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玉 识玉 第219章
作者:江楼
步惊川也没多少东西需要收拾,若非监兵察觉到那个传讯符的波动,甚至有可能步惊川出了长衍宗他才知晓。
他此刻来到此处,步惊川也只当他不存在似的,连个正眼都未曾给过他一眼,便擦着他的肩膀走到门口。
监兵见势不对,一把抓住了步惊川的手腕,道:“你眼下这般状况,还要出去?”
他实在是搞不懂,如今步惊川的身体看着没什么大碍,但之前懂不懂便咳血,想来内里已经是千疮百孔,他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养好自己的身体,其他的一切都是无关要紧的事——总之,肯定不如步惊川自己的身体重要。
可步惊川自己却似乎是完全没把身体的情况放在心上,一接到传讯符便急着往外跑。
被监兵抓住了手腕,步惊川也不看他,只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扭了两下,尝试着抽出手,见监兵态度实在坚决,便不了了之。
他这才抬头看了一眼监兵。
这一月来,监兵不知受了多少冷脸,又受了多少冷眼,即便是冷眼,步惊川也少有会正眼看他的时候。此时这么看他一眼,倒叫他生出些许受宠若惊的感觉来了。
接着,监兵便在自己心中呸了一声,什么受宠若惊,自己真是被这连日来的冷脸给打击坏了。
这一月来步惊川少有出声的时候,因此监兵也算是习惯了,不等步惊川开口,便道:“你如今这般身体,贸然出去奔波,我怕你受不住。”
“你多虑了。”步惊川见他半天没说出什么有营养的话来,便伸手拨开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
监兵心底急得火急火燎的,若是秋白在此处……大约便是会直接抱着他,强硬地让他顾着些自己的身体,可他如今是监兵,这般管着步惊川,恐怕会引起对方的反感。
还会被嫌多事。
——可他这月来一直都被嫌多事了,也不差这么一回。
这一月来,虽然步惊川不怎么开口,但是监兵心理对步惊川的态度门儿清:你一个域主,不待在自己的域中守卫,在这处流连,你很闲么?
可监兵忽然想起,秋白是监兵,可监兵也是秋白。
眼下也再无其他办法了,监兵也不管步惊川的生硬,上前揽住了步惊川。
这人一入怀,监兵忽然感觉到鼻子一酸。
分明……在一月前这人都没有瘦成这样。这一月中,隔了衣袍,他竟是没有发现眼前这个人在不知不觉间消瘦下来。在秋白的记忆中,一月前他曾见过这副躯体最为坦诚的时候,那时候眼前这人身形虽然单薄,然而身上却还是多少有些肉的,不似眼下这般,瘦得骨头都能硌人。
分明方才还需要在心中酝酿的话语,此刻却不用经过思考便能脱口而出:“你若是出去,我会担心。”
分明这话轮到监兵口中说,多少有些逾矩,但是他知晓,这便是秋白对着步惊川该说的话。
出乎监兵所料地,步惊川并没有将他推开,而是默许了这次堪称冒犯的关怀。
步惊川的整个身子都紧绷起来,似乎还有一丝细微的颤抖,然而步惊川很快便将那颤抖按捺了下去。
“我有我自己的事。”步惊川道。
监兵还有些稀罕,这一月来步惊川一天中同他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会在短时间内同他说第二句话更是少之又少,而说出口的话像眼下这般,不是带了拒绝之意的,更是绝无仅有。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即便融合了秋白的神魂,却又一直被步惊川所排斥,到底是因为什么。他还将自己当作是监兵,即使融合了秋白记忆,他依旧当自己是监兵,无怪乎步惊川会排斥他。
可监兵与秋白,本就是同一人,更不该有你我之别。
他意识到,这些日子一来,他虽然全盘接收了秋白的记忆,但是他只当是走马观花般看完了秋白的一生,并未做到真正与秋白融合。
他顿了顿,道:“我同你一起去。”
这是秋白会做的事,他正在逐渐接受,让秋白来改变监兵的事实。
步惊川抬头看了他一眼,正当监兵以为他要说出拒绝的话语时,便听步惊川道:“随你。”
说罢,步惊川转身离去。
监兵跟在他的身后,盯着步惊川单薄的背影看了半晌,心有所感一般,化出了兽形。
步惊川走得并不快,因此他几步就追上了。
他小心翼翼地拿脑袋蹭着步惊川的掌心,步惊川察觉到掌心那熟悉的触感,猛地停下了脚步。
