备贴了过去,双臂圈住蓝溱的腰身,但只是紧紧地抱了抱,把脸埋在蓝溱肩膀蹭了蹭,“抱一下也行,别那么小气啦。”
蓝溱脸上是无比的镇定自若,没有出声制止,也没有进一步回抱,只是直挺挺地站着,像被点穴一样。
这个安静且得体的拥抱持续了两三分钟,直到任启东抱够了松开手。他一转身,一打眼又瞧见地上铺着的那张脏垫子,心里冒出个消不掉的疙瘩。任启东走过去掀起来翻了一面,没想到底下那面更脏,已经是回收再利用了。
临别前,任启东站在门外,越过蓝溱的胳膊死盯着那块垫子,担忧道:“我给你买张床吧?你也不能天天睡地上啊,又不是小狗。”
蓝溱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挑眉道:“哈?你在说什么啊,卧室里有床啊。那就是放客厅随便坐坐而已。”
任启东半信半疑地打量着,蓝溱砰的一声把门带上了。听见脚步声渐远,蓝溱一个飞扑回了他最爱的垫子上滚来滚去,哼着小曲给宋怀文发信息:[怀文,我好像也快谈恋爱了。]
宋怀文:[哦,和谁?【冷漠】]
蓝溱:[就是你上次见到那个,老在我公司门口堵我的。]
宋怀文:[啊?那个黑社会?你怎么突然喜欢上他了?【惊恐】]
蓝溱:[还没有喜欢上,但是慢慢相处下来,应该会喜欢的吧。哦还有,他不是黑社会,只是装得很像黑社会。]
宋怀文:[【喵喵喵?】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他给你下蛊了吗?]
蓝溱舔了一下嘴唇回味:[他做饭挺好吃的,而且他说他会一直做饭给我吃。]
宋怀文:[【一整个大无语】蓝溱,我拜托你不要这么没出息好不好。]
蓝溱:[他还说可以让我当上面那个。]
宋怀文:[【可云捂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聋了,我一个直男听你讲这个,耳朵里会长针眼的。]
作者有话说:
后来,那垫子毫无意外地被任启东扔了。
蓝溱:记仇记仇记仇
第21章 音浪太强
“哦,详细的要求和预算呢?”任启东戴着耳机接电话,手上是随便买的一个烧饼,边走边啃。
“嗯……离我公司近点,要独卫的,租金差不多就行。”蓝溱压低声音朝帮拿外卖的同事说了声谢谢,又用正常音量道,“随便啦,能住就行,最多也就三个月。”
“三个月啊……”任启东琢磨着道,“短租的可能不太好找。”
蓝溱拆开外卖盒,塑料呲啦呲啦地响,浑不在意道:“你先看看吧,不行我就找个民宿。”
任启东被刺声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应了下来。跟同事打听完,又在公司系统里一个一个看过去,找了几间勉强符合的房源发过去。
房地产中介没有下班这一说,客户什么时候要看房,就必须随叫随到。于是任启东骑着小电驴,停在蓝溱公司门口,载着他穿过大街小巷。
晚风吹拂,任启东穿着公司发的廉价西装,小了半码,绷出结实的肌肉线条。蓝溱身上的是量体定制的,稍贵一些,正合体。俩人都敞开了扣,露出大片白衬衫,裤腿被风灌得圆滚滚的,呼呼作响。
任启东拐了个急弯,蓝溱摇摇摆摆让他慢点,任启东不当回事:“抱紧点,小心掉下去。又不是没抱过,你害羞什么。”
后座的蓝溱闻言,更叛逆地把手彻底撒开了,转而握在车座上,“我掉不下去——掉下去了就要你赔,干吗整天跟个流氓一样。”
任启东趁机揩油的计划鸡飞蛋打,闷闷不乐地猛踩一脚油门加速。
蓝溱一个惯性扑到了他背上,没好气地搂住了他的腰,“开慢点啊,又不是赶着投胎。”
任启东心满意足地放缓了车速,七拐八拐进了一个小区,艰难地找钥匙开门。
这房源他也是第一次接触,到处检查水电基础设施,生怕蓝溱不懂吃亏。花了一刻钟实地考察一番,再抓紧时间赶往下一家。总共看了三户,算上路程绕了一个多小时,蓝溱统统不满意。
这不就是最烦人的吗?嘴上说着“随便、都可以”,结果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对客户他只能虚伪假笑,熟人么,尤其是面对着知根知底的男朋友,任启东不耐烦地脱口而出:“这哪间不比你住那茅草屋强?”
