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一定 明天一定 第9章

作者:叨叨捞 标签: 玄幻灵异

  松鼠对环绕式音箱应激,四处逃窜,扒着窗帘没几下就爬到了罗马杆上,又跳到立式空调顶背,在半空兴风作浪,纵身一跃,着落到中央吊灯上。任启东跟着四处去逮,这一下也完全没了办法。吊灯摇摇晃晃,蓝溱与宋怀文怕掉下来砸到,终于挪了挪屁股坐远了点,举起手机拍了一张,记录奇观,不紧不慢。

  他们仍然在想:等鼠子玩够了,自然会跳下来的,急是没用的,万事皆有定数。

  任启东大动肝火,去储物间搬出梯子,立在吊灯底下,喊蓝溱过来扶一下。蓝溱一只手上戴着一次性手套,龙虾还没嗦完,拿手肘捅了一下旁边的人:“你去。”

  宋怀文也不愿意动,捅了回去:“喊你的,你去。”

  蓝溱伫立着一动不动,有百般说法推辞:“你去,我手脏。”

  坏就坏在吃得太快了,宋怀文认命地叹了一口气,走向战场。梯子一侧顶着茶几固定,宋怀文抬脚踩上另一边,斜倾身体压着。任启东也不好再挑剔,三步并作两步爬上去,伸长了手去够那只偷油吃下不来的松鼠。

  宋怀文抬头,一不小心看见任启东衣摆撩起露出的腰间肉,以及精壮健实的其他区域,赶紧又低下了头。他原本对自己的身材颇为自信,练了小半年终于有胸肌了,现在只剩下自愧不如。

  进退无路的松鼠见到救星,赶紧顺杆爬了下来,顺着任启东的手臂往下溜。任启东也慢慢往下退,快到地上,松鼠闻着味儿,猛地一头扎进了小龙虾的海洋里。

  这次是连站在远方看戏的蓝溱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那只黑松鼠,变红了。

  任启东落地后,见到这么一幕,什么想法都没了,扛着梯子木木地往储物间走,对在外卖盒里自由徜徉的松鼠视而不见。蓝溱与宋怀文双双戴着手套,大费周折地打捞拒捕的松鼠,场面一时难解难分。

  任启东心如死灰地走过去,对那只魔王投降:“扔了吧。”

  蓝溱却一反常态,积极踊跃地逮住松鼠尾巴,拎了出来,同时把一小截虾尾从松鼠嘴里拽出来,“别别别,不至于,我给它洗干净。”

  任启东仍是没什么表情,漠然地道:“看它挠不挠得死你。”

  宋怀文这时也挺身而出:“我来我来,我专业的。”

  俩人按着那只滚满红油的魔王,鬼鬼祟祟地朝浴室去了。不一会儿,宋怀文又出来了,问任启东要了一副橡胶手套。

  任启东听见浴室似乎传来了蓝溱的尖叫,但他不想去管,看着客厅的一片狼藉,也想置之不理,终究跨不过心里那关,认命地拿抹布擦了起来。

  浴室里乒乒乓乓的,任启东越擦怒意越盛,巴不得那只魔王把那俩人都挠成大花猫,给他出出气。

  然而,这只松鼠是只没良心的,对救了它的任启东恩将仇报,对坐视不理的那俩反而客客气气,放任俩人安然无恙地出来,手上一点口子都没有。

  宋怀文手里拢着那只松鼠,黑乎乎、湿哒哒的,蓬松的毛都塌了下来,看着真跟老鼠没区别了。他把松鼠装进一个小的便携笼里,拿吹风机隔着老远吹。

  任启东不知道在这过程中蓝溱干了什么,看起来是什么也没干,宋怀文衣服上湿了一片,蓝溱却清清爽爽的和刚进去时没两样。哦,蓝溱嘴边的油渍没了。别人倒腾松鼠的时候,他忙着倒腾自己。

  任启东瞥了俩人一眼,转身围上围裙,目光扫过冰箱里一盒一盒的肉,最终只拿出一颗大白菜来,晚上吃素。他想象着抗日剧里撕人的画面,撕菜叶子。

  不知何时,蓝溱踱到了他身旁,以躲避吹风机的噪音。蓝溱斜靠着料理台,看任启东洗菜,小声嘀咕:“以后笼子不能放阳台了。怀文说松鼠不能晒的,容易晒死。”

  任启东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甩了甩菜叶子上的水珠,丢进篮子沥着。

  蓝溱换了一边,掀开锅盖看了一眼,空的,砧板上也是空的,电饭煲的指示灯倒是亮着,他问:“晚上吃什么呀,怀文也在这儿吃,多做俩菜。”

  任启东推了蓝溱一下,让他别挡路,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里脊,扒开保鲜膜放水龙头底下冲,冷着脸说:“没煮。”

  蓝溱失望地“啊”了一声,心想任启东也太没眼力见了,又忌惮他一脸不好惹的表情,转而道:“哦,那我少吃点。”

