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徒又在欺师灭祖 乖徒又在欺师灭祖 第40章
作者:小狐狸菌
沈修远顿住,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说的什么屁话。
凌却尘:“……”
忍笑真的很辛苦。
他都不知道沈修远几时对自己怀了这种心思,这一下倒是给诈出来了。
“与其在这里拦着我,不如去瞧瞧洛怀川?”凌却尘面上依然没松口,冲着对门一扬下巴,“我给他上了封禁结界,大概正不高兴着呢。”
沈师尊这会儿哪有工夫关心大徒弟,人放在那里又不会跑,倒是被自己轻薄得恼羞的小徒弟,很有可能一眨眼就不见了,哪哪都找不到。
退一万步讲,就算凌却尘哪都没去,只是回了白凤道,在云琅崖一闭关,起码百年内自己是甭想闯进去了。
但就是这种要命的关键时刻,他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只会把人堵在门口干着急。
凌却尘也在琢磨,要不要给自家笨蛋师尊放点水,按照沈修远这种半吊子的哄人水准,两人说不定能杵在门口大眼瞪小眼半天,不欢而散。
僵持片刻,沈修远先败下阵来。
他侧过身,垂头丧气地让开了一条道,看起来难过又窘迫。
凌却尘心道果然,叹了口气,伸手扣住沈修远的下巴,轻轻一抬,道:“若是还想跟我说些什么,今晚戌时三刻,元宵灯会上见。只许你一人来,过期不候。”
说罢翩然离去,只留下在原地傻愣的沈师尊。
须臾,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终于回过味儿来,立即火烧屁股似的冲到了对门。
此时沈某人非常需要一个狗头军师。
门上是有封禁结界不假,但并不强,沈修远自己也能撕掉。三下五除二去了封禁,他推门进去,完全忘记了白天师徒间的那点小矛盾,张口唤道:“乖徒——”
洛怀川应声出现。
屋内没有点灯,他又悄无声息的,很像鬼。
沈师尊吓了一大跳,一边嘀嘀咕咕抱怨为什么不点灯,一边把桌上的蜡烛点了起来,转头差点撞上洛怀川。
“哎,你怎么没声没息的……”
话没说完,他的下巴又被掐住了。
“师尊,”洛怀川靠得很近,嗓音依然带着些许沙哑,目光专注地盯着他磕破的嘴唇,“你的嘴唇怎么破了?”
沈修远脸上又烧了起来。
他挥开洛怀川的手,连退三步,“哐当”撞在桌沿上,连烛台都晃了三晃,烛火剧烈地明灭了一下,映得洛怀川那半张脸孔异常妖冶。
“不、不小心咬破了,大惊小怪。”沈修远定定神,重新端起师尊的架子,招手道,“伤势恢复得如何了?过来让为师看看。”
洛怀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似乎已经看穿了这拙劣的谎言。
沈修远眨眨眼,突然感到不安起来。
不知是不是堕魔的缘故,又或者这些年过得太苦致使其性情大变,总之大徒弟和以前很不一样了。尤其是这样安安静静看着自己的时候,那幽深如井的目光甚至令他感到了一丝恐惧。
沈修远藏在袖子里的指尖微微勾了一下,寒气丝丝缕缕地缠上手指,爬过手背,凝结出一朵霜花。
洛怀川忽然笑了笑。
那还是师徒二人重逢后,他第一次笑。
他缓缓抽开了衣结,一抖肩膀,白色里衣滑落下来,身上林林总总的新伤旧疤一览无遗。
“师尊想看哪里的伤?”
第44章
沈修远看到了他胸口上那道结痂的伤,是白天起争执的时候用刀尖划出来的。
半晌,他叹了口气,撤掉了指尖的霜吟剑气,翻出纱布和膏药,示意洛怀川躺下来:“为师帮你换药。”
其实没多大用处,血已经止住了,抹个药膏的作用还不如有空多运转几个周天。
洛怀川却很喜欢。
他老老实实地躺到床上,看沈修远忙忙碌碌地拆纱布、端水换药,目光温柔下来,那股森冷莫测的感觉近乎消散于无。
沈修远一边给他抹药,一边低声问道:“这些伤……都是怎么来的?”
起伏平缓的胸口忽然剧烈抽动了一下。
洛怀川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许久,做梦似的呢喃道:“那年万宗大会本就乱得很,后来不知为何又闯进来了一群妖族,我趁乱逃走,躲躲藏藏了好几年,谁想最后还是没能逃过季盛的魔爪。”
“季盛?”沈修远眼皮一跳,“他为什么要抓你?”
洛怀川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睁眼道:“师尊,玄明君此人可信么?”
“他?他当然——”沈修远本想脱口而出,却刹那生出了一丝犹豫,因为有点拿不准现在凌却尘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的,踌躇片刻之后,还是道,“可信。”
“他几次三番对我起了杀意,又用封禁结界将我困在这里一整日,却始终没有真正动手。是因为顾及着你么?”
沈修远觉得这点还是无法反驳的,痛快道:“是。”
洛怀川轻轻“唔”了一声,似乎有些想不明白。
沈修远:“怎么了?”
