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路人今天也在路过男主片场 本路人今天也在路过男主片场 第140章
作者:宿星川
更何况他的身体对易晚毫无防备。
尽管如此,易晚知道他的无防备是符合逻辑的。片场布满了摄像头和相机。即使他们站在偏僻的角落,周围也有工作人员不时走来走去。
当红爱豆在素人综艺片场, 于众目睽睽之下, 不含嫉妒, 不含愤怒, 不含复仇……当场将另一素未蒙面的塔罗博主推下悬崖?
无论如何都是荒诞。
彻底的荒诞。
可易晚要测试的就是这种荒诞。
顾若朝成功重生的原因, 是他选择了符合逻辑的死亡。谢子遇能不断回到过去, 是因他改变了有逻辑的败局。唯有逻辑能构成马尔科夫链,唯有逻辑能够推理隐马尔科夫模型。谢子遇活在自己为之庆幸的可预测的未来和可被观测的过去里,正如全知全能的四维生物。
所以能击败谢子遇的,只有概率为零的荒诞。
比这个荒诞的世界逻辑更加荒诞的荒诞。
易晚的猜测来自于蹦极时的梅花扣。是时谢子遇脸上惊惧的表情绝不是演的。谢子遇安排其他人的未来。他叙述章渐华的逻辑,叙述楚殇的逻辑,叙述每个参与者的逻辑。
但他从来没有理解过易晚, 没有预料, 所以惊惧。因为其他人或多或少地都融入了这个世界。只有易晚只拥有自己的逻辑……只有他从始至终拒绝融入这个世界。
所以这就是易晚唯一能拿出的,抗衡这个全知全能的生物的、仅他拥有的武器!
这也是易晚猜测的,谢子遇执着拉他下水的原因——他想要易晚融入这个世界。
而易晚用他的逻辑编织的荒诞来抗衡他的全知!
如果以上易晚针对这个世界的逻辑模型不成立,那么当他怀有杀意地去推谢子遇的同时,谢子遇应当会在最后一刻抓住他的手,而不是任由他将他推下……
可谢子遇没有。
所以他证实了。
“下下签。”易晚说, “你的预测并不成功。”
易晚的声音有一点颤抖,这让他自然地把他的动作转变成了一个“拍”。灰宫转身时表情比起转瞬的惊愕、片刻的愤怒、更快的是一种复杂的、饶有兴趣的嘲讽与恼怒。
他视线扫过所有人, 试图找出那个调换竹签的凶手。这种探寻玩具的眼光让他在失败中保持了风度。正在沟通的导演和道具不是, 面色尴尬的两名嘉宾不是, 一脸茫然状况外的熊小花不是, 换完高跟鞋回来的洪蕾不是。
“幼稚而拙劣的把戏,但按照逻辑,这种小破坏会被各种意外事件阻止。”灰宫说,“连同试图做这些事的人。”
“或许是因为你的傲慢干涉了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有人说。
来者站在两人身侧。他戴着墨镜,穿着浅色牛仔夹克与同色牛仔裤,像个突兀出现的英雄。
英雄一般会伴随着自己的护卫队降临战场。只是这次英雄的随从们可没那么酷了……一群戴着鸭舌帽的大爷大妈,以不符合他们年龄的矫健身姿冲上了这片山坡,附带火冒三丈的魔法攻击。
……他们是被一辆中巴载来的。所有工作人员目瞪口呆,不敢拦住他们。
“就是他!那个白经理!!”大妈甲怒而呐喊,“就是他骗我们集资、骗了我们的钱!”
“骗老人的钱不要脸啊!”
百越光也被这浩浩荡荡的阵势镇住了。他立刻要躲到楚殇身后,却被一个大爷一马当先地揪了出来。大爷大妈们自带金身无敌,擅长平息场内冲突的导演场务纷纷惊恐抱着摄影设备撤离,没有一个人敢和他们正面对抗。唯有楚殇在人流中摇摆,满脸惊愕,不知所措。
人群吵成一团,几个没挤进人群的大妈也发挥了主观能动性,逮着几个工作人员科普。
“找这个骗子找了好几年了!当初说好的七十年产权……没过两年就被征用了,一点赔偿都没有啊!”
楚殇更震惊:“你不是说你刚刚才回国吗?”
易晚:“……白月光以前是炒什么诈骗的?”
喻容时:“坟。”
易晚:“……”
喻:“卷款到国外,非法滞留,现在被遣送回来了。”
易晚:“……”
行吧。
喻容时摘下眼镜,凤眼瞥了看不出脸色的灰宫一眼,忽然笑了。
“天道也会尊老爱幼的。”他慢吞吞地说,“是不是,谢先生。”
尽管刘晨在试图联系的路上差点摔断了半条腿。
“还有,请离我的绯闻对象远一点。”他又说,“1V1才是人间王道。”
他说出了自己在网上冲浪学会的流行语。可惜这句话没有引起易晚这个年轻人的共鸣。易晚只是诡异地看了他一眼。
喻容时有点疑惑。
他是不是学错话了?
场景乱成一团。程导抱着剧本发呆以思索补救方案。他的目光反复挪移,由楚殇到场务,由场务到摄影,由摄影到编剧,再到……
“下下签有18个,过来的老人也有18个。”道具蹲在地上数下下签,惊呼道。
“哇,好准诶!”熊小花也蹲着,在旁边惊喜地说。
程导:……
有时候也不用这么准的。
他最后看向章渐华。章渐华置若罔闻。程导于是说:“如果我加钱的话……”
“我有工作,程先生。”章渐华抬头道,“我暂时不会辞职。”
他的莞尔一笑闪瞎了被资本主义腐蚀内心的程导的眼。
且不提程导将如何摆平这个节目,至少楚殇对百越光的白月光滤镜是完全碎了。可能是因为名字里有“殇”的他难以接受百越光用墓地的事进行集资诈骗(尽管百越光反复强调他只是一个经理)。只可惜他连袖手而去的机会也没有,因为他已经被淹没了。
易晚听见轻微的“咔”的声音。
一个片场碎裂了。
灰宫站在他身边和喻容时对视。许久之后,他古怪地笑了。
“这是你的新队友吗?沈终?”