  任启东切肉的动作顿了一下,又没什么感情地嗯了一声。

第15章 我不是故意的

  餐桌是长方形的六人桌,蓝溱与任启东坐在一边,宋怀文坐在另一边,面对着蓝溱。

  桌面摆着一道上汤娃娃菜,一道青椒牛柳,一盘腊肉炒儿菜,一盘红烧日本豆腐,最中央是一大盘可充当主食的炒方便面。显然是临时加的。

  “你在家伙食也太好了吧!”宋怀文又一次惊叹。

  蓝溱舀了一大勺汤,浇在米饭上,拿勺子捣在一起,一边说:“因为有客人才这么丰盛的,托你的福。”

  任启东只闷声吃,蓝溱与宋怀文聊着,许多他插不上话的话题。他们二十多年的交情,而他只认识蓝溱两年,亲疏远近一目了然。两个人聊股市最近的行情,聊各自家庭的变化,聊童年难忘的糗事。

  每一句以“我记得你以前……”开头的句子,不论从哪边口中说出来,都流露着任启东难以企及的亲密。那些是无法取代的过往。

  任启东看着对面的空椅子,有些心酸。他没有一个可以畅所欲言的朋友,也无法坦荡地将蓝溱介绍给任何一个他认识的人。

  这座城市里,他只与蓝溱有些联系了。

  吕星与方菱勉强也能算朋友,但除开工作时间,不会相约一同去哪儿玩。

  这座城市的名胜古迹,每一处伴随着风景出现在任启东记忆中的人,都是蓝溱。有时不情不愿地跟在后头,耷拉着嘴角拍合照;有时抱怨个不停,中途就开溜跑了;很偶尔才会主动拉着任启东兴致勃勃地去玩密室逃脱。因为躲在任启东身后很有安全感,蓝溱的原话。

  任启东怔怔地回忆着,蓝溱推了推他,要喝啤酒。任启东站起身,从冰箱里拿了一罐,顺便也给宋怀文拿了一罐,自己喝汤。宋怀文喝了两口,想到什么,忙把手中的易拉罐塞给蓝溱,“忘了忘了,待会儿还要开车回去。”

  蓝溱也不浪费,喝完自己那罐,又把宋怀文递过来的喝了七七八八。还剩下一些,任启东倒了。蓝溱送宋怀文下楼,任启东收拾残局。

  洗完了碗,蓝溱还没回来。

  任启东倚着阳台抽烟,突然手机响起一声。是宋怀文发的消息,他们早加了微信,但不聊天,只会同时出现在蓝溱朋友圈动态的点赞列表里。任启东一见倾心的那只漂亮布偶猫,就是宋怀文发在朋友圈里出售的。近水楼台得到的也只是水中月。

  宋怀文:[蓝溱忘带手机了,楼下有卖气球的,他问你要不?]

  紧跟着一张拍得很随意的照片。一簇气球飘在空中,游乐园里常见的那种波波球,里边一个卡通头像,外头再套一个透明的,中间夹杂着散落的小亮片。

  任启东费解:[?]

  宋怀文:[算了,他已经买了。]

  任启东摸不着头脑,远远望着一个瘦长的成年男性握着一个粉嘟嘟的气球,蹦蹦跳跳地穿过小区花园的人行道。

  他们住七层,照理来说等电梯也要一会儿,但转眼间蓝溱就推开门进来了。任启东手忙脚乱地掐了烟,一时大意,没地儿藏,一急之下就摁到了阳台盆栽里。

  “你又抽烟!”蓝溱边换着鞋,由室外拖鞋换成室内拖鞋,边朝阳台吼。

  任启东挥散周围空气,双手藏到身后,背靠着栏杆说:“没有。”

  “我在楼下都看到了!那你这样——”蓝溱比了个双指并拢的姿势,凑到嘴边,“是在干吗?”

  任启东咳了一声,说:“你看错了。”

  蓝溱从鼻孔里哼了两声,手松开,气球就升到了天花板上。任启东稍微一走近,蓝溱就立刻嫌恶地大喊大叫:“臭死了!”

  任启东只好讪讪躲开,去卫生间刷了个牙,又用洗手液搓了好几遍手。

  回到客厅,刚刚还在的气球不翼而飞了。蓝溱闲来无事,蹲在地上逗松鼠玩。任启东做错了事,蔫头耷脑地靠过去,拿腿轻轻碰了蓝溱一下:“气球呢,不是说送我吗?”

