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一定 明天一定 第24章
作者:叨叨捞
“那行,我自己去。”任美明慢条斯理道,“我的好弟弟,姐姐带大你也不容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难道不是最起码的吗?”
“你少拉我当垫背!想都别想!”任启东才不上这个当。
任美明谆谆善诱:“哎呀,你也别把爸妈想得太古板了,都什么年代了。再说了,他们要押我去医院打胎,你还能不露面拦一拦啊?顺便把那谁也带上,咱们人多力量大。”
“你怎么不把孩子他爸带上呢!这不是他分内的事吗!”任启东口不择言。
电话那头的任美明一阵技术性沉默。任启东愕然,试探地问:“没和好吗?”
任美明闭了闭眼睛,那天立望秋满身的汗穿着篮球背心就千里迢迢跑来,在她楼下又求又闹的可怜模样浮上心头。然而,如果她、或是孩子真的需要,那也该是一名成熟可靠的父亲,而非一个连换套体面衣服都考虑不到的成年人。
任美明淡淡道:“没有啊。都跟你说了多少遍,我打算一个人抚养孩子,你一直觉得我在开玩笑啊?”
任启东哽了一下,低声嘟囔:“我知道,你有能力也有决心。只是听你那天讲的,我还以为那人也没那么不负责任。”
任美明轻轻地笑了一声:“责任?责任是只靠一颗赤子之心就能实现的吗?负责任要钱要脑子还要花时间,他给得了什么?”
那最开始是怎么看对眼的?任启东好奇不已,犹豫着道:“姐,其实你就看上了别人年轻漂亮的皮囊吧?”
任美明从容自若地回怼:“你不是一样。”
当头一棒,任启东大脑空白了一瞬,下意识就想一一罗列蓝溱的优点反驳,但又一想,蓝溱的优点从未使他获得任何实质性的好处,那不就等于没有。他每个月仍要给蓝溱交房租,有次他故意忘了,蓝溱没有丝毫迟疑并且直白问他要。
任启东灵机一动,想到个聪明绝顶的点子:“姐,要不然让蓝溱假扮你老公吧,把爸妈糊弄回去。等孩子生下来了,你再和爸妈坦白,也不能给你塞回肚子里。”
任美略一迟疑,道:“他演技行吗?我感觉行不通。”
“试试呗,反正情况再差也不会比单身妈妈更让爸妈反对了。”任启东说。
任美明不以为然:“男的酗酒赌博欠高利贷……”
任启东大声打断:“你别把妈气出心脏病来!”
任启东当牛做马讨好屋子里的龙王爷,伺候蓝溱服服帖帖地过了一个星期,才敢小心翼翼地提出那个自认为也有点不靠谱但不是全无可能的歪点子。
蓝溱扫了对面人一眼,以他独有的一种尖酸刻薄又绝对正确的语气道:“任启东,你有没有长脑子?”
我看我是没长眼睛,才会看上你。任启东没把这句心声吐出口,只默默把烤盘上的肉翻了一面。
“你这主意打了多久了?”蓝溱不依不饶的,“得有好几年了吧。”
“啊?”任启东摸不着头脑。
“馊得比臭豆腐螺蛳粉鲱鱼罐头混在一块儿都臭。”
大获全胜的蓝溱瞄着一块肥瘦适中的五花肉,由红转白,冒出滋滋的油,指着道:“我要这块。”
任启东把桌上的盆往对面一推,里头装着一大堆生菜叶,按照蓝溱的喜好竖着切成了两半,没好气道:“自己包。”
待遇一落千丈的蓝溱刚要说些什么:“哎你……”
任启东退开餐椅,无视身后叽叽咕咕的抱怨,给自己盛了碗白米饭,一大口饭就一大块肉。谁爱跟兔子一样啃菜叶子谁自己弄去。
动车站的出站口,任美明提早半小时到了,心里有些忐忑。
她原本的计划是:在爸妈因她未婚先孕而震怒发火、喋喋不休时,再巧妙地安排任启东勇猛出柜,讲究的就是一个以毒攻毒,负负得正。怎奈任启东死活不愿意,目光短浅,不懂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只好作罢。
任父任母都是朴素惯了的农民,被安排着住了两天酒店,其实也不贵,两百多一晚,在一线城市,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实惠的价格了。但对他们来说,还是水土不服,觉得花钱如流水,虽不是自己兜里掏出去的,但也肉痛万分。
任美明铁了心要生下来,老的那边断绝父女关系的狠话都放出来了,少的这边仍无动于衷。一家子个赛个的愁眉苦脸,包括赶来调停的任启东。老一辈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难以撼动——没爹生下来的不就是野种吗?
他们追究起胎儿的生父,任美明简单几笔略过,不肯透露。任启东被任美明狠狠警告过,也装不知道,守口如瓶。任父任母更是误会——好好的女儿(虽叛逆但正直)来大城市打拼,钱是赚到了,人也堕落了。
“你老汉儿讲话你也不听了,好,老子不碍你的事,你想咋个样就咋个样,生个私娃子叫别个笑死!我也不管你咯!”任父激动道,“买票!现在就买票!我们回去!”