他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来,看着垂首立于他身侧的监兵。
那是他熟悉无比的白虎,那白虎身上的每一道花纹,都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记忆之中。只是看着这白虎,他恍惚间便觉得似乎是秋白回来了。
因此,监兵这长达一个月与步惊川接触而又一直被拒绝的时间中,第一次,被步惊川接受。
——应当说是,重新接受。
他在步惊川身侧趴了下来,这对监兵来说还是有些奇妙的经历,毕竟他还是第一次用兽王的身份低眉垂首,又是第一次这般让人坐到自己的身上去。
可对于秋白而言,这已经是他们二人间无需多言的默契。
如今,监兵逐渐接受着曾经是秋白的自己,去重新拾起那属于他跟步惊川的默契。
“你眼下还有伤在身,赶路未免太过劳累。”监兵道,“上来罢,我带你过去。”
第308章 你我之别·零六
监兵的速度很快,有他带着步惊川的情况下,不消几日,二人便来到了太云门山脚下。
此次太云门生变,其实事情并未闹得如碧华阁那般大,这变数仅仅是生在太云门而已。只是这事对于孔焕来说,不亚于天都塌了。
于任凌的身份暴露了。步惊川从孔焕的那一长串的废话之中只提取出了这一条有用的信息。
这事步惊川早便多多少少都猜到了一些,因此在路途中,心中也有了些准备。
太云门不知从何时开始立下的规矩,便是不收女弟子。而于任凌乔装身份进入太云门多年,声望不低,修为与实力在平辈之中属于傲视群雄的存在。可即便如此,太云门竟是一点情面也不打算留,直接放话出去,说要将于任凌的修为废去,逐出宗门。
只是在此事上步惊川始终想不通,太云门为何会如此排斥女修。在修真界中,男子与女子的修炼途径都差不多,并不存在谁低了谁一头的事。
唯有在凡世间,女子遭受的白眼是比男子多上许多。有不少女子,即便有上好的修炼天赋,然而却因为家人牵制,而不能如愿到修真宗门当中修行。因为凡世间对于女子的要求便是要尽孝道,为女、为妻、为母,凡世女子少有机会去追逐那无上大道。
然而这些对于于任凌来说,都是并不存在的牵制。
于任凌已经踏入修道一途,自然不会再有凡世家人的牵绊。只不过如今牵绊住她的,是太云门。步惊川不知晓为何太云门不收女修,更不知道为何于任凌在明知道太云门不收女修的情况下,还要扮作男修,混入太云门之间。
然而这先前还只是于任凌的私事,此回事变,恐怕还是与她强行混入太云门的缘由有诸多牵扯。
无疑,于任凌是在太云门中数一数二的弟子,却也不知道太云门到底是如何衡量这得失的,只因她是女儿身,便要做出些无可挽回的事来。
似乎是太云门曾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往事,才使得这太云门之中的众人——至少是那些师长,会如此排斥女修。若非于任凌的师父是在出事之前便进入了太云门修行,恐怕连她的师父都无法再太云门之中立足。
而这些年,步惊川也没少从孔焕那边听来些捕风捉影的八卦,只道是当年在太云门的女修并不止于任凌的师父一人,只不过因为其他的女修受不住宗门之中同门的风言风语,后来便陆续离开了。
于任凌的师父当年之所以没有同自己的同门一道离开,是因为她手上还掌握着云石——她的师父,也就是于任凌的师祖,将云石的掌控权交到了她的手上,给予了她立足的资本。云石乃是太云门的命脉,然而,也正是这云石,将于任凌的师父束缚在了此地。
不论如何,那些都是步惊川的猜想,事实如何,还需听一听当事人的说法。
监兵不喜在外人跟前露面,在不远处的隐蔽角落将他放下,自己隐去了身形。又回到孤身一人的状态,步惊川恍惚间还以为又回到了秋白还是他剑灵的时候。
他下意识往腰间一摸,果不其然摸到了腰间悬挂的金素剑。
他隐隐松了一口气,环顾四周,知晓监兵定是在不远处看着他,便定了定神,向前走去。
等步惊川见到孔焕时,孔焕早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团团转。
二人立在太云门之外,前方便是云石,云石跟前站了几个穿着太云门服饰的弟子,正一脸警惕地看向他们。
孔焕不懂阵法,又不敢硬闯,他平日里来太云门来得多了,往这门口一站,谁都知晓他是来找于任凌的。在这节骨眼上,太云门众人防着他还来不及,哪会有人向上通报为他开一条路。
于是孔焕只能在这太云门跟前团团转着等待步惊川的到来。
见到步惊川走近,又是与孔焕似乎是很熟的模样,守在门口的弟子心中当即警铃大作,“你们不会想硬闯吧?”
