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玉 识玉 第244章

作者:江楼 标签: 玄幻灵异

  秋白将这流火尊的动机稍一回想,登时明白了这人的用意。

  这人如何不是不知晓这些弟子的修为对于那魔傀来说只是九牛一毛,然而他此举,除却是因为修为较高的修士难以下手以外,还是为了扰乱这些弟子的判断。

  “到了这个地步,竟是还想着玩弄人心。”秋白哼了一声,“看样子这人是贼心不死。”

  “啊?”孔焕没明白方才秋白想明白了什么,“那我们该怎么办?”

  “自然是引蛇出洞了。”秋白收回了思绪,又吩咐道,“去寻各个宗门修为在分神期以上的过来。”

  孔焕得了指示,于是转头出去了。

  另一边,远在北斗星城的步惊川听完了二人方才的整段对话,不由得道:“孔焕去叫人,你这计划不是便暴露了么?”

  秋白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道:“确实会有这这因素,只是如今我们在明他在暗,始终这般被动,久了终归是对人族不利的。”

  步惊川轻叹一声:“那你打算如何?”

  如今这死咒对他的影响太大,他已经几乎没什么时候是清醒的了,而脑子中也是一片混沌,几乎动不了,只是稍加思索,便察觉到大脑中一片几乎裂开的疼痛。

  眼下他只是撑着一口气,同秋白商讨着未来的计划。

  曾经,他还需要为衍秋殆精竭虑,却忽视了如今的秋白,是当初的衍秋与监兵的结合,监兵好歹独身与那魔族周旋过百年,并不是事事都需要他去帮他的小孩,当年监兵也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他与魔族争斗百年,如何不了解这魔族。

  只不过先前秋白也只是一直安静地听他吩咐,从来不会质疑他的想法,更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在每一次他即将要误入歧途或是做错什么之前,恰到好处地出声提醒。

  他的衍秋,早就长大了,不需要他事事考虑。而他的秋白,却是有着天下仰望的实力,他不必太过忧心。

  这么想着,他将头埋在了秋白怀中,呼吸间都是秋白熟悉的气味,听着秋白一字一句地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既然他喜欢玩这种阴的,那我便陪他玩好了。”秋白说着,顿了顿,“此回我不怕他知道,也不怕他不知道,我是要他明知道此事是陷阱,却还是要往这其中去跳。”

  “他此刻急于修复那魔傀,自然是意识到魔傀的力量减弱。那么我们便同他唱空城计。”

  在边境处巡逻的队伍,换成了高修为的修士。他们虽然人少,脚程却更快,能够巡视更多的地方,而他们人人的修为都在分神期以上,结伴出行,教那些有异心的人都不得不退避三舍。

  那些弟子都将会留在营地之中,效仿星斗大阵,在地上布阵法。

  尽管此处的地面不是灵石也不是灵玉,甚至连石头也不是,只是湿润松软的泥土,但是他们通过同行的几个阵修的指点,用灵石压阵点阵,逐渐将这个阵法弄得像模像样。

  一直在监视着他们的流火尊如何看不出来,这个阵法的作用。

  他先前正是因为这阵法才吃了大亏,如今再看到这个阵法,自然清楚这群道修的用意,他们便是想靠着这阵法,叫他下回再带魔傀来到此处的时候,那魔傀被再吸取一些血饵雾气。

  上回那魔傀便已经因为受伤而修为倒退,如今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允许这个阵法做成了的。

  可他也清楚,秋白留下这群修为不强的弟子在此处,无疑便是请君入瓮。他本想转而袭击那些巡逻的队伍,那些队伍之中的修士修为虽高,在魔傀跟前却不值一提,况且,这才是真正能够叫魔傀尽快恢复实力的血饵。

  然而每个队伍之中都会有秋白的分身,若是他贸然出手,定然会叫秋白发现。而那些修士手中,也定然会有无数个能够吸取他血饵雾气的阵法。

  即便知晓眼前这群弟子正是诱饵,他也不得不做。

  因为弟子手上即便有那个阵法,他们自己的修为却不强,因此即便他们催动阵法,也无法奈何他。可若是地上的这个阵法成了,这个阵法的力量可比一般拿在手上的阵法强上许多,这才叫他心中忌惮。