任母两头为难。任启东佯装掏手机看车票,迂回道:“车票都卖光了。爸,再待一天吧。明天咱们一家人去景点逛逛玩玩,难得来一趟。”
“没得坐票就买站票,没得站票就买明天最早的票,老子站在车站里头等!”老头那叫一个倔。
任美明同样也不服软:“你爱站就站着嘛,反正也就十个小时。酒店钱我都付了,不住也不退,随便你。”
怄气归怄气,从任美明的住宅离开后,任父还是在任启东的陪同(生拉硬拽)下,回到了酒店。老头不死心,跟前台掰扯半天,人笑笑表示:您可以不住,这钱真不能退。
不舍得糟蹋钱,任父非要把房卡塞任启东手里,让他也住一晚享受享受。任启东无奈道:“爸,我有地方住。你和妈先好好睡一觉,消消气,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任母道:“对了,来了这么几天了,我们还没去过你住的地方呢。”
任启东感觉自己抡了自己一锤,心里内伤吐血,脸上还是强颜欢笑:“又没得啥子好看,就普普通通的地方嘛。”
任母又道:“你姐一个人住那么好的房子,可不能让你吃苦受委屈。你这娃娃,就不说老实话,家里人帮衬帮衬啷个了。当年要不是你辍学去打工,那学费都要凑不出来了,做亲姐姐的不能够忘恩负义……”
眼见越说要越严重,任启东赶忙打断:“妈,你莫瞎说了!我住的……也不差,跟姐差不多,你放心吧。”
任母不信,认为他在逞强。实在俩人的学历工作相差太大,收入更是。任父站着不言语,瞟了任启东几眼,神情哀怜。那是一个挣扎半生依然一事无成的男人对自己的痛恨自责,对孩子的愧疚可怜,无能为力。
任启东向来招架不住亲情攻势,更何况还是双份的,只好道:“我带你们去看看行了吧。看完以后就再也别提这茬了啊,尤其是在姐面前,多伤人啊。”
作者有话说:
蓝溱:锵锵锵——天空一声巨响,本人闪亮……
任启东强行摁下:没你的戏份
第35章 下次一定
任启东带着老两口坐地铁,过闸机时闹出一段小笑话,任父任母感到丢脸的同时,也体验到了大城市的新奇。之前任美明接送他们都是打车,老两口心疼钱,又拗不过她。
见识到在地底下开的车,任父任母表现得很有兴趣,好奇地盯着四周乘客看。露骨的目光难免引来反感,任启东挡到他们面前,找个话题:“站一下,很快就到了。”
“站就站嘛,你讲的我还要人让座一样。我又不是老头子。”年仅五十九岁的任父不想被看扁。
任启东哂笑。人挤着人,任母够不到扶手,只好紧紧挽着任启东的胳膊,借以依靠。
避开任母的视线,任启东极其艰难地腾出一只手给蓝溱发消息。让他把家里卫生收拾一下,一些不该出现的东西藏藏好,对于最关键的带他爸妈过来查看生活起居这一紧急突发事件,一言以蔽之。
蓝溱极为稳重地回了个“OK”,没追问任何缘由,任启东却隐隐不安起来。
要不是忌惮蓝溱的臭脾气,又大晚上的了,最优解其实是让房子的主人蓝溱出去躲躲。
出了地铁站,第一次经历晚高峰的老两口颤抖着双腿表示再也不想搭这玩意了。
走到小区门口,站岗的保安主动和任启东问好。任父任母脸上冒出了些不可思议。刷了电梯卡一路往上,任启东硬着头皮往家门走去,心中不断祈祷蓝溱没搞出什么幺蛾子。
到了702室门口,任启东停住脚步,深深呼吸,转头朝爸妈微笑:“到了。”门把手却迟迟转不下去。第一次回家像开盲盒,上天保佑他千万别开出什么意料之外的隐藏款。
“你咋出门,门也不锁啊。”任母皱着眉问。
任启东解释道:“锁了的,指纹锁,不用钥匙。”
“那么多高科技呐。”任母好奇地伸出手摸了摸面板,嘀嘀乱叫,忙把手缩了回来。
门向内敞开,映入三人眼帘的是一张如沐春风的笑脸,眉头舒展,眼尾微挑,唇角勾起的弧度恰恰好——不过分谄媚,也不冷淡拒人。
这谁啊这是?任启东第一反应自己开错了门。可又仔细一看那张脸,一刹那间就都想起来了。
第一次见到蓝溱,一见钟情的时候,蓝溱就是这般人模人样。与邋里邋遢的蓝溱相处久了,甚至都忘了他还有这么光鲜亮丽的一面。利落的西装,平直的领带,淡淡的古龙水味,头发一丝不苟地打着发胶。
西装革履得像是刚从华尔街下班,或者正准备上街卖保险。
大晚上的,太过了点。
上一次被蓝溱帅到,呃……心巴上,仿佛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
“这是——?”任母扶着惊掉的下巴问。
蓝溱像个假人,俨然一副初次见家长的紧张模样,拘谨地假笑着。任启东回过神来,抓耳挠腮地现编:“我……我房东。”也不算撒谎。
蓝溱皮笑肉不笑地扭过头,无声地往任启东脸上飞眼刀。任启东再接再厉,更像是说给自己听:“对,对,房东,也住这儿,人很好的。”
