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玉 识玉 第122章
作者:江楼
步惊川心中登时警铃大作。
他早便知道,能在此时此地出现,定然是敌非友,然而,却从未料到,他需要站在监兵的对立面。
监兵也是冲着秋白的躯壳来的,并且监兵知晓的内情似乎不少,恐怕装傻是难以糊弄过去的。
步惊川咬了咬牙。既然监兵知晓秋白的躯壳,那么是否也知晓血孽?
于是他试探着道:“早在周途城见到你那时,我见你身上蒙着血光,你可知那是何物?”
“那可不是什么血光,”监兵倒是忽然有了与他交谈的闲心,轻笑一声,“那是血孽。”
果然。步惊川心中暗道,监兵果然知晓血孽。
这么想着,他继续问道:“那你身上有血孽,秋白的躯壳上亦有血孽,你便不怕血孽加重么?”
他也不打算再瞒下去了。监兵显然是知晓内情的,而他才更像是被蒙在鼓里的人。既然如此,不若坦诚些,或许,还能知道些什么。
“那原本便是我的血孽。”监兵不以为意,微微眯了眯眼,“你现在或许不知道罢……血孽的出现,正是因为亡者对某一人有念。这亡者的念,只会随着那个人,换言之便是,血孽是无法转移给他人的。”
血孽……无法转移给他人?可秋白与监兵之间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何监兵会说秋白躯壳上的血孽原本便是他的?
步惊川现在脑子里乱得很,监兵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认得,可当这些字连起来了,他又无法理解监兵的意思了。
“血孽诞生,算不得容易。”监兵道,“当年我因为太过锋芒毕露,才被人设计,导致血孽缠身。你说,秋白遇见你时身上干干净净,与你相处这四年间,连人都未伤过几个,那么,他身上的血孽是从何而来呢?”
步惊川隐约想起,在玄里城养伤那时,曾隐陵光提到过,那时监兵的状况似乎不好。更何况,那次与监兵在周途城分别时,监兵还因为伤势过重未曾清醒,情况不容乐观。
他忽然之间想起,那时候他们刚从北斗星城中出来,便与守在外面的魔修战作一团。其实一开始的时候,监兵的意识还是清醒的,至少,他还能自己站立。然而,在与魔修争斗的后期,监兵却忽然出现了状况,再后来便昏迷不醒,需要陵光来寻他帮忙。
那时候,可是监兵身上的血孽发作?可监兵自北斗星城出来后,状态一直很差,也未投入到战斗之中,为何血孽会忽然发作?
分明……那时候顶住大批魔修进攻的,只有秋白。
见步惊川神色恍然,监兵轻笑一声,稍稍靠近了些许,几乎是附在了他耳边低声道:“五位域主应天上星宿而生,却是由这凡世孕育,体内自会蕴有天地之力。一半为天,一半为地,一半为神,一半为人。”
步惊川愣愣地看着他,心中想起的,却是自己曾在周途城时,曾经问过陵光,五位域主的身份。
修士为人,吐纳灵气,虽能幻化兽形,幻化终归不是真实的躯体,因此,人不会有真实的兽形。妖修为妖,吐纳妖气,虽有真实的兽形,却不能使用灵力。
这二道在同一人或是一妖体内,只能存其一,二道亦不能相融。
五位域主据陵光所言,既不是人修又不是妖修,那为何他们能够化出兽形,又能够使用灵力?
这似乎是独属于五位域主的能力。
而秋白……也有这个能力。
监兵的话语说得含糊,步惊川却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一股巨大的惶恐登时漫上他的心头。
“换言之便是,”监兵却丝毫不顾他神色之中的抗拒,强硬地说了下去,“五位域主,皆是一半人魂,一半兽魂。”
“不,不可能。”步惊川的声音中含着几分压抑不住的颤抖,“你在骗我……你肯定是在骗我。”
“陵光与孟章同他有约,便顾忌着不能在你面前提起此事。”监兵自顾自地说着,“可我没有。东泽,你迟早都要归位的,有些事,你我都无法避过。”
监兵说这话的时候口气缓和了些许,带了些循循善诱的意思。仿佛他们此前认识了很久,此回只是友人之间的促膝长谈。
监兵的态度却叫步惊川如坠冰窟,他不知监兵有何目的,放缓语气是否是骗取他信任的手段,监兵的话,步惊川连半句都不敢信了。
眼下他只急切地想听到秋白的回答,唯有秋白的回答能让他安心些许,哪怕……只是骗他。
对了,秋白……秋白现在又在何处?
