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修仙的还玩这一套吗 你们修仙的还玩这一套吗 第64章

作者:玉小文 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玄幻灵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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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无声的夜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叩门声。

趴在柜台上打盹的小二一个激灵,懵懵地睁开眼,按了按突突跳的额角。

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小二自问没做亏心事,上哪惹来的鬼敲门。还没等他反思完是否是自己今日慢待了哪位客官,就听门外的“鬼”开口了:“劳烦,有人吗?”

听声音温文尔雅的,不像是来报复的恶鬼。小二犹豫片刻,还是拉开门栓,探了脑袋出去:“谁啊?”

尽管做好了准备,他还是被吓了一跳。

一道黑影后匍匐着一个白影,门缝透出的一点昏光一打,正好打在一双垂下来的满是鲜血的手上。

小二一个“啊”说出一半,后一半卡在嗓子里,瞬间消了音。他怕死地缩缩脑袋,只觉有东西掐住了他的嗓子,喊不出叫不出。

好在面前的鬼影主动开口了:“有热水吗?他受了点伤。”

最初的惊悚褪去,小二看清了,是他白天见过的那两位公子。不知什么原因,白衣的那位伏在对方背上,不声不响。

“要不要找个大夫的?”小二把门推开,让开路,试探着问。

“我看着他就好。”谢无尘边道边背着人往楼上走,“不必麻烦了。”

等小二忙不迭地跑去后厨烧水,白知秋才轻声开口:“大晚上的,吓他做什么?”

谢无尘迈步走上台阶:“是我想吓他吗?”

大晚上的一条白影或者黑影竖在门外,或者说,宵禁的时候遇到敲门声,外面但凡是个人,都挺惊悚。

深夜寒凉,沉沉地压在所有人的肩头。谢无尘背着光,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异常冷肃。白知秋张口,想哄他两句。话没出口,就低低地咳了两声。

谢无尘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胸腔的震动,贴着他的脊背。

白知秋全然不顾谢无尘变得更差的脸色,还想转话题,被谢无尘冷着脸打断了:“回屋再说。”

“那好吧。”白知秋道,等谢无尘站到门前抬手开门时,又道:“你背着我走这么久,不累吗?”

或许是因为虚弱,白知秋的声音一直很轻,低得像是耳语。虚渺的声音飘散在耳侧,甚至被开门声掩盖掉些许,难以捕捉。

谢无尘觉得心里某个地方空落落的,怎么都填不起来:“不累。”

这个人太瘦了,隔着层层的冬衣,骨骼都硌得明显。

白知秋终于安分了,躺在床侧,微微侧过眼,任由谢无尘摆弄。

今晚很顺利,白知秋轻易破掉了血疫的蛊咒,又指导谢无尘重布护城阵。这一切做完,两个人本该一道回客栈,待天亮后收尾护城阵未防住的蛊咒,白知秋却不肯走了。

护城阵远不是现在的谢无尘能掌控的东西,白知秋强撑了一路,落好最后一个阵眼,终于撑不住了。

冬日寒凉的霜雾笼了他一身,他站在夜色里,抓着谢无尘的臂弯,整个人都在发抖。

很轻,却不可忽视。

谢无尘很少会因为什么事情、或者什么人动情绪,但那一瞬,他确实是生气的。

齐郡数万百姓的安危在转瞬间,无声无息地压在了他身上。谢无尘无法为此去责怪白知秋,却不能容忍他丝毫不顾惜自己。

谢无尘身子一抖,拧帕子的手几乎颤得握不紧。

万象天封禁阵那一次就是这样,这一次还是这样。谢无尘疑心,若是哪一日发生什么无人能承担的事情,他还是这样。

能撑便撑,撑不住了,等不到人,便停在那,再也不回来了。

这种坏毛病到底是跟谁学的。

等谢无尘磕磕绊绊地给白知秋把伤口包好,小二送来的水都放凉了。白知秋很自觉地把手收回被褥,往里让让,目光半垂,一副温温柔柔不跟你计较的模样。

谢无尘差点让他气笑。

他气得把白知秋裹了个囫囵,又把冰冷的手扯出来,护在掌心,才侧身在外侧睡下。

“谢名?”白知秋轻声喊他。

谢无尘装死:“睡觉。”

白知秋闷闷笑了,“嗯”一声,不动了。

良久,掌心捂着的指节渐渐回了温,谢无尘又一次睁开眼。

他盯着白知秋的侧脸看了好一会,伸手去抚始终蹙着的眉心。

白知秋好像是睡着了,但睡得不甚安稳,面容是更甚以往的苍白。谢无尘尝试着抚平,试了几次,始终徒劳无功。

出门前他在对方身上留下的那一点血色,尽数看不见了。

风从窗外啸鸣着穿过,刮起呜呜咽咽的回音。

“白师兄?”谢无尘小心唤了一声,手指抚过白知秋的眉梢眼角,总觉得心里不大安稳。

作者有话说:

没存稿还是不大行的样子。

后半段重写了下。

感谢观阅。

第66章 宇云

他的声音穿不透重重的光阴, 入不了白知秋的梦境。

冬日静寂,细碎的白被风卷着在空中打个旋,晃晃悠悠落在结冰的石阶前。蹲在门边的白团子抬起头, 盯住空中虚无的某一点, 眨巴了两下眼。

很快,他好似发现了稀奇的东西,吧嗒吧嗒跑出去,捡起什么,又跑回去了。

冷风从门缝中钻入一缕, 惊动了垂首织布的女人。她抬眸, 看见小孩冲她展开掌心,弯眼叫了一声“娘”。

“外面有鸟,它们在找吃的。”

