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顾狐欢 狼顾狐欢 第30章

作者:小废物恹恹 标签: 玄幻灵异

  他脸色变得极难看,身后的数百妖将目光灼灼盯着他,他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像被谁当众打了一巴掌。

  楼江微微扯了下嘴角,开口道:“我来吧。”

  桑沐讪笑着让出位置,楼江拂袖抽出一把雪亮的佩剑,剑身雪白隐隐有一层霜气。

  此时已是寒冬,剑柄上的风霜却比之更锋利,轻轻一挥能割断袍子一般。

  他将霜剑抛置于空中,额角裂开一道细缝,强大灵力从细缝中倾注入霜剑,刹那数百妖将耳中传来一声沉沉的龙吟。

  桑沐被剑上的威压逼得向后退了几步,手挡着风雪勉强才看清剑上盘绕着一条透明的白龙。

  龙爪雄劲,脚踏绛云,锐利的龙眼对上他,口中发出一声悲怆的长吟。

  那一刻桑沐呆愣在原地,冥冥之中感受到白龙压抑的愤懑。

  这兴许,是一条活生生的龙。

  念头冒出时,桑沐立刻打了个寒颤,自嘲如何可能。

  真正的龙族怎么会落于修士手中,妖界与修真界互不相扰,若是捕捉真龙炼化祭剑,恐怕龙族早就与修真界开战了。

  风驰云卷,漫天蔽野的冰雪不断飞旋于剑四周,随着楼江最后一声暴喝,锋利的剑尖向前挥斩,无数剑气光影直直击向结界。

  强大的灵力借助风凶狠撞击,整个灵镜内部开始地动山摇一般震动两下,远处山头的雪因这震动轰隆轰隆向下塌陷。

  卵壳一样的结界经过七个日夜不眠不休的轰击,终于露出一点松动的迹象。

  “少君,助我一臂之力。”楼江斜斜看了身后的桑沐一眼,他拉过桑沐的手臂,桑沐只觉得全身上下的妖力都在往指尖涌。

  丧失掌控的感觉让他心下发慌,桑沐额头冒出细汗,看着面前仍带笑的仙君第一次有了恐惧。

  楼江还没将桑沐的妖力注入霜剑,灵镜的结界突然就消失了,楼江双目一凝,放开暗自挣扎的桑沐低下头几步退到他身后。

  “少君,灵镜的结界,开了,”不是被破了,楼江从怀里掏出一瓶丹药给桑沐,“能在瞬息恢复妖力,只此一枚,修真界不好插手妖族,在下不能出面了。”

  桑沐打开瓷瓶一口将丹药吞下,妖力瞬间从丹药里膨胀开来,充盈了半空的妖核。

  他稳定心神,看着被迫开后的灵镜,高高的石柱上玄天九尾狐的雕像栩栩如生,那双细长的狐狸眼似乎在注视来者,上古残存的威压万年不曾散去。

  风雪之后,同样站着数百妖将,遮天蔽日的雪色里,并肩而立的红与黑同样显眼。

  桑沐召出一把偃月刀,刀身玄铁铸造,厚脊薄刃,纹着错金虎纹,他将偃月刀重重伫在脚边,望着一线之隔的二人沉声道:“狼君,此乃虎族与狐族恩怨,这般将狼族牵扯,可不是为君之道。”

  “恩恩相报,”呼那策估量着桑沐的实力,手上两把鹿角刀锋刃尖锐,笼着一层淡淡的金光,“无需多言。”

  “怎么,觉得能欺负欺负我,”姬眠欢在呼那策身旁歪着头,精致的脸上露出恶劣的笑,“哥哥一来,你怕了?”

  桑沐脸色一青,心知呼那策威名,不由有些打怵,本以为区区狐族几个残兵,不想来了这么个凶神,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桑沐忧心楼江见他不堪大用,咬牙率先发起了冲锋。

  “久闻狼君天骄之名,今日前来讨教!”

  桑沐本抱着试探的心思使出七分力,他心思诡谲,并不先直接对上呼那策,而是将妖力向呼那策身后的妖将袭击。

  果不其然呼那策出手拦下那一招,出乎桑沐的意料,呼那策好像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厉害。

  他心下疑惑,这次直接近身将偃月刀挥斩而去,呼那策反应迅疾,两把鹿角刀敏锐抵住偃月刀的攻击,兵刃相接的一瞬间,桑沐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狂喜。

  呼那策根本就不是妖王的境界!

  境界与境界之间的隔阂越往上越大,妖将与妖王是一道鸿沟,而妖王与妖皇,更是隔着几条银河。

  步入妖皇者已然稀世罕见,妖界数不出五个来,大多都是闭关死修冲击飞升者。

  “呵,呵呵,”桑沐仰头大笑,他像发现什么大秘密一样,望着呼那策的眼神不如一开始的恐惧敬畏,反而充满鄙夷,他忍不住翘起嘴角,“好大一个骗子,妖界的天骄,狼君,虚名一冠就是两千年,那些血洗赤鸢,百战不败的传奇,是谁在替你编写!骗的世人这样苦,如今也不过妖将境界而已!”

