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玉 识玉 第118章

作者:江楼 标签: 玄幻灵异

  ……

  秋白涨红了脸,却仍旧紧盯着他的眼,轻声道:“好、好了。”

  接下来的一步,二人之间心知肚明。

  然而步惊川却察觉到秋白眼底的几分惶然。

  登时,心疼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弯下腰,轻轻问着秋白的唇,直视着秋白的双眼,轻声道:“秋白,是我。”

  秋白闭上了眼,虽不作答,然而却主动执起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

  与先前那暴躁的灵力不同,这般的灵力已然平稳下来,安静柔和,秋白体内狂躁的灵力,终于因为这份安抚,平静下来。

  “我差点以为我在做梦……”秋白神思模糊间,忽然道出了这么一句话,“若你能够一直这般下去,该有多好……”

  步惊川一愣,却见秋白转眼间已然陷入沉沉的安睡,步惊川凝视着他的面孔,不止为何,一滴泪珠从他面上滑落。他想轻声唤起秋白的名字,却不自觉哽咽起来。

  “我亦是如此。”他伸手抚过秋白的面庞,仿佛有谁在借着他的口,将自己掩藏得极好的心念诉诸于人前,诉说着自己心中埋藏已久的心念,“我的心意未曾变过,你不知道今日……我有多欢喜。”

第166章 翰墨之境·一四·画卷造世

  晨光微熹,穿过细细的竹帘,落到安睡的二人身上。

  步惊川被这阳光惊动,睁开了眼。

  他出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境况。

  他分明记得,昨日二人在一片漆黑的虚无之间重逢。眼下却不知为何,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竹屋之中。

  相比先前那冰冷的雪地,这处竹屋之中称得上是四季如春。

  步惊川下意识朝自己身旁看了一眼,见到躺在自己身侧的秋白,这才松了一口气。

  秋白还未醒,想来是先前二人折腾得久了,秋白累得紧。步惊川环顾一圈,发现眼下还算安稳,也未察觉到有什么危险的气息,他不愿打扰秋白休息,便开始仔细打量起四周来。

  先前他对这竹屋只匆匆瞥过一眼,全幅精力放在了秋白身上,还未仔细看过这处竹屋。

  他们所处的间竹屋看着不大,只是不知为何,他们身下的竹床却大得吓人,足够四个他躺在上面。

  也不知道这竹屋的主人到底是为何造了这样一张床,叫他心头生出几分疑惑。

  竹床紧挨着窗,窗边落了竹帘,挡住了窗外的景色。竹床另一侧则是一架屏风,将竹屋之中大部分的布置都挡了去。

  秋白睡着靠窗的一侧,他不好去打开那竹帘,因此也无法断定二人眼下到底身处何处。

  左右在此处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步惊川见秋白还在睡,也不愿打扰到秋白,于是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绕过屏风,开始打量这竹屋内里的摆设。

  屏风之后,是竹屋的另一半。桌椅板凳样样俱全,像是有人在此处生活过。

  竹屋的空间,若是只生活一人,便绰绰有余,若是二人,倒显得捉襟见肘。步惊川不由得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床,也不知道这屋主人这么小一间屋子,配这么大的床做什么。

  想到那床上安然睡着的秋白,步惊川的眼神都不自觉柔和了几分。他放轻了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声都会吵到秋白休息。

  屏风挡住的这一侧,有另外两扇窗,天光正从窗外透入,阳光落在窗外的竹林上,映出灿灿金色,已然是正午。

  没预料到已经是这个点了,步惊川不由想起先前的荒唐,耳根有些发烫。

  隐约记得在昨夜,秋白助他解开封印之时,他能听到簌簌的竹叶声,不知是否是此处的竹林。

  若是同一片竹林,那二人出现在此处,似乎也不是多奇怪的事了。此处毕竟是幻境,他亦控制不了身侧出现的场景,也不知是何时来到了这间竹屋。

  只是此处的竹屋毕竟还是他人的住所,在别人的住所里干这等事,在清醒过来后,步惊川还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倒是他方才腹诽的床,他同秋白一同睡着,半点也不觉得挤,反倒是秋白若是恢复了兽形,同他睡在那张床上也是正好。