步惊川摇了摇头,“我等所在宗门皆是与太云门交好的宗门,不知为何不能上太云门?”
那弟子唉声叹息,“我说你们就饶了我罢,长老说不行就是不行啊。”
接着,他左右环顾一圈,道:“你们来找于……于任凌的罢?劝你们别找了,赶紧回去吧,别跟这事扯上关系。”
“这事儿很要紧么?”步惊川问道,“她犯了什么事?”
“她……”那弟子顿了顿,连忙改口,“不知道!”
看样子这件事在太云门内是人尽皆知了,可太云门似乎知晓这事儿不光彩,因此秉着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不让弟子向外说。
步惊川挑了挑眉,知晓是无法从这已经开始防备他们的太云门弟子身上找到线索了,便拉着孔焕到了旁边,扬手布下一个隔音的阵法,问道:“是谁同你说这事的?”
“是她师父。”孔焕苦着脸道,“但是我刚刚说我去找她师父也没用,因为她的师父瞒而不报,也被一同关起来了。”
步惊川皱眉,这隐瞒身份的事情竟会如此之大?这般听起来,倒像是将人控制起来了,可于任凌隐瞒身份,又不是私通魔修这般重大的问题,为何要搞得如临大敌?
步惊川心中疑惑,可他跟前的孔焕也无法替他回答。
“罢了。”步惊川道。
说着,他便将孔焕带去了一处无人的角落,挥手便轻易打开了那云石的阵法。
看得孔焕瞪大了眼,“你这……”
他察觉到云石的防护阵法消退,高兴地几乎蹦了起来,重重一巴掌拍到步惊川身上,“行啊你!有这手段你又不早说!”
步惊川差点没被他这一巴掌拍得气血逆行,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他抬头,刚想同孔焕说一声自己身上还有旧伤没好,一抬头便见到孔焕如同见了鬼似的飞快退开几步。
他微微侧过头去,发现监兵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孔焕那副见了鬼似的表情,多半便是因为刚刚被监兵狠狠地瞪了一眼。
“没事吧?”监兵轻声说着,伸出手来,用了些许灵力助他调息。
令监兵欣慰的是,虽然这次他的手触碰到步惊川时,步惊川身上依旧有些许的僵硬,然而至少没有排斥他的靠近。也不再像是昏迷中那般,潜意识里也在抗拒着他的灵力。
这还是他第一次能够用灵力替步惊川疏导,因此有些受宠若惊。
他的动作很慢,也很仔细,恨不得将这个过程无限延长。
“我没事了。”步惊川淡淡地抬眼望他,缓缓地将他的手推远。
监兵有些苦中作乐地想,至少步惊川这回推开他的动作,并没有先前那般充满了拒绝的味道。
步惊川转头同几步开外的孔焕解释道:“我身上有些旧伤,还是经不起你一掌的,下回记得轻点。”
孔焕讷讷地应了声是。
监兵一听这话便不爽了。他花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才叫步惊川没有看到他就情绪激动,眼下这小子还给他如此用心护着的人一巴掌,这叫他怎么忍?
“还想有下次?”监兵不禁将声音提高了几个音调,恶狠狠地盯着孔焕。
他尽管没有将自己一身的威压外泄,然而光是他常年积威,天生处于上位者的气势便叫孔焕打了个寒战。
孔焕连连摇头,“没有了没有了!”
什么再有下次,他哪里敢啊!
这么想着,他便不由得多看了监兵几眼。他还有些纳闷,先前这剑灵虽然也是同步惊川寸步不离的,然而那剑灵生性冷淡,几乎不正眼瞧他,即便有什么不爽,也顶多是瞪他一眼,哪有像是如今这般……这般张扬,仿佛恨不得叫所有人知晓,他罩着步惊川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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