  “放肆!”与敌方妖将搏斗的拓拔燕玉怒喝一声,“王上祭月典一战,虎君可是来都不敢来,如今只能逞这口舌之快!”

  姬眠欢亦听不得旁人说呼那策一句,他笑意淡去,霜色浮面,在心里起了杀念。

  闭合的红玉伞缓缓撑开,伞边露出的玉骨节上挂着三枚红色的铃铛,随着玉伞轻动发出清脆的铃响。

  红色的咒印从姬眠欢指尖顺着妖力化成一把把巨大的铁锁链从天空沉重地坠落,闷声后激起雪沙飞扬。

  灵镜突然暗了下来,净白的天成了一片血色。

  “领域?”呼那策错愕地望向天,只有妖皇境界才能展开一方领域,不过他很快发现姬眠欢的领域并不完善,红色腥气笼罩下的领域将敌军与灵镜都收纳其中,气息却并未超过妖王巅峰太多。

  半步妖皇。

  “真是个,”呼那策低叹一声,随意望向那气定神闲与十个妖将有来有回的狐狸一眼,心下无奈又好笑,“鬼才。”

  桑沐也被这假领域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回神袭向呼那策,口中逞强道:“原以为狐族求援,如今看来,是狼君来讨好人了。”

  呼那策神情淡漠,似乎未将桑沐的话听进去,他抬手握紧鹿角刀,霸道的妖力从锋刃割出一道道凌厉的刀风。

  金色妖力蕴涵着汹涌澎湃的力量,初靠近时桑沐还不甚在意,直到那种窒息的磅礴逼近,潮鸣电掣,瞬间让他后背一凉,他抵着这遒劲的招式劈出一刀,妖王境界的妖力看来也蓬勃,呼那策却轻叹,“非我有意羞辱你。”

  桑沐握紧偃月刀心里一颤,呼那策的拳风已狠狠打在他腹部,他甚至看不清呼那策何时靠近,腹部被鹿角刀撕裂,疼痛如同五脏六腑被打碎,桑沐吞下一口血狠命将刀刃斩去。

  呼那策双目沉着,他自化形初始便日复一日历炼,尸山血海并非虚词,桑沐虽为妖王,妖力的掌控却并不熟练,妖力锤炼得也并非精湛,正如他从前所说的,虚功而已。

  霸道的拳风带着一层金色的妖力不知疲倦地向桑沐袭来,几十个回合下来对方的妖力都不曾变弱,妖核仿佛取之不尽的大海,积攒了源源不断的妖力。

  桑沐已生了退意,从未见过呼那策这种妖怪,能以妖将之身碾压妖王,他后撤的一瞬间就被呼那策发现。

  呼那策身形似鬼魅,眨眼就出现在桑沐身后,他的鹿角刀抵上桑沐的脖颈,桑沐呼吸一滞,颤声道:“你敢杀我,虎族定要与狼族决一死斗!”

  呼那策斜眼看着他,松开钳制在桑沐周围的妖力,但鹿角刀的一尖始终抵在他喉咙,“妖将,斩你足矣。”

  鹿角刀的尖抵在脆弱处,桑沐满心怨恨也不敢乱动,他吞咽一口唾液想开口,忽然听到一声惊呼。

  呼那策亦闻,转眸看去,却是几十个妖将混作一团围攻姬眠欢,狐族并不擅长近战,姬眠欢边打边退,那几十个妖将是虎族最精锐的一批,他们来势凶猛,哪怕半步妖皇亦不分伯仲。

  姬眠欢一个不慎,竟被刺中腹部,那张精致的脸上神情寡淡,身上的血顺着指尖通通流向红玉伞内,领域之中的腥气更重,压得虎族之人喘不过气,另有魇阵在其中,不慎就会自相残杀。

  一切好似都在朝着胜利的一方,呼那策的瞳孔却一缩。

  他看到,姬眠欢腹下的妖核正在极速枯竭,红色的妖力疯狂涌向红玉伞,因为不够,姬眠欢甚至用血液来凑。

  “邪门歪道,”呼那策察觉桑沐逃跑意图,收起鹿角刀一拳打在他的腹部,沉声道,“别再执迷不悟了。”

  这一拳妖力精纯至极,桑沐痛得缩成一团倒在雪地里,一口鲜血染红了一片,呼那策丢下他强行冲破那几十个妖将的阵型,他妖力赫然暴出生生逼退他们,一把夺过红玉伞将姬眠欢抱在怀里。

