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替身和你说拜拜 小替身和你说拜拜 第96章
作者:今州
嚣厉转移话题:【少睢不见了】
“什么!”久寇一下子怒了,“那神经病的小东西,难道是跑了?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不行,我要把他抓回来,一顿削!”
嚣厉摇了摇头:【算了,我们之间的烂账是算不清了,舅父,你还是先顾着养伤吧】
久寇眉心一动,怔怔地不言语了。
嚣厉知道他在出神什么,又传声重复一遍:【舅父】
老东西不言不语,只是碎了的肩膀不受控制的轻轻抽动。
*
离魂谷一片宁静。
修养一天后,伤没好、修为没恢复几成的两个修士起身准备告辞了。
甄业章看了一眼被灵宠当成皮球玩得面黄肌瘦的仙盟长老们,转头朝嚣厉说话:“天鼎山一败,仙盟内部必定乱成一团,我们实在不能再耽误行程,这就来向兄台告别。”
嚣厉单手抱着晗色,故作严肃地点头,朝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还假意关心问了一句:【你们伤势怎么办?】
这家伙内心实则在想,麻溜的,赶紧走,省得再勾搭我媳妇。
“无妨,我有一个精通医术的发小。这等小伤于他而言,练手都不够。”甄业章笑笑,不舍的眼神流连在他怀里的晗色身上,“我听过很多人对我说过,人妖殊途,我也曾经把这四个字奉为金科玉律,可我没想到,我却把最重要的相思锁交给了一个妖怪。”
嚣厉心中警铃大作,抬起头来严厉地瞪着他。
甄业章抽出本命剑,摸了摸这把刺穿过晗色肩膀的剑:“我希望来日用这把剑,用新的仙盟,斩断人族和妖族与日俱增的隔阂。于大道而言,是创设新的来路;于私情而言,这是我一心的私情,不后悔送出相思锁的迟钝私心。”
他看向嚣厉,伤痕斑驳的脸上浮现的是从未有过的畅快潇洒:“大块头,我要说的来意就是这一句——你要是对曹匿不好,我就再编织一条相思锁给他戴上,你记住了!”
嚣厉:“……”
孟怀风那一边也面临了差不多的情形,他朝着田稻千叮咛万嘱咐:“小松鼠,要是周隐以后对你不好,一定要来投奔我哦。我现在的富养灵宠心得和手法更好了……”
田稻啼笑皆非,挥着爪子让他从哪里来从哪里滚。
甄业章踏出离魂谷时,闭上眼吹了会风,再睁开眼时笑起来,他收本命剑,剑刃朝里,剑背朝外,朝嚣厉等人行了一个最标准的剑修敬礼。
“列位!后会有期!”
*
两个碍眼修士走后,离魂谷里更加是一派安详。
嚣厉一个人照顾三个伤患,又抽空整顿起幼年时和母亲一起居住的小木屋。久寇瘸着伤腿老爱给他提点怎么装修,摆出一副“爷是你舅父”的烦人架子,他便不耐烦地挥手让他画个传唤阵,隔着千里和鸣浮山里的大妖怪们报平安。
嚣厉借口自己如今是个哑巴说话不方便,打发了老家伙去跟他们解释来龙去脉,久寇只好到一边去组织语言。
听完惊心动魄的经历、兄弟们都健在和结局,山阳和水阴开心得痛哭流涕,俩人没绷住情绪,直接当场化成两条蛇的原形,交缠在一起嘤嘤嘤。
观涛则炸了,叽里呱啦地缠着久寇追问天鼎山的事,久寇敷衍回答几句,观涛还是连珠炮弹似地不停询问,还捶胸顿足地表示莫大遗憾:“早知道我就死皮赖脸地跟着你们爷俩了,好歹让我看一眼天鼎山长什么样子啊!我还没看一看传说中的好风景,它怎么就没了?”
