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修仙的还玩这一套吗 你们修仙的还玩这一套吗 第43章
作者:玉小文
暗色如潮, 凉意弥漫。
白知秋也睡不着。
长发只擦了个半干, 湿漉漉地贴着脖颈和后背。凉意趁机得寸进尺地渗入肌肤, 让他一呼一吸间都带着霜。
白知秋觉得冷, 又觉得疼,生自骨头里的寒意和血腥气是短暂的暖驱散不掉的。细密的疼痛不是生自指尖,而是从骨头关节里窜起,密不透风传入肌肤,再缓慢凝结在心脏, 勾住魂魄。
他疼得近乎要蜷起身。
迷茫中, 白知秋摸到了自己的右耳。
那只耳上有一点小孔,因为太久没再戴耳饰,快摸不到了。
白知秋在黑暗中等了很久, 等到身上疼痛都不再明显了, 才慢慢翻过身, 向屏风外看去。
天际尚未放亮。
他摸索着起身,光脚踩在地毯上,安安静静摸到窗边,推开窗。
春苑的风扑面而来。
四时苑同现四时景色,春苑的风甚至带着和煦暖意。可白知秋伸出手,走廊的风便穿过指缝,不给他抓。
今夜无月,院子里的桂树,树下的秋千一道被黑暗吞没,有如深埋在实质的地底。
他什么都碰不到。
厚重的压抑感一波一波袭来,攒叠在胸口,逼得人喘不过气。
白知秋死死扣住了窗棂。
“师父……”
白知秋低低念了一声,继而有些想笑。
可他笑不痛快,也哭不出来。
屋门轻响一声。
有人慢慢走过来,将一件宽袍罩在他身上,从背后抱住了他。
暖热的手掌沿着臂膀寻到了他的手,然后徐徐地托在掌心。
谢无尘的声音低低响起来:“睡不着么?”
白知秋没动,但好似突然间找回了自己的呼吸。他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缓缓敛下眼睫,紧绷的肩脊也慢慢放松下来。
谢无尘听见他“嗯”了声,低不可闻。
“白师兄。”
或许是白知秋的手冷如万年寒冰,就愈发衬得谢无尘掌心暖热,甚至暖得有些灼人。
暖意融融中,已经冻得发僵发麻的手指又开始生疼。接着,沉寂在骨头里的疼痛也开始作祟。
他明明已经习惯这种疼了。
白知秋蜷了下手指,忽然就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松开。”白知秋道。
谢无尘拥住了白知秋微颤的肩膀,固执地护住他。许久,他退了两步,将白知秋拉离了窗户。
“白知秋。”他说,“是那些黑雾伤了你吗?”
白知秋默然,站的笔直。谢无尘想从虚无的黑暗中看到什么,可最终只听到风声微然。
风从窗中透过来,带着淡淡的血腥气。有什么随着这道风扬起又散去,白知秋再开口,声音已如平日一般:“不是。”
不是。
他得到的只有这两个字,似是而非。
谢无尘完全看不清白知秋,但他知道,那汪湖上的涟漪已经被完全抹平。
“医阁的籍册尚未核对,明日事务依旧繁杂。你再不睡,天便亮了。”白知秋温声道。
“医阁的籍册。”谢无尘将这几个字重复了一遍,声音很低。白知秋听见谢无尘因整日忙碌显得有些疲惫的嗓音:“安排我去医阁?那你去哪?”
“当下是旬底,姜师兄负责驿站,那边有凡人,你要去帮姜师兄吗?”
白知秋没接口。
“然后,在我并不知晓的时候,你下学宫去寻陆师兄,去查中苍沙洲的疫病。反正没人管得到你,是么?”
离得太近,话音就太过清晰。白知秋躲了躲,拨开他,又收回了自己另一只手,向前一步,转身倚靠着窗棂,凝视着谢无尘。
沉默许久,白知秋叹了口气:“我几时说了?”
“你向来不说。”谢无尘逼近一步,“你甚至不曾说过假话。”
可你心里,难道不是这般打算的么?