“秋白呢?你将他弄到何处去了?!”步惊川眼下已然剩不了多少理智,秋白的答复是唯一支撑着他理智的支柱。
监兵的话他怎会领会不了,正是因为领会到监兵的意思,他才格外地害怕自己听懂监兵的话。
他不能细想,不敢细想,亦不愿细想。
哪怕答案便在他跟前,触手可及。他与真相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他却失去了捅破那窗户纸、去窥见真相的勇气。
他支离破碎的理智,迫切需要秋白的安抚。然而,秋白却迟迟未能出现,惶然还是不可避免地漫上了他的眼底。
他的神色变化,被监兵尽数收入眼底。
“你还想寻他?”监兵冷笑一声,“你分明猜到了答案。”
“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相信。”步惊川咬牙道,“事实如何,你让秋白同我说。”
监兵怒极反笑,“事已至此,你还要装傻不成?”
“谁知道这是不是你挑拨离间的话术?”步惊川厉声道,他看上去似乎格外强硬,然而在场两人心中都知晓,他如今不过是色厉内荏,“我只要秋白同我解释。”
“你如今这般模样,未免窝囊。”在良久的沉默过后,监兵冷冷地道,“这根本不是你该有的模样,东泽。”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秋白和监兵到底什么关系(doge
没存稿了主要是QAQ明天的更新争取十二点之前完成!
第172章 翰墨之境·二十
不像……他?
步惊川先是想反驳,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忽然反应过来。
监兵同他,就连话都说不上几句,又是从何处知道的他到底像不像?
况且,看监兵那副模样,似乎在说的,并不是他。仿佛是……另一个东泽。
这种感觉十分微妙,心中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叫步惊川声音都不自觉带了几分颤抖:“……别这么叫我。”
这是独属于他亲友的称呼,监兵这般是敌非友的关系,不配用这个亲密的称呼。
监兵忽地轻笑了一声,似乎是在透过他,对着谁说话,“这不就是你的名字吗,东泽?”
步惊川不想与监兵在这些毫无意义的事上多费口舌,强自镇定道:“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
“目的?”监兵挑了挑眉,打断他的话道,“我的目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那便是寻到他的躯壳,收回兽魂。”
步惊川微微皱眉,“你为何需要秋白的躯壳?”
“兽魂之力依托于躯壳,他的神魂于我来说无用。”监兵道,“星斗大阵近年来波动越来越多,魔修蠢蠢欲动,我须得恢复实力,方能守住白虎域。”
……但监兵口中无用的人,对步惊川来说,却是最重要的人。步惊川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可为了秋白,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问下去,“若是躯壳被你收回,又会如何?”
监兵也没打算骗他,回答得简单明了,“白虎归位,这世间,只会有一位白虎。”
虽然这世上,白虎千千万万。可二人都清楚,监兵口中所说的白虎,并非普通的白虎,而是世间仅有一位的、四象之中的白虎。
监兵的话,恐怕意味着,秋白与监兵的意识,恐怕……二者只能存其一。以五位域主的关系,若是秋白被带走,毫无疑问便要成为被舍弃的一方。
那这是否说明了……若是秋白的躯壳被监兵带走,那秋白是否便会永远地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了?
步惊川几乎不敢想象那等场面,光是想想,若是失去了属于他的秋白,他心口便一阵闷痛,“……那不能留下神魂么?”