  他只能赶在这阵法完成之前,出手将其搅乱。

第348章 同归之途·一一

  不出秋白所料,那流火尊果然出手了。

  他先是试探着骚扰了正在那阵法上工作的弟子,随后,或许是因为眼见着那阵法即将完成,竟是直接唤出了魔傀,打算将那些弟子就此扼杀在此处。

  对于如今修为已经跌落的魔傀来说,对付眼前的这些弟子,并不是什么难事——碾死他们,就好比碾死一只蝼蚁那般简单。

  在绝对的修为碾压之下,那些弟子连挣扎的机会都不会有。

  ——本该是这样的,可便是在这时,一直潜伏在此处的秋白却忽然出现了。

  流火尊见是他,也不意外,毕竟他知道,这显然就是对方设下的局。

  他只是咬牙切齿地瞪着秋白,恨不得能够将眼前这个处处与自己作对的人生吞活剥,“想不到一向都是个武疯子的白虎域域主,如今为了寻我,还费心做出这版设计。”

  “承让。”秋白道,“此前喜欢与人对决,不过是我不喜欢设计与人——这又不代表我不会。”

  他冷冷地盯着眼前的魔傀,忽然察觉到这魔傀的气息,似乎比先前受伤撤退的时候弱了一线。

  那点儿差距极为微弱,唯有秋白这样亲自与那魔傀交过手的人,也只有秋白这般修为的人,才能够察觉出这细微的差别。

  可即便是一点点的变化,这对于他们而言,无异于曙光。

  这魔傀并不是无敌的。组成这些魔傀的血饵,是连生命都化作了那雾气的一部分,这才使得这魔傀的力量尤其强大。

  然而这股力量既没有实体也没有生命……而没有生命的东西,是最为容易消散的。

  怪不得流火尊会如此焦急,毕竟对于他而言,这魔傀并不是能够长存于世的,即便这魔傀不与人争斗、不受伤,也会因为时间的关系而逐渐流散。

  对于流火尊而言,这是不能够容忍的变化。、

  而这魔傀既然要出手,自然便免不了用上些招式,怪不得先前那魔傀的动作都如此简单,如今向来,恐怕那魔傀就连是使用魔气都要消耗那血饵的雾气。

  便是这么消耗下去,这魔傀终归有一日,将会如真正的雾气那般,化为虚无。

  流火尊前些时候都袭击了不少的弟子,可那些弟子估计已经遭遇不测,却还是叫这魔傀弱衰下来,向来,支撑这魔傀的代价比他们想象中要大很多。

  怪不得流火尊如今明知道这是一个圈套还要往下跳,正是因为这流火尊知晓,自己一件撑不下去了。

  然而,古人常言穷寇莫追还是有些道理的。

  走投无路的流火尊,方是最为可怖的对象。

  他见那些逐渐靠近的修士,意识到,眼下的这些人恐怕是抱着比赛的决心前来围攻,然而,这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叫他更加走投无路罢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他不是温顺的兔子,他是有着爪牙的魔修,更是有着合体期修为的魔修,而他的手下——还有着一个大乘期的魔傀。

  若是他们拼了命,他便不信这些人还有命在。

  他的目光转向了站在他面前的秋白,魔傀受到指示,也动了起来。

  忽然,流火尊默念着什么咒语,修为忽然暴涨起来,他的气息一路攀升,从最开始的分神中期到了合体期,紧接着,他便见到了流火尊分裂出了一个分身。

  分神期的修士,分身的气息与本体几乎别无二致,然而,即便再相像,那相像也还是有限的。

  分身皆是由修士的神魂之力与灵力而成,因此才能够做到与本人几乎毫无差别。可正是这与寻常人的不同,才使得分身有着其他的用处。

  就比如……

  附到这魔傀身上。

  这魔傀终究是由那血饵雾气组成,并没有实体,因此对于它而言,神魂并不需要耗费什么力气便能附着到那血饵身上。

  原本流火尊便是靠着神识指挥着那魔傀,然而,即便如此,这指挥对于如今修为大不如以前的流火尊而言消耗也是极大,因此他往时出现才不会恋战。

  然而,今日的情况却不同了,双方都已经互相将对方逼入了绝路,若是他再不做点反击,极有可能被永远地留在此处。

  因此,这对于流火尊而言,眼下并不是考虑得失的一个好时机。

  流火尊的分身一附上那魔傀,那原本动作僵硬、神情呆滞的魔傀,眼中登时有了神采。魔傀的气息也开始节节攀升,一直涨到了大乘后期,距离大圆满只差一步之遥。

  竟是能够生生提升三个境界……

  而且,看这魔傀的表现,恐怕流火尊不必再像先前那般需要指挥方能控制这魔傀,这下切断流火尊与那魔傀联系的这条路子是行不通了。

  秋白看向那魔傀,这天地间,不论是魔修还是道修,恐怕已有数万年未曾出现过这等修为的修士了,这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都是一个未知的境界,对于秋白来说亦然。