“风景虽然好,却不是个好地方,没看见也算是一种福气。”
观涛极其伤感和忿忿不平:“大人你说得当然轻松!你连闯带闹的,你见过多少次天鼎山了都!还福气,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久寇堵死他:“要啊。”
有了观涛这个发烧驴友的纠缠,久寇每天都要顶着一双死鱼眼,对着传唤阵那头的询问浪费口水。嚣厉的耳根子清净了不少,他便专心致志地准备搞个舒舒服服的小窝,等晗色醒了,就背着他来看看需要添置和设计什么。
然而左等右等,体质病弱的周隐都率先醒来和小松鼠田稻腻腻歪歪了好一阵子,晗色还是安静地躺在柔软的被窝里,丝毫不见苏醒的迹象,明明他的灵核和脉搏没有任何问题。
嚣厉等得心焦,着急起来便不住团团转,转完揣起晗色贴在心口,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眼见这大块头哑巴迅速消瘦,一旁田稻想了想,跳出来给他支招:“嚣厉,你去找微心神女吧,她很可能知道晗色为什么醒不来的缘由!”
嚣厉抱着晗色皱起眉头,想起那个长着紫色眼眸的神秘女子。
他上一次遇见她只是一次偶遇,那时他胸膛里裹着天鼎山神的心脏,在人间浑浑噩噩地找寻着周倚玉的转世。微心就在那时突兀地拿着一本破书出现在他面前,大大方方的告诉他,她和他母亲一样可以推算命理,能帮助他推算出想要找的人的来世。
她自称是一个人间说书人,乐于给人推算命理,不过只看缘分,不问报酬。他在她那里提前得知了周隐的存在,于是随后的两百年,便安定地宅在鸣浮山里等周隐降世。
后来大虎妖方洛来鸣浮山投靠他,哭哭唧唧地告知了自己与一个女捉妖师的情缘,他十分想再见到那个女子的来世。某日他也是在路上游荡,遇到了一个长着紫色眼睛的怪女人,从她那里得知了心爱的姑娘转世就在鸣浮山附近。
再后来,他跟着晗色自小山村里认识了李悠,见他可怜,便也像此时满眼同情的田稻一样,鼓动李悠去找她,从她那里问来李鸣潮的转世。
总而言之,那名叫微心的女子神秘得就像一抹烟雾。这会田稻突然喊出她的名字,嚣厉既感到意外,又觉得来路不明的怪人们彼此认识不足为奇。
他轻抚着晗色的脊背凝眉:【可我上哪去找她呢?那说书人到处游荡,你知道怎么找到她吗?】
田稻二话不说就从自己脑袋上薅下来一撮松鼠毛:“来来来给你我的珍贵头发,解释多了你也捋不清,反正,我是系统‘天道’她是系统神女,彼此之间有那么一点渊源,但她不知道系统,也不在乎我是系统派来的。总之我的系统老朋友额外送给我了不少福利,找到她补全剧情漏洞就是一个福利,你跟着我的毛的指引,就可以找到她。”
这小松鼠从初见时,就尽说些他难以理解和消化的事情,嚣厉听得头都大了:“这个世界是个不仅荒谬、还缺设定漏情节的残缺故事,晗色在原书里第一个上线也第一个下线,我记得他身上还有很多没能交代清楚的谜底。我和晗色无缘,找到微心神女时,她压根不告诉我晗色的秘密,但你不一样,以你和晗色纠缠不清的关系,她大概就会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你。”
嚣厉听得云里雾里,低头摸摸晗色柔软的耳垂,到底是找不出办法了,也只好照着田稻的意思去做。
他把晗色抱进自己搭建好的小窝,亲亲他额头,之后便起身离开离魂谷,捏着手心里毛茸茸的松鼠毛,稀里糊涂地寻找。
谁知这寻觅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困难,他只赶了半天路,就在一个过路的茶棚里看到了喝茶的紫衣女子。
嚣厉揉了揉眼,仔细地看了又看,确定真的是说书人微心。
他不由得怀疑起人生来,是他来找的微心,还是他被找了?
那微心脚边放着一个小木箱,箱子上龙飞凤舞的写了说书人三个字。数百年过去,她容颜未变,就是说书的装备升级了那么一点点。
嚣厉心里越想越乱糟糟,半信半疑地走到她面前去,想着如今自己换了一个身躯,栖居的躯体直接从黑蛟大妖变成了刺猬小妖,这女子如果正常,肯定认不出他的。
谁知他还没走到她面前,微心就转头来笑着打招呼:“小黑蛟。”
嚣厉倒抽一口冷气。
微心笑意轻浅地招呼他往茶桌对面坐:“相逢有缘,又是许久不见,再见到你时,我当真开心。小黑蛟,有兴趣闲聊三两吗?”