秋白的躯壳再重要,也抵不过秋白的神魂。他所倾慕的,是秋白本人,而非躯壳。若是防不住监兵,抵不住五位域主共同施压,大不了他同秋白商量商量,将躯壳给监兵便是了。这大千世界,能人异士数不胜数,还有无数办法,只要能够留得秋白的神魂,他又不是不能同秋白去寻重塑躯壳的办法。
怎料,监兵听闻他的话,却像是猜到了他所想那般,只不屑冷笑一声,“若我收回兽魂躯壳,定当拔除一切阻碍我融合兽魂的影响,可没有你想象中的那等好事。”
意识到此事并无转圜余地,步惊川的心也沉了下来。看样子,秋白的躯壳绝不能落到监兵手中,否则,秋白的存在与意识,将会被彻底抹杀……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上演。
监兵死死地盯着他,语气之中多了几分自嘲,“又是摆出这样的脸色。你现在,定然又是在想绝对不能将兽魂交到我手上。”
被点破心中所想,步惊川也没有太过惊讶。他觉得奇怪的是,监兵分明知晓自己心中倾向秋白,却将自己的打算托盘而出,这不是明摆着让自己防备?
莫不是这之后还有更大的骗局?步惊川想得出神,一时没注意让自己防备的神色浮在了面上。
他的神色变化都被监兵看在眼里,令得监兵神色都黯然了几分。
“我对你隐瞒也好,坦诚也罢。”监兵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语气中却是掩不住的落寞,“你从未想过我。”
步惊川心中莫名,在此刻终于抓住了一丝飘忽不定的怪异感。听监兵的口气,仿佛他二人此前便认识很久似的。然而步惊川自己心中清楚,他与监兵不过几面之缘,谈不上熟识。
可他此刻又不想与监兵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上多费口舌,只生硬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叫你伤到秋白的一丝一毫。”
监兵面上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
与秋白一模一样的脸上出现这般神色,叫步惊川的呼吸都乱了半拍。可他又极快地反应了过来,眼前站着的是监兵,不是他的秋白,他不该对监兵生出多余的情绪。
便趁着这时,监兵心口处忽然蹿出一股金色的火焰,那火焰挣扎着,极力想从监兵心口处挣脱。步惊川先是一愣,在察觉到那火焰的气息后,心下登时一喜。
是秋白!
监兵骤然回神,抬起手朝心口按去,似乎准备将秋白控制住。还不待步惊川出手,那股金色火焰上骤然窜出一道金色的屏障,将监兵的手隔开了去。
步惊川忽然想起,这二人之间,似乎是无法相互触碰的。当年他刚从北斗星城出来的时候,便见过这一幕。
方才不知监兵用了何种手段,将秋白禁锢住,眼下在秋白的反抗之下,再也压抑不住,被秋白挣脱开来。
动作被阻,监兵低低地骂了一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金色火焰从他胸口处跃出,落在步惊川跟前,化作人形。
见到秋白的身影,步惊川心中一块大石才落了地。
他只粗略将秋白身上扫过一遍,确定秋白身上并无大碍后,飞快向前跨出几步,挡在秋白跟前,拦住了监兵看向秋白的目光。
秋白见得步惊川动作,不由怔愣片刻,低声道:“我无事。”
方才他虽然受监兵所困,不能现身,然而二人之间的对话他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多少也猜出了步惊川此时心中所想。
却听步惊川咬牙道:“有没有事不是你一人说了算的。”
秋白不禁失笑。
不经意间,对上了监兵的视线。
监兵木着一张脸,面上看不出半点情绪。
在方才的打斗间隙中,步惊川已然将那画卷收起来。虽然不知道那画卷上记着什么,监兵却本能地意识到上面有自己需要的东西。只是,以那个人的手段,不想让他监兵知晓的事,他恐怕夺得了画卷,也无从知晓。
况且,现在这二人正并肩而立,如临大敌地望着他,即便是强抢,也极难得手。
算了。监兵这么想着。
反正那人也不是第一回 防着他了,再被防多一回也算不了什么。若是此时闹得太过难看,那人事后兴师问罪起来,他倒不好交代了。
反正他已经足够坦诚了,他相信那人不会不顾全大局。
秋白与步惊川目送着监兵一言不发地离去。
待到监兵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步惊川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原本以为打发监兵要再花点功夫,没想到监兵却忽然自己转身走了。
他收回视线,这才有空打量秋白。监兵长得与秋白太像了,叫他现在就连看着秋白的脸也有些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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