躺在掌心里的是一颗风干的小橘子。

白堑山上少草木, 入眼尽是不讨人的喜欢的灰白石块。下过雪后, 便是鸟尽人绝的死寂。

偶尔, 这片满是枯朽之气的白毛地会长出一些稀罕的东西, 比如小团子手里捧着的橘子。

无人知晓的种子落地,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只可惜,它生错了地方,贫瘠之地养不出什么成样的果子。

于是那无人问津的果实在秋去冬来里挂在树上风干, 或是等待来年春日没入泥土, 或是被寻不到食物的鸟雀啄落。

女人停下手中的活计,微笑着低下头,把小孩冻得通红的手拢进掌心, 温柔道:“冬天冷, 虫子躲起来了。”

“我可以喂它们。”小孩仰着头, 始终注视着女人的侧脸,“外面有五只鸟。”

女人笑得更温柔了,温柔地有些灼眼。她纵容地拍拍小孩的头,让他去粮缸里抓了一把谷粟。

爪印凌乱,翻得橘树下的雪地乱糟糟地。小孩找了片干净的地方,小心将谷粟撒下去,安安静静蹲在一边。

雪花落在他乌黑的发上,更真像个雪团子了。

他蹲了好一会,才有鸟雀落下来,在面前蹦跳着。小孩却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了,不时会回头瞄一眼屋门。

厚重的门帘偶尔轻轻摆一下,什么都看不到。

鸟雀很快将一把粟啄得一干二净,啾鸣两声,飞走了。

小孩又盯着地上的爪印看了一会,仰起头。

透过干枯的树枝,昏暗的天穹被割成一块一块。飞絮自从无尽之处来,落地遍是清白。

天地旋转起来,忽远忽近。他好似也成为了其中一片,在浩浩汤汤的天地间飘荡着。风声与时空一起被拉长,像无际的海,晃得脑中一片眩晕。

把他从呆滞中带出来的是猛然砸到头上的一颗雪球:“白一!”

小孩踉了一步,眼前的世界突然有了实质,他重重地回到身体中,落在地上。

“呆子!”

白一迟钝地拍掉头上的雪花,皱眉看向篱笆对面的人。

“你怎么不抓两只鸟玩?”对面的小孩冲他努嘴,扬了扬手里抓着的弹弓。

白一抬眸看了看已经被惊飞的鸟,不想理人,转身往屋子里走。

“喂!”这小孩丝毫不把他的爱答不理放眼里,转眼便从自家院里跑了过来。白一刚把门帘掀起一条缝,他的声音就不合时宜地先人一步撞入屋内:“你娘在么?”

织布机后的女人显然听见了这句话,温温和和的目光落在站在门槛上不情不愿的雪团子身上,问道:“谁来了?”

白一往外扫了一眼,让开身子:“白宇云。”

“你该叫哥哥。”女人笑着纠正他,又转向另一个小孩,“你惹一一不高兴了?”

白宇云面对白一娘亲完全拿不出嚣张跋扈的架势,装得像个乖乖仔。他捏着衣角,余光里瞥了白一一眼,见对方扬着头,马上就要告状的样子,不太服气道:“我喊他,他不理我。”

白一五六岁的年纪,思路来得更清晰,当即反驳:“他吓跑了树上的小鸟!”

女人只是笑了下,倾身从柜子里取出两张果棠皮,分给他们一人一张,哄着去一边玩了。

屋子角落里,零零碎碎堆着不少小儿喜欢的玩意。白宇云如愿以偿进了屋,不欺负白一了,还把自己的弹弓也放了进去。

他松手的时候,收回的手正好从白一腕边擦过。白一愣了下,展开手。果棠皮被他捏化了,落成掌心红痕,一片黏稠。

白一眼看着那片黏稠流动起来,浸透他的掌纹,再漫过指缝。

他的手掌在流动中抽长,然后定格。掌心里,玉佩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他好像听见了很多人的叹息,很多人的絮语。伊始,他还能从中分辨出几句;可很快,絮语变成了怨恨,黑沉沉地压下来。嘈杂的话越来越多,越来越混乱。

于是,一点清明都听不着了,他也就不听了。

脚下是无尽的尸山血海,头顶是被血映照地橙红的夕阳。他看见自己站在两者之间,平静地垂下眸,握着玉佩的手虚虚提了下被染红了一圈袍摆的袍子。

血滴顺着剑身,在剑尖上凝成豆大的一点,滚落在地,像一枚棋。

剑身上,残血般的晚阳成了最后的定格。

***

“师兄……”

白知秋骤然蜷起手指,乍然从梦境中惊醒。

风呼啸着从屋外穿过,撞在关紧的窗户上,撞得“哐啦”作响。

白知秋躺在床上,惶然地注视着帐顶,感觉心口细细密密地疼起来。

梦里的寒气好像还环绕在他身上,冷的彻骨。那种冷从梦境透到现实,穿过了整整三百多年的光阴,像无法抗拒的浪潮。他裹挟在其中,入目所见是与他记忆里全然不同的陈设,一时间竟分辨不出自己在这段光阴的何处。