嚣厉警惕地挪过去坐在她对面,直接问:【晗色久不苏醒,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只叫田稻的松鼠告诉我,您知道有关晗色的事情,请问您知道是什么缘故致使他醒不来吗?】
“害,这漫长的博弈,总算是结束了。”微心的目光望向天空,深紫色的眼睛里苍凉又欣慰,“小黑蛟,战役终于结束了,在解答你的疑惑之前,我来给你说几个故事吧。”
嚣厉一听这开头便觉得接下来会是一个老太婆裹脚布似的故事,警惕地比划着道:【我不想听,我只想知道晗色】
“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不听也得听呀。”微心笑眯眯地指向天空,“先从九天的两个神说起罢——先前我才向小晗色讲过。”
嚣厉听到晗色名字,眼睛一愣,老实了些许。
微心把同晗色讲过的故事再叙说一遍给他听:“从前有两个神,书写下界命运的司命星君,和操控天道星运的天枢星帝交恶……”
嚣厉赶紧帮她拉进度条:【您就是司命星君吧?微心神女】
微心开头没说几句就被噎住了:“咳咳。”
嚣厉心想,搞什么我有个朋友,真是的,赶紧言归正传才是正理。
微心继续陷入回忆,把那天枢星帝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通,言语间不觉便改换了称呼:“我这位友人,他太偏执,执着的点不是天道自然,而是九天的门槛本身。他坚定无情的血统论,认定神、妖、人绝无互通的可能,神生来就是神,不可能下流,妖生来就是浊物,不可能攀登九天的神阶。他搞错了,六界的欣欣向荣不是一潭死水,是从互通有无里演生出来的繁华。”
嚣厉有些焦躁,心想这和晗色有什么关系?
她话风一转,说起大黑蛟久寇:“你的舅父,本来顺应着天道自然的指引,度过天雷即可飞升为龙神。然而天枢执意要维护神界‘血统’的纯正性,他便瞒天过海欺骗天道,多引了四十道天雷……久寇被劈断的成了形的龙角,你的母亲,还有你,想来这些你应该已经得知了。”
嚣厉陷入木然,再次听到自己的荒谬来源,心情真是五味具杂:【我知道了】
微心笑起来,拿起桌上半冷的茶啜了一口:“总而言之,命运让你阴差阳错的成了无数因果的交接点,我曾经希望你飞升成真神,打破天枢蒙蔽的天道。谁知天枢阻塞了人界的飞升之路,反而催生出天鼎山神这样一个异类。人界的无数智者愚者都在命运里搅弄,虽然现在你不能飞升,但你们一起葬送了天鼎山神。这结果与我设想的完全不一样,但结局却是好的。天道正在回归正轨,我想不会等太久,天枢就该被堕入轮回了。”
嚣厉越听脸色越冷:【司命神女,我不想听你炫耀这些操控我们而得来的战绩,我只想问问你,晗色现在还昏迷不醒,到底是为什么?】
“啊,对不住你。”微心歉意地朝他低了低头,顺势拿起放在脚边的木箱,从里面掏出了一本嚣厉熟悉的破书,“但我刚才所说的,你没有发现很奇怪的地方吗?”
【我不会猜谜,要说什么直说吧】
微心轻柔地翻手里的破书,嚣厉发现破书的前半部分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符咒和文字:“作为司命星君的我,本来应该对凡间众人的命运了如执掌,然而我对命途的操控、预测都错了。我虽是自愿从九天的神座上走下来,但毕竟是天道孕育的真神,和那天鼎伪神不一样,没有世间信徒的供奉,我也拥有神力。”
嚣厉不想顺着她的道理寻思,索然无味地附和:【嗯,为什么呢?】
“你看,这是我从前书写命运所用到的神书,跟随我许久,没有得到休养,已经变得这么破烂了。”
微心展示手里那本破书,她刚才一边讲话一边轻柔地翻着它,现在,她翻到了书的正中间。
嚣厉兴致缺缺地看了她的书一眼,忽然发现这本破书的正中间,用一枚青翠的枸杞叶夹住了。
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柔和,心想,这是和晗色原形一样可爱的小草叶。
微心冰冷的指尖抚摸上那片依然温热的小草叶:“小黑蛟,你觉得我这本书还欠了什么?”