蓝溱不客气地回呛:“我那叫废土风,你懂什么。”
任启东把最后一间屋子也关上反锁,一大串钥匙哗啦啦地响,回头看着蓝溱道:“是,每次去你家给你做饭,我都以为刚打完仗。”
蓝溱不服气地跳起来:“你那牛肉也煮得跟皮带一样硬!”
“那你啃皮带去吧。”任启东带上垃圾(俩人穿过的鞋套)下楼,走在前头先扔了,然后迈上电瓶车等。
蓝溱却赌气地从他眼前大步迈过,不作停留。
任启东启动小电驴,一只脚踩在刹车上,慢悠悠地跟着,“我送你去地铁站啊?这儿走过去可要二十分钟。”
蓝溱置若罔闻,不理不睬。任启东又道:“那我走了啊,你喜欢散步慢慢走。”
蓝溱夸张地迈开了大步,两臂上下挥摆,竞走一般。任启东放声大笑,踩着油门轻松超过,伸出一只手去拽蓝溱,拉着说:“上来,再晚超市就关门了,还吃不吃晚饭了。”
蓝溱权衡了一下,大人不记小人过,跨上后座。又催任启东开快点,饿死了。
依旧是盘腿对坐在尘土飞扬的环境里,蓝溱全忘了之前的铁骨铮铮,满足地打起了饱嗝,一抽一抽。
任启东看了下时间,把碗泡进水里,加快动作道:“我明天再来洗,再晚楼道门要锁了,我先回去了。”
蓝溱懒懒地抬眼皮看了一眼,往下一指:“我这张垫子可以借你睡。”
任启东头也不回:“我睡大街都不睡你这儿。”
门被毫不留情地带上,望着消失的背影,蓝溱小声嘀咕:“干吗啊,很舒服的。”
他就地瘫倒,看手机上的消息。设计公司发过来最新一版的设计方案,蓝溱又挑出不少毛病,让人再修改修改。
深夜里,某个加班的设计师对着屏幕大骂:妈的事儿逼!!!
定好了装修工期,蓝溱的临时住处却还没着落,他本人不放心上,任启东到处问到处找,生动地演绎了一个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
拖着拖着,施工队把蓝溱赶出自己家那天,不知哪一步出了错,流离失所的蓝溱跟着任启东回了他的家。
任启东住在老式的筒子楼里,连个小区也算不上,安保全靠最外头的一扇铁拉门。远远地眺望,墙面漆都没刷,红砖就裸露在空气中。
蓝溱暗暗嘀咕,任启东住的也没多好啊,还整天嫌弃他的。
从楼梯一路往上走,上了年岁的扶手锈迹斑斑,多看两眼都要打破伤风的程度。
任启东领着蓝溱不疾不徐地爬了三层楼,停在一扇牢固的不锈钢门前。蓝溱松了一大口气,还好不是那种一脚就能踹破的木门。他的最低要求是保证人身安全。
门缓缓推开,室内情况比蓝溱预想的好太多了——真正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墙面覆满暗花纹的壁纸,地板是打过蜡的实木,因为堆着各种生活用品所以显得有些挤,但摆放得秩序井然。
蓝溱小小地感叹了一下:“没想到你对生活质量还挺有追求的。”
“别动!”任启东紧急叫停,拦住径直向往里闯的蓝溱,拿出拖鞋让他换上,才说,“也不是。这屋子本来装修了是要给房东孙子住的,后来他们一家子都出国了,空了很久。运气好,就给我捡漏了。”
蓝溱点着头好奇地四处打探,任启东拍了下他的手警告他别捣乱,脱下西装外套,吐了口气道:“你先坐会儿。厨房是公用的,在外头,我烧好菜再端进来。还有,你别碰我的床啊,衣服脏死了。”说完还不放心地频频回头看。
蓝溱蔫巴巴地趴在地毯上,像被人撵了三条街的哈巴狗。
一层八户共用一个厨房,任启东端着锅在旁边排队,轮到他时,也不敢多耽搁,就做了个简单的小炒肉。
吃了一段日子功夫菜的蓝溱咂咂嘴,将就着下肚吧。
一居室的房型,卫生间占地不足三平,蓝溱洗澡搓头发时,胳膊肘老撞到墙,疼得嗷嗷乱嚎。他吹干头发出来,看见任启东正在往地上铺床,枕头是新买的,但其余的——比纸还薄的垫单,哪哪都盖不住的空调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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