  这等强大的修为,恐怕能够在顷刻之间,将这天地颠覆。

  然而流火尊这秘法竟是能够将魔傀的修为生生提高两个境界,想来也是极为可怖。而他手握这等秘法却迟迟不在先前的对战中使用,而是等到眼下走投无路了才用出,恐怕便是因为这秘法对于流火尊而言,恐怕有着极为严重的后果。

  而如今后果再严重,流火尊都扛了下来,而他这等修为……恐怕是秋白都无法接住其一招的。

  秋白的面色难看起来。

  身处魔域的秋白转头望向了远处,未曾留下半句话,只是化作了一震烟雾,向着秋白的方向飘去,而在道修人群之中的秋白分身也同样地,化作烟雾飘散。

  远在北斗星城,在星斗大阵之上,秋白弯下腰去,吻了吻步惊川的面颊。

  “我要走了。”秋白轻声说着,等待着步惊川缓缓地睁开双眼,才继续道,“流火尊用上了些秘法……竟是将魔傀的修为生生提高了两档,我不敢轻敌。”

  步惊川迷迷糊糊间听到了秋白的声音,而等他反应过来后,却忽然察觉自己已经被放到了冰冷的地面。

  地上还有着秋白的体温,而秋白的身影未等到他一句回答,便已经消失不见。

  他茫然地瞪着双眼,几乎已经无法动弹的思绪此刻才开始转动起来。

  好一会儿,他才理解了秋白方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乘后期的修为……这是几乎世间所有人都不敢想的修为,而同样地,秋白未曾面对过这等修为的对手,自然便是保险起见,将自己的所有分身都召唤了回去。

  对于秋白而言,多一丝力量,或许便能多撑一刻。

  然而,留在星斗大阵之上的这个分身,早就只剩下了练气一层的修为,秋白定然是不愿意离开他的,而秋白就连这般修为的分身都撤了去,足以证明事态之严重。

  步惊川躺在地面上,感受着地上曾经属于秋白的体温逐渐散去,良久,他才坐起了身子。

  如今他已经被那死咒折磨得浑身都在发疼,若非方才秋白唤醒他,他恐怕连秋白离开都不知晓。

  他浑身上下,从肌肉到骨骼,都在痛,他早已分不清到底是从何处传来的痛楚,他只知道,心脏上的痛楚超越了一切。

  然而,方才秋白离开时,心头那股像是被人忽然攥紧了心脏的钝痛,却是最明显的。

  心口忽然传来一阵心悸的感觉,他定了定神,将神思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二人应当是交上了手,才波及到了星斗大阵……

  而他身处这处,非但不能帮上秋白半点忙,却还是对方记挂的对象。他不愿秋白分心,因此一开始便不敢将死咒发作的迹象表明得太过明显,可如今,他也不需要隐瞒了。

  他仿佛又变回了先前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步惊川,无能,可又时时刻刻都在痛恨着自己的无能。

  他如今远在千里,就连助秋白一臂之力的能力都没有……

  步惊川咬了咬牙,站起身来,离开了这半月以来他们一直待着的暗室,走到了那星斗大阵跟前。

  他如今能做的唯有一件事,也是唯一能够帮到秋白的事。

  他走到了星斗大阵的阵眼位置,盘腿坐了下来。

  他一时之间还有些惆怅,这个位置对于他来说,熟悉而又陌生。他的上一世,东泽最后所在的方位,便正是这处。

  只是彼时星斗大阵还未完善,需要他祭阵支撑;此时星斗大阵已然完成,却要他祭阵收尾。

  他轻叹一声,只觉得自己似乎终归都逃不脱这个命运。这些日子以来,他除却研究那个收集血饵雾气的阵法,便一直在想这个转机。

  只是,似乎始终都有一块巨石挡在了他的跟前,他想了许久,都未能想到此事的解决之法。

  因此,他也只能按照死咒的指引,踏上了前世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