嚣厉看了看,应道:【缺了一支笔吧】
微心的紫色眼眸里泛起了笑意:“是啊……缺了一支笔。我是司命神女,我的这支笔也是来自九天的神笔,我和笔的故事,就是我只想告诉你的,不告诉晗色的秘密。”
嚣厉愣住:【什么?】
“先前,我向你们讲述的是九天上两个神的故事,现在,我要讲的是我自己的经历了。”
她从书的正中间向后翻,书的后半部分全部都是空白的。
“我名微心,寓为天道微不足道的一点正心,我执掌的是书写众生命运的神职,天道之天心将这至关重要的神职交给我,也托付给了我持有的笔。我握着笔书写了无尽岁月的苍生命运,尽我们所能捍卫天道。天枢犯轴扭曲天道,我便想尽办法,用笔书写新的命运和安排,天道亦如椽笔指引我们向更好方向书写。”
微心翻到了神书的尽头,又往回翻翻到了夹着书签的中间:“我在神书上写到了萧,写出了你,但到了中途,我的笔忽然停止不写了。它停在你的命运当中,似乎是预见到了你不生不死的结局……然后他第一次落泪了。”
她取下那片书签,嚣厉发现书签下的黄旧纸张上是斑驳的水迹。
“我的笔不仅不肯写,还往回涂抹你的命理。我竟制止不住它,骇然之下,我只好向他商量,重新修改你的命运,让你不至于落得悲惨的终局。它悲鸣着说没用,说我与天道选择了你作为棋子,无论如何,你终究躲不过命运的侵袭。”微心眉目柔和,“我和我的笔相伴了千万年,早已把它视作亲属,它为棋子不忍,也为我忧愁。我也为它不忍,所以当它决定不再作为我的帮手——帮凶的时候,我尊重了他的意志。”
她轻轻捏起那片书签,拿到自己额心间轻贴:“我的小枸杞草,留下了一片叶子给我做纪念,而后他下了界,投生于众生的命运之中,想要找到你,和你一起作为棋子,分担你的悲惨结局,分担我的司命神职。”
桌子上的茶凉透了。
“小晗色,或者小曹匿,他听完我讲述你的来历之后,他流着泪说,你是个笑话似的怪谈。”微心把小草叶放在手掌心里珍重地拢着,“其实他自己……是个怪谈似的笑话。”
嚣厉张开口,风吹进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放弃神格,落入凡间,自危险红尘里翻滚,自山旮旯里静静等候,选择荆棘丛生、原本不需要经受的艰难路途。”
微心轻轻叹气,拿起凉透了的茶,饮尽下半碗,随后重新笑起来:“当初为他不忍,现在回想,人世间危险又迷人,比枯燥乏味的九天胜太多了。所以,即便现在天道正在逐渐回归正轨,我也不想再回到九天上,当冷冰冰的执笔人。当然了,我的小友,他自己也更希望留在人间跋涉红尘。也许,是想和自己怜惜的倒霉蛋一起跋涉千山万水吧。”
微心放下碗,屈指敲敲:“说书人微心的故事就讲到这儿了,这一段小故事,是你我之间的秘密。”
她把手掌心里的小草叶递给嚣厉:“现在,我也愿意把我的小友托付给你了。”
*
嚣厉带着一片灼热的小草叶回到了离魂谷,刚一进谷,无聊得对于掏鸟蛋一事跃跃欲试的久寇看见他便转移了注意力:“你触什么霉头了?这眼睛红的。”
嚣厉什么也顾不上,脚下生风地踩进花海里,风扬起扭曲、恶意,花香馥郁起善意、爱意,他一个猛子扎进他搭建的小屋子里,三两步冲到了温软的床前。
他抱起安静沉睡的晗色,把怀里的小草叶取出来,哆嗦着将叶子贴在他眉心。
微光一闪而过,翠绿的小草叶融进了他的肌理,没过一会儿,晗色的睫毛抖了抖,睁开一双迷茫又清亮的眼睛。
嚣厉沉闷地呜咽起来,抱着他,就像抱住了一颗热烘烘的、不会熄灭的星辰。
上一篇:狼顾狐欢
下一篇:和顶级Alpha闪婚养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