“明天涨房租。”脸色霎时阴沉下去的蓝溱不明不白撂下一句话,转身回了书房。招呼也没打一个,全然不顾什么礼数了。
遭到冷脸的任父任母有些尴尬,小声问任启东是不是打扰到别人了。任启东也不知道该怎么答,随口搪塞。蓝溱这一前一后的变化,大起大落,连他都没适应过来。心里又默默惭愧了几分,待会再哄那个吧,当务之急是先把爸妈糊弄回去。
走流程一样,任启东领着爸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打开卧室房门,生怕露馅,匆匆看了一眼就立马关上。
又默默腹诽,蓝溱的话到底听到哪里去了,那些少儿不宜的东西就明晃晃地摆在床头。不过这样也好,蓝溱并不是表现得那么完美无缺,他有了一些谈判的底气。
“都看过了吧,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们回酒店。”任启东的状态近乎于急赤白脸了。
“你急什么,这才八点多哪睡得着。”任母转眼进了厨房,径自拉开冰箱门看,“冰箱里东西还挺多,比你姐会过日子,我都不稀得说她,全是一包一包的速冻饺子。”
任启东打着圆场:“我也一样,都在底下,速冻饺子方便。”
任母蹲下拉开抽屉,嫌弃得直啧声:“哎呀这怎么行!速冻的哪有自己包的好吃。昨天我和你爸就给你姐包了一屉,她一人就吃了二十个!也可能是肚子里有了,多了一张嘴吃饭……唉不说这个了,你这里有没有面粉,妈可不想被人说偏心。”
任启东一听她还想留下来包饺子,这功夫耽搁下去那还得了,隔着一扇门还有个不定时炸弹随时要爆,忙道:“没有。妈,我自己会包,有空自己包,你赶紧回去吧。”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不就是想赶我走吗,多说两分钟话还耽误你什么大事了。”任母埋怨道。
面对道德绑架,任启东从来就毫无还手之力。结果就是,他扛着菜刀啪啪剁馅,任母站在旁边开心地擀面团,任父一个人坐在客厅看电视。
至于被冷落的蓝溱,远离这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氛围,边抓头发生闷气,边骂任启东,胆小鬼!有客人在,他也出不去洗澡,头上又黏成一团浆糊,难受死了。
和馅时,任母坚决要去楼下买捆韭菜来,说不然不是那个味。任启东好劝歹劝,一是不愿麻烦,二是蓝溱忌口。
馅和皮都准备妥当,任父也来帮忙了。三人一边包,一边聊些家常。任父任母为任美明的生育大事正烦着,也没心情催任启东结婚了,并且再三告诫任启东,要是他敢这样对别人家姑娘,就把他腿打断。
包了大概百来个,趁着新鲜下了满满一锅。任父任母撵着任启东去叫蓝溱,为唐突上门而赔礼道歉,缓和关系。任启东百般推脱,又被教训“不会做人”,只好硬着头皮敲书房的门。叩半天没人理,任启东就擅自推门进去了。
蓝溱抱膝坐在椅子上,脱去了拘束的西装外套,领带也早解了,衬衫领口开了两颗,头发稍显凌乱。任启东一边伸手给他理了理,一边让他出来吃饺子,又小声叮嘱他在饭桌上别乱说话。
“我不吃,饿死我算了。”蓝溱臭着脸。
“我错了我错了,乖乖,下次一定。你赶紧出来吃两个,为了你特地没放韭菜,你不吃我爸妈还不走了。”任启东想到什么说什么,此刻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蓝溱抬起头,咬着下唇怨恨地瞪他,瞪了好一会儿,放下双腿拖着不情愿的步伐出来,拿起汤勺对任父任母说谢谢。
任母赔着笑脸:“我家东东平时要是有什么麻烦到你的地方,你多担待担待。我们乡下人不懂城里的规矩……”
蓝溱搅了搅面汤,道:“他不麻烦。”
任启东心想,还算麻烦本烦有点自知之明。
“哦,这样啊……”任母盯了蓝溱半天,越看越喜欢,就没见过这么标致的男娃,忍不住问,“你结婚了吗?哎呀看我这脑子,结婚了也不能和东东一块儿住噻。那你谈女朋友了吗,我有个亲戚的女儿也长得好乖的……”
任启东无奈大声叫停:“妈!”
任母有些委屈地嘀咕:“那说起来辈分上算你堂妹,我才不给你说的。”
“他有女朋友了。”任启东强行做主。
任母又道:“哦哦哦,长得这么俊,女朋友一定也很漂亮吧。”
蓝溱露出一排恶劣的白牙,直勾勾地盯着任启东强调:“他、很、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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