  冰凉的,不再是从前那般暖和。

  “撤退!”呼那策咬牙暴喝一声,他抱起姬眠欢往灵镜走,拓拔燕玉绝对忠诚于呼那策的决策,哪怕胜利在望也不贪恋,立刻指挥着众人向灵镜内部撤退。

  薄薄的一层结界重新升起,隔开满地的血色狼藉,楼江慢慢从虎族身后站出,看着半死不活的桑沐眯起眼。

  呼那策心里怦怦跳个不停,他握着姬眠欢的手罕见将慌张写在脸上,急匆匆走入镜宫之后,他的步子突然慢下来。

  “骗子。”

  他的声音含着怒意。

  怀里的狐妖呼吸平缓,温度回升,经脉与妖力都没有半分紊乱,哪有刚刚奄奄一息的样子。

  “哥哥生气了?”姬眠欢窝在他怀里低笑一声,伸手环住呼那策的腰。

  呼那策冷眼看着姬眠欢,毫不留情松开手,姬眠欢也不恼,就勾着笑回望。

  片刻后,呼那策才开口:“如此实力,分明不用再叫狼族的援兵,一人足矣。”比起姬眠欢故意示弱,呼那策更想知道这个答案。

  “那是因为,”姬眠欢撵着呼那策一缕墨发,笑意之下眼底晦涩,“怕等不到明年春日了。”

  “想见哥哥,在春日之前。”

  真知镜的那段说不清是真是假的记忆里,最后也没有出现呼那策口中的来年春日。

第40章

  这回答叫呼那策一愣,他原本涌动的怒意平息下来,竟然一时眼热心酸,伸手抹过姬眠欢略湿润的眼角,低声道:“不会来不及的。”

  “谁说得清,”姬眠欢笑了笑,眉头突然一皱,又不自在展平,“就当我贪,一刻也等不及。”

  “怎么从来不点灯,伤口还疼吗?”冬日的夜很快就暗下来了,呼那策察觉姬眠欢方才的停顿。

  伤口处的血滴落在地毯上声音细微,他听得清楚,便懒得算账,先将狐狸轻轻放置到床边去找些热水。

  “说来也是,镜宫不是不点灯,从前镶嵌许多夜明珠足够照亮了。”姬眠欢靠着床柱将染血的衣袍褪下。

  他身躯上净白一片,怕牵扯伤口微微弓着背,腰间未堆积一丝多余的赘肉,“兴许我不在的时候,长老们觉得太亮拆掉了。”

  他一直在舅舅留下的洞府里,待呼那策来了才打开镜宫,不想里头的珠宝和阵法上的灵石都不翼而飞。

  呼那策端着一盆热水放置到一旁台架,低着头拧干麻布,将麻布一端递给姬眠欢,“摸摸看,是不是温热的。”

  “哥哥怎么不自己摸?”姬眠欢乖乖伸手摸了下麻布,“刚好。”原本将血多弄了些,染湿衣服,也不过做样子给旁人看的。

  姬眠欢以为呼那策风里来雨里去,受伤是家常便饭,这点口子在他眼里应是小伤,却不想对方愿意这般小心对待。

  呼那策停顿了一下,随后神色不在意地将姬眠欢腰间的血色擦尽:“我感觉不到温度。”

  “…怎么会这样,”姬眠欢微愣,他捏住呼那策的手腕,“没有温度?”

  “别的没有,”呼那策不想纠结在这里,仔细将剩下的血污处理好,“只有你有。”

  姬眠欢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就被腹部的刺痛弄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用力绷紧身子,光洁背上肌肉线条漂亮至极,精致白皙的脸颊上浮出一团热气,咬牙撑道:“哥哥的药怎么这么疼?”

  “…疼?”呼那策看了他一眼,将药抹完后用干净的丝帛包好腹部的伤口。

  他的手指难免接触到那截窄腰,呼那策才发现自己往日只注意到狐狸那张漂亮的脸。

  不想红衣之下紧实腹壁上什么也不曾缺,线条流畅的肌肉沟壑,两道精致的腰线,完全不像表面那般无力。

  “哥哥在看什么?”

  耳边似笑非笑的声音让呼那策立马回神,他蹙眉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将伤口处理好后起身就走。

  “别走,”姬眠欢连忙拉住呼那策的袖子,他很少受伤,一点疼足以逼得眼眶发红,潋滟双眸望着呼那策,轻声道,“哥哥,这里好黑。”

  “点灯。”呼那策想也不想就把衣袖抽出,大步往宫外走去。

  偌大的镜宫听闻那一声关门,像是谁落下的叹息。

  姬眠欢披上一件新衣裳,就这样靠在床柱望向殿门的方向,良久,他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己被黑夜压得喘不过气,才赤脚起身踏在地毯上。

  满目的黑,他的鼻腔好像溢出了腐臭的尸体气息,牙齿打颤,轻触到舌尖,勾起啃咬在柔软的皮肉上的回忆,胃里酸水争先恐后突破喉腔。

  冷汗从他额角一滴滴往下落。

  姬眠欢忍住呕吐的欲望,他指尖亮起幽蓝的火焰,在镜宫里渺小得可怜,照在内壁上,另一只手不断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