  这倒是让他对此地主人生出了几分好奇,也不知这幻境主人到底是为了什么,竟在此处留下了这样一间竹屋。这竹屋也不像是凭空捏造,反倒像是由真实的场景重现似的,细节叫人看不出有半点不妥之处。

  步惊川的视线扫过由翠竹制成的墙,又落到了窗前那紫檀木制成的案几上,忽然被案几上摆放着的一幅画吸引住了目光。

  白色的宣纸在这紫檀色的案几上白得扎眼,一眼望去便是这画最惹眼,叫人不想注意到都难。

  他注意到那画,亦是因为那画上有灵力流转。仔细一看,那些灵力竟是蕴于笔墨之中,停留在那宣纸之上。

  步惊川不懂画,只道听途说听起旁人说起过几句。眼前的这幅画,只用黑色笔墨勾勒出画面,大约用的是白描的手法。只拿墨线勾勒轮廓,也不见上色,倒是显得整个画面极为素净 。

  这画面上唯一可以算作上色的,只有那竹叶。竹叶乃是作画之人用笔点出,那笔触看着极干,其锋如刃,暗沉如夜。

  步惊川心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先前他在那雪原竹海之时,所见到的那墨叶白竹。

  那些墨叶白竹正如这画上所绘,竹身白净,竹叶如墨。他们那时,还为了点火取暖,斩了几支竹枝。那竹枝同纸似的,极为轻巧,且一点就着,那时候他还以为那是这墨叶白竹的特性,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此时感受到那画卷之上传来的灵力,那隐隐约约的熟悉感,叫他无可避免地猜到一个可能来:他们方才所身处的雪原竹海幻境,可是由眼前这幅画所塑造出来的?

  他在那画上仔细寻找了一番,果不其然,在画面中央,正卧着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白虎。只不过因为小白虎的颜色与一旁那未上色的竹子相差无几,这才叫他在方才没有第一时间看出来 。

  只是说那是小白虎也不正确,那小白虎只是用墨线勾出了大致的轮廓,而身上的花纹,只来得及画上寥寥几道,便再无后续。远远看着,不像是小白虎,倒像是只小白猫。

  只是画这画的人,显然对那小白虎极为了解,简单的几笔,便将小白虎的神态描绘得淋漓尽致,且已经画上的那几道斑纹,步惊川都清地记得,秋白身上也有这般的斑纹。

  这也不奇怪,那小白虎在他遇见时便发现,长得与秋白的兽形格外相像,说是一模一样也不为过。

  据他所知,世上从未有过斑纹能够一模一样的虎。

  他忽然想到可一个可能:此处幻境的主人,可是秋白的前任主人?

  那么那只小白虎 ,若是说成是秋白幼年时期,便也解释得通了。

  他的确知晓秋白有前任主人,然而却对这个前任主人知之甚少,只记得秋白似乎不太愿意提起此人。并且,他也知晓,那前任主人似乎与秋白有着不浅的渊源。

  那是否说明,先前他在这幻境之中,两度听到的那个声音,正是秋白的前任主人?

  这般便能解释了……为何先前秋白提到他的前任主人时,神情会那般晦涩。

  那他先前所听见的、疑似秋白前任主人说的那句“不要恨我”,可是对着秋白说的?

  然而他看秋白的态度,似乎也说不上怨恨。秋白十分重视自己的前任主人,这一点,秋白掩藏得很好。然而,恐怕秋白也未预料到,他的表现,其实十分明显。

  而这个前任主人,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会担心秋白记恨他?