他笑得诡异,不像讥讽,倒像是极致的幸灾乐祸。这让他的肩膀抖起,头皮发麻。他仿佛发现了天大的乐子,所有情绪流向这个让引力场发生凹陷的黑洞,就连刚才的失败也全然不被他放在心上了。
“你觉得他是个英雄,改变了片场,带来了救赎?他给你讲过多少他的故事,抗击我,抗击金手指?”他咯咯地笑,“非常理想主义个人英雄主义的人?你是这样觉得的?但你——”
“你不觉得他很不对劲吗?”
易晚冷漠地看着他。于是只有灰宫在笑。
喻容时也看着灰宫。
他拜托老弟帮忙,找出百越光的黑历史,请来人,关注易晚的行动,成功阻止了一场潜在的悲剧。几年前他则在和谢子遇反复争斗。可直到那时的最后,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谢子遇露出这样的表情。
说出这样的话。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谢子遇当年如此针对他,或许不只是因为他的“心高气傲”或是“正直”得罪了他……但那只是轻微的一瞬间的感觉。谢子遇是个神经病,这是摆在事实层面上的东西。神经病的话不足为信。
“……可悲的残次品。”灰宫说,“你以为我会对一个失败品生气吗?”
喻容时觉得灰宫在对他抛出乱码。他于是冷冷说:“池序的债,你总会还回来的。”
灰宫的脸扭曲了一下:“比起池序,多去看看那几个因为他的自作主张而重度抑郁的女孩吧……”
“如果他早点结束多管闲事,她们本可以像熊小花一样开开心心。”
他扬扬下巴,指向人群中那个单纯甜美的女孩。熊小花误以为他们在对她打招呼,向他们挥了挥手。
“你再动手我依旧能把你送进去。”喻容时语气森冷。
灰宫五官又扭曲了一下:“……和你说话永远对不上逻辑。”
喻容时:“慢走不送。”
他懒得理会,只知道谢子遇一被打断乱码抛射进程就会很愤怒。
灰宫耸耸肩离开。临走前,他停在易晚身侧。
他低下头,于是声音又贴近了他的耳边,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
这句话原本不该引起任何回复。可易晚用唇语回复了。
“何以见得。”他说。
“你太聪明了,所以你不喜欢任何人。”灰宫也用唇语回复,“而且他……”
并不自洽。
“有时候真实的救赎比虚假的片场更加糟糕。”灰宫最后用两个人都能听见的声音笑道,“很快你们就会明白这一点——为什么?”
他自问自答:“因为虚无。喻容时应该几年前就明白了吧?对了,以后我应该更尊重一点你。我不该叫你沈终,该叫你易晚了。”
灰宫摆了摆手,消失在慌张接应的几个工作人员之间。
“A.T.的反应很慢啊,不过很快,他们就该通知易晚他被一刀切的事了。”他披上外套说,“我们也该进行下一步了。”
“这样真的有用么?”他又自言自语说,“易晚是个很聪明的人。我和他的这次接触会不会让他觉察到我的一些弱点呢?”
旁边的人对于他的诡异反应早就见怪不怪。不过显然,灰宫也并不在乎他们的想法。
“如果说如今的我生活在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中。”灰宫又用手比了比,暗示“它”的巨大,像是在回答自己的上个问题,“那么易晚早就生活在那个漩涡里了。”
“他比我陷得更深。”
“所以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只最可怕的怪物,那么那只怪物不会是我,而会是他。”
一局综艺惨淡收场。几人连庆功宴都没心情吃——尽管戏是足够好看了。导演组紧急去讨论后期制作问题,几个明星嘉宾面面相觑。洪蕾回到基地后还在一直抱怨:“那个灰宫怎么直接走了?一点都不敬业。”
那串假项链和坏掉的高跟鞋则被扔进了垃圾桶里。这场综艺对她而言唯一的收获是对易晚有点过意不去。
其他几人也在收拾行李。熊小花左顾右盼,看到一个工作人员,于是询问刘主持人伤情。
昨天刘晨把她从灰宫房门前扯走的动作让她心有戚戚焉。
可刘晨的行动奇怪,却并不让她觉得讨厌或者古怪。相反,他让她觉得熟悉与安心。
很难用短短的一句话去形容这种感受。这就像是某个深夜,几个话剧社团的朋友,演完话剧,半夜一起出去吃宵夜……他们走了很远才看见一家开着的火锅。于是一起吃火锅鱼,沸腾红汤上蒸汽热腾腾。春寒料峭,于是凌晨两点他们又一起回校。他们依旧会走很长很长的路,说很多很多的话。男生们自觉地把女生们送到宿舍楼下,然后自己回家。
就是这种感觉。
“他摔到腿后没上车,不知道在等什么。”一个医生说,“刚刚他坐车走了。”
“哦。”熊小花说。
熊小花在江浙长大,不吃辣,也没吃过火锅鱼。可她看着玻璃窗,想到倒春寒时火锅店里的玻璃上应该有雾气氤氲。男生下鱼,女生欢笑。好像该是这样一个场景,好像该是去过这样一场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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