  蓝溱蹲着没动,拿着个磨牙棒往松鼠脸上凑,趾高气昂地说:“不听话的小孩没有。”

  “我……”任启东理亏词穷,小声咕哝,“就偶尔抽一根,又不会怎么样。”

  蓝溱重重地哼了一声,一手搭在自己膝盖上,另一只手摸着松鼠的头顶道:“你可千万别跟他学,染上抽烟喝酒撒谎的恶习。”

  被挤兑过火,任启东也烦了,高声道:“你神经病啊。”

  丢下这句话,他快步去了卧室,一个人清净。

  当初任启东是答应过蓝溱戒烟,还换了工作,蓝溱提出的每一个要求,他都答应了。但那些并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反而都是为了他好。要是不够好,蓝溱也不能够和他在一起这么久。

  绕到最后,好像还是为了自己。

  任启东躺在床上,郁郁寡欢地玩手机,刷到宋怀文的朋友圈,起码十几个气球,配字是:转发宠物店宣传即可到店领取,先到先得,数量有限。

  合着就蓝溱拿回来的那一个都是顺来的,不仅磕碜,而且还根本没到他手上。任启东越想越气,今天就跟这个气球卯上了,非要弄到手不可。

  他翻出藏着的所有烟,三四包拆封过的,有时自己也忘了哪儿还藏着,买了一包新的开了又想起来,导致家里零零散散的角落一掏就有惊喜。但就算这样,蓝溱也发现不了,那大爷才懒得动手。

  任启东走到书房,把烟盒都揉成一坨,丢到蓝溱跟前,伸手摊开,“球呢,我要我的球。”

  蓝溱抬头慢悠悠地瞥了他一眼,“你真行,戒烟原来是这么个戒法的。”

  任启东被呛得哑口无言。但他也不常抽,只在被蓝溱气到不行的时候,很偶尔才点上一根解压。他要是天天一包半包的,就蓝溱那狗鼻子能闻不出来吗。

  “我没有……”任启东越说越小声,“以后都不抽了,死都不抽了。”

  蓝溱仰着头,直直地与他对视,虽然坐得矮但盛气凌人,眼里全是训*的意味。任启东下意识就避开了,一想不对又挪回去,看啊看的,越来越心虚。直到蓝溱满意,无言中达成某种共识,他才肯开金口:“在衣柜里。”

  任启东顿时就放晴了,兴高采烈地去拿。一拉开柜门,里头的气球不知道碰到什么,嘭的响亮地炸了,亮片扑簌簌地落下来,全掉在底下叠好的干净衣服上,任启东瞬间傻眼了。

  这他妈什么破逼玩意儿,什么傻逼人,他卑躬屈膝费劲巴拉地图个什么。

  仅隔一堵墙,盘腿坐着的蓝溱也听到了声响,放下腿肚过来查看。任启东脸上的表情难看得不得了,蓝溱掂量着说:“我明天再叫怀文……”

  “算了。”任启东打断,默默把衣服一件件拎出来,又抖又拍,打扫那些亮片。

  “我不是故意的啊,我也没想到它会被挤爆啊。”蓝溱急道。

  任启东深吸一口气,道:“嗯,你去玩你的吧,我把这儿弄干净。”

  蓝溱又看了两眼,任启东平静地理着衣柜,他也插不上手,于是就走了。

  书房里,蓝溱给宋怀文发消息:[这气球质量太差,我要投诉。]

  新添加了一百多个好友,忙着拉拢潜在客源的宋怀文看了一眼,抽空回道:[你上哪找那遛弯大爷去?]

  蓝溱没有头绪,浑身都燥:[烦死了。]

  宋怀文:[没用啊?我就说了哪个大男人会喜欢气球的,还那么卡哇伊一气球。]

  蓝溱打字速度飞快:[不是,他喜欢的,我就知道他喜欢粉色的东西。就是那气球吧,它自己炸了。]

  宋怀文:[没伤着吧?]

  蓝溱回忆了下:[心碎算吗?]

  宋怀文:[…………]

第16章 不是那种关系

  “怎么样?”吕星闪着星星眼期待地问。

  任启东撂下勺子,擦了擦嘴说:“挺好吃的,就是有点……像大号的蛋挞。”

  “啊——”吕星也挖了一勺,慢慢地抿化细品,“是有点,配方还要改良一下,换个牌子的奶酪会不会好一点呢……”

  一个六寸的巴斯克蛋糕切成四份,一人吃了一块,剩余两份打包好,留给了方菱。

  交班时,方菱有些不好意思,她本来打算辞掉这份兼职,这一下也张不开口了。

  方菱学的是会计,大三课业轻松了,就想着去找一份专业对口的实习工作。面包店的工作环境和员工福利都无可挑剔,啃着她带回寝室的免费蛋糕的室友时常表示羡慕。吕星和任启东人也很好,对她照顾有加,迁就她的课业时间排班,偶尔有事请假也不扣钱。

  但她内心明白,这并非长久之计。

  方菱躺在寝室床上,刷着实习招聘,但凡是沾一点边的,都海投了,反正也不一定能通过初筛。她闭上眼睛不再纠结,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以前,方菱也做过别的兼职,又累又不来钱。虽说面包店的时薪也就二十块,但稳定周结不拖欠,捡漏的临期食品又可以省下一顿饭钱。最主要是,她有点舍不得任启东和吕星,倒不是暗恋,只是难得遇见两个可靠的大哥哥。暑假在海底捞做了两个月,她都没感受过这种近似“家人”的情感。

  方菱挂念着母亲唠唠叨叨的“前途”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