“如此说来,他对师尊还真是情根深种。不过,玄明君不像是会徇私情而放过魔修的人,这些莫不是用来哄骗师尊的假象?”
沈修远:“?”
沈修远:“??!”
“我说的不对吗?”洛怀川对他的反应有点意外,坐起身,随意披了一件衣服,朝自己的嘴唇指了指,“师尊这里磕破了皮,难道不是玄明君亲的?”
“什什什么……”沈师尊仿佛被火烫到了,迅速捂住嘴巴,含糊道,“你你你这孽徒胡说什么……”
“对我有什么好隐瞒的?”洛怀川很是纳闷,“若非瞧出他对你没有恶意,我也不会乖乖让他封禁一整日。”
沈师尊确实想找个狗头军师参谋参谋,但没想到这军师一点也不狗头,反倒犀利聪慧得让他抱头鼠窜。
半晌,沈修远放下手,闷闷道:“算是吧。不过不是他亲的,是……咳,是为师喝醉了,轻薄他的时候不小心被咬了,自作孽不可活。”
“轻薄?”洛怀川挑了一下眉毛,心道就自家师尊这反应,谁轻薄谁还不一定呢,目光微冷,不悦道,“他人呢?”
“……生气跑了。”沈修远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要来找大徒弟,赶紧求助,“乖徒,为师……呃,为师要怎样说,才能让却尘不再计较这事?”
洛怀川眸子里的不悦一点点转化成恍然,夹着一丝促狭,饶有兴趣地问道:“师尊的意思是,你对玄明君有心,他却无意于此,甚至还因为醉酒被轻薄而恼了?”
“……是。”沈师尊实在很尴尬。
如果可以,他一丁点也不想跟徒弟谈论这种事情。幸好是洛怀川,如果换作另外俩徒弟,他宁可把这破事闷在心里。
洛怀川摸摸下巴,略一思忖,道:“很急吗?”
“急。”
“他是不是还约了你去元宵灯会?”
“是……你怎么知道??”沈师尊大惊。
“随便猜猜。”大徒弟的回答听起来毫无诚意,相当敷衍,“师尊也用不着准备什么,只要人到了,估计玄明君的气就消了。”
沈修远不信:“怎么可能,他这回气得可厉害了。”
洛怀川:“……”
洛怀川想了想,觉得玄明君那边其实不是问题,问题在于自家师尊不开窍,于是道:“既然师尊想显得自己心诚,不如先沐浴更衣,仔细收拾一番再去。”
沈修远仔细一想,觉得十分有道理,大为满意,又将话题一转牵了回来:“就这么办。不过乖徒,你还没说季盛为何不肯放过你。”
“为了失踪的霜吟剑。”洛怀川说得很简单。
沈修远总觉得这里面还有不少隐情,正打算继续追问,却被轻描淡写地挡了开去:“师尊把时间都耗在我这里,到时去得迟了,玄明君又要不高兴。”
沈修远:“!”
他顿时为难起来,一面觉得就这样丢下大徒弟很不负责,一面又怕再拖下去会失约于凌却尘。
“师尊在担心什么?怕我跑了吗?”
沈修远摇头。
“那便是在担心我了。”洛怀川一笑,睫毛轻轻扫过眼下的泪痣,叹道,“师尊还真是软心肠。”
“你不肯说季盛为何捉拿你,万一青云落恰巧找到了这里,你又该如何?”沈修远实话实说,“为师实在放心不下。”
洛怀川闻言不由忡怔,片刻之后,垂下眸子道:“师尊莫要忘了,我早上还……那般无礼。”
“都过去了。”沈修远道,“当时的青云落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任谁都插翅难飞。你若是选择救我,只会连累水云台给咱们师徒二人陪葬罢了。”
灯花发出哔剥的轻响,映在洛怀川漆黑的眸中,星火般的光亮随之一动。他静默许久,叹了口气,淡淡地笑起来:“不放心又如何,难道要我一介魔修混进山下的灯会里去?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差这一夜。”
沈修远还要再说,却见大徒弟又给自己加了件外衣,起身去推门,推到一半回头问道:“院子里的水井没枯吧?”
“没有。你要做什么?”
“伺候师尊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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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年再做起这些事,洛怀川却没什么生疏感。
他帮沈修远擦干了头发,挑了支玉簪盘起来,又顺手摸出一张面具扣在他脸上。
沈修远纳闷:“这面具哪来的?”
“师尊,我现在是魔修。”洛怀川无奈,“随身带着几张面具不是很正常?”
沈修远不吭声了,只是蹙着眉,想扭头去看自家徒弟。
“哎,别动。”洛怀川轻轻按住他,又将发髻整理了一番,退后半步,“好了。”
“那我——”
“天黑路难行,我送师尊下山。”
沈修远张了张口,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苍白。师徒二人之间不仅相隔着三十三年的岁月,还隔着那阔如江海的一剑,绕不过去也避不开,只能闭口不谈。
一路寂寂无声,到了山下。
路口正要分别,沈修远忽然回过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道:“在山上等为师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