你从来不肯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他人。
拉进的距离里,心跳声清晰入耳。
“在你这里,没有一件事是完完整整的。”谢无尘沉声道,“你顺理成章地蒙蔽我,蒙蔽他人,可是……”
“你不难受么?”
缠着绷带的手疼得厉害,白知秋把它往身后藏了藏,那个瞬间,谢无尘几乎就要以为,白知秋能够褪下他身上那层万事无所谓的云淡风轻,将所有的真相和盘托出。
可是这种错觉一闪而过,那层由脆弱凝成的薄冰已经融化,再次融入厚不见底的冰层中。
白知秋低笑了一声:“你在逼问我吗?”
“……”
谢无尘沉沉地注视着他,不言不语,再次将白知秋拉离窗口,关上了窗。
好久,他的声音才温温沉沉响起来:“没有想逼你。”
白知秋觉得太冷了,朔朔寒风关上窗也拦不住。
他知道谢无尘想问什么。
谢无尘想问那些黑雾从何而来,想知道辰陵作为天赐的洞天福地,为何会出现这般邪气的东西。
自己该怎么告诉他?
白知秋站在那里,说不出话,也看不清东西,甚至难有动作。
他任由谢无尘将他向屋里拉去,在这短短几步里,他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暖意总是转瞬即逝。
手指重新陷入麻木,痛感便也渐渐消了。
“你想问的,都不重要。”白知秋道,声音轻的像是鸿羽,带着一种捧不住的易碎感。
他说:“会消的。”
说完,他又重复道,像保证似的:“会消,很快。”
谢无尘转身的同时,碰到了白知秋垂在身侧的手。
那只手极细微地瑟缩了一下,不着声色地收了回去。
不知为何,谢无尘什么都不想问了,只想安静地,将他往掌心里护一护。
小师兄是仙人护在掌心里的月亮。
这轮月却落在了水中。
世间虚妄,不过镜中月,水中花。
最终,他抬起了手,却只是碰了碰白知秋的侧颊。
长发方才在这里拂过,湿凉一片。
“我们只是担心你。”
白知秋凝视着他。最终,他眨了下眼,别过头很轻地笑了,带着嗤意:“你知道我大你多少么?”
他坐在床边,谢无尘笔直地站在面前。这是一个很容易让人落入下风的姿态,在这句话出口之前,白知秋仰头,丝毫显不出是被压制的。
直到这声笑出现,持平的天平一下倾斜。
谢无尘不动:“不知道。”
白知秋没有要将天平拨回去的意思,他甚至微微偏了下头,目光漠然地在谢无尘身上扫过一周。
夕误怎么养出来这么一个爱较真的棒槌徒弟。
白知秋一直都觉得自己够凉薄了,活了太久,连应付人的心思都懒得动。夕误比他更甚,从上碧云天开始,便与众人凑不到一起。十数年间,他曾也以为过,夕误与自己师门一脉相承,都是无心无情的人,走的又孤又独。
他们身边留不住人,也倦于留人。所见太多,珍视太过,不免要更难受些。
白知秋终于忍不住似的叹口气:“真论起来,你该叫我一声师祖。”
后背衣裳是湿的,发丝也是湿的,让人不舒服。白知秋随便拨了下:“算了,我说与你听。学宫三座大阵,你知晓么?”
“知晓。”谢无尘回答。
藏书阁录名阵,万象天传送阵,映花潭五行造化阵。
入学宫当天,李墨便同他讲过,学宫三座大阵,皆由白知秋负责。
“不对,你不知晓第三座。”白知秋反驳,“藏书阁录名阵是谬传。”
谢无尘悚然一惊。
是了,万象天出事,说的是“阵局崩毁”。若录名阵是谬传,出事的又不可能是传送阵,那么第三座阵,到底是为何而设?
因陆积玉身陨而涌现的威压深重的黑气,是被什么镇着?
秦问声为何要问他“可愿为了什么舍命”?
白知秋又是因为什么不复当年?
何种阵局需要取血,甚至以命来镇?!
种种异象,此刻在谢无尘脑中飞快地连接起来,拼凑成一个可怕的真相。
“是……封印阵吗?”
如果是封印大阵,如果阵下镇着的是诸人都难以对付的妖邪怨煞,这一切就能说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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