  此处种种,恐怕只有等秋白醒来,才能问到一个答案。

  他暂且将心头思绪压下,再次打量了一番眼前那副画。

  桌案上摆放着笔架,笔架上,沾满墨汁的笔还未洗净,连带着砚台中仍有流淌的墨汁。这画显然是还未完成,只是这画作的主人不知为何,将这副画到一半的画留在了此处。

  画面中,那小白猫似的小白虎,便维持着这般模样,维持了不知多少年。

  他游荡的视线再度落到了那笔架上的笔跟上,下意识地提起了笔。

  他对秋白兽形上的每一道斑纹都烂熟于胸,即便眼前的这只小白虎体型尚小,然而对他来说,将记忆中的花纹画上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秋白身上的每一道花纹都被他所熟记,这些花纹来自于他看秋白的每一眼,而后,逐渐镌刻入他的神识之中。

  他将些许灵力蕴于笔尖,蘸了墨,落到那雪白的宣纸上。

  提笔,落笔,一气呵成。

  仿佛他才是这副画卷的作者,多年之后回到此处,凝神去补全这一幅摆放了千年的半成品。他来到此处,好似就是为了填补那小白虎身上最后的空白。

  最后一笔落下,步惊川看着那只小白虎,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便在他放下笔的那一刻,忽然察觉到身后的来人。他方才全神贯注,未来得及注意身后的脚步声,此时才发现身后站着一人。

  来人在他身后不远处站定,不知站了多久。良久,来人犹豫着开口了:“……东泽?”

  步惊川一愣,转过头去,却见到秋白正定定地望着他。

  那眼神极为复杂,步惊川恍惚间,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初见秋白的时候。

  那时候,秋白也是用这般眼神望着他。有几分怀念,有几分恐惧,然而藏在最深处的,则是茫然无措。

  秋白眼下,却比起初见那时,多了几分惶然。

  这个发现叫步惊川心疼起来,他低声唤道:“秋白。”

  秋白浑身一震,愣愣地看着他。垚土

  他趁机快步上前,揽住了秋白。

  彼时在金秋殿初见时,殿中有如此多的青年才俊,而秋白只看向了他。他那时只记得感慨秋白的神秘与强大,却不知晓秋白那般神色,其实是色厉内荏。

  而他却从第一眼见到秋白时,特别是见到秋白这么望着他的眼神时,便想这么做了。

  想将秋白揽入怀中,好生安慰,叫他眼中再见不到那般茫然无措。更想……让秋白,眼中唯有自己一人。

  而如今,他再不必找什么借口,却能够名正言顺地,将眼前这个人揽入怀中。

第167章 翰墨之境·一五

  秋白浑身一震,像是忽然回过神来。

  步惊川原本便忧心秋白的情况,察觉到秋白的情绪,犹豫片刻后还是松开了手,退开一步,仔细观察秋白的神色。

  他如愿见到秋白方才那般神色已经全数褪去,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步惊川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待到秋白回过神时,开口问道:“你怎的过来了?”

  又斟酌了一下,补充道:“不再多睡会儿么?”

  毕竟……昨日二人行径称得上是荒唐,也不知秋白眼下恢复得如何了。

  “这话不是应该我问你?”秋白定了定神,答道,“我方才一睁眼便没有见到你,怕你遇到不测,才匆忙出来寻你。”

  以至于他方才衣服都尚未穿好,便急着出来了。

  步惊川这时才注意到秋白身上松松垮垮的衣物。秋白平日里穿着向来一丝不苟,衣袍上连褶皱都不曾有,眼下这般衣衫凌乱的模样,倒是第一次见得。

  看着那自松散领口间露出的艳色,犹如白雪间落了点点红梅,步惊川暗暗吞了口唾沫,不由得有些心虚,“我也是刚醒不久,因为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所以才出来看看。”

  秋白不易觉察地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他方才见到步惊川的时候,这人正一手持着笔,在眼前的画卷上画着什么,神色专注而温柔。听得他呼唤,又微微侧过身来看他。步惊川大概是自己也未察觉,他每次这般回头,唇角都会噙有一抹笑。

  逆着光的时候,那一丝笑容溶入光中,宛若九天之上的神袛,矜贵得不似凡间人。

  那张脸上的笑容向来十分有欺骗性,时常叫人忽略了这人